第8章

第8章

“唉?你怎麽知道是我?”L從一旁藏匿的樹叢裏跳出來。

溫瑜反問:“那你昨天又是怎麽在泳池認出我的?”

“這個嘛,”男生微挑眉,走到他前面,往遠處的蕩秋千走去,坐在上面自己蕩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一眼認出來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這人其實臉盲挺嚴重的,想不到竟然還能憑感覺就認出你來。”

L:“所以你嘞,怎麽認出我的?”

“同上,憑感覺。”溫瑜面無表情地拷貝粘貼。

“卧槽,你抄襲我!”L憤憤地坐在秋千上蕩得極高。

溫瑜毫不在意他的控訴,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的秋千上,不過只是坐着,沒有蕩,跟旁邊撒歡地蕩出鈍角160的L完全沒法比。

“你看了那麽久不玩啊?”

L在往前蕩到最高處時回落,突然跳下來,溫瑜心口一跳,下意識身子前傾,見他穩穩地落地,立即頓住自己僵坐在秋千上,臉色有些不自然。

L站定在他眼前,忽然彎下身傾身靠近他的臉,疑惑的盯着他鏡片後的眸子。

“你剛剛是……擔心我?”他撐着口罩笑起來,像惡作劇得逞的小孩一樣笑得很惡劣。

“沒有。”溫瑜錯開他的目光,語氣冷淡。

“你怎麽會在這?”他随口問,心裏想着自己又該編一個什麽樣的理由搪塞他。

等了會,也沒聽到他張口胡來。

他擡頭看。

人呢?

“握緊了!”

身後突然響起L的聲音,他下意識聽話握緊了秋千兩側的繩子,身後的木板受到一股推力,将他瞬間帶起來,向前方蕩起來,迎着風飛出去。

夕陽下,散着餘溫的空氣裏彌漫着小區四周被灑水器淋濕後散出的芳草香,他蕩在空中,涼風拂過他蓬松的碎發,竄進他眼鏡下的皮膚。

很舒服。

迎向風時他閉上眼,随着秋千往回蕩時又睜開,身後的力量又再一次推舉着他沖向藍天。

清風貼面,發絲輕揚。

溫瑜看向遠處的天,晚霞的餘晖漸散,一團團火燒雲鋪在天邊。

很美。

L一邊在他身後蕩,一邊抱怨:“K,你這人怎麽一點意思都沒有,別的小朋友蕩秋千的時候笑得可開心了。”

溫瑜微抿唇,才意識到身後的L已經幫他推了挺長時間,回蕩時他伸腳在地上止住。

“唉?不玩了?”L問。

“嗯,不玩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了。剛剛…謝謝。很開心。”溫瑜起身站起來,轉過來看着他。

說完轉身往外走。

“其實…”他身後站定的L突然出聲,聲音比平時沉郁了些:“我來這裏,是看我妹妹的,她…跟我媽一起住。”

少年聲音低沉沉的,少了平時肆無忌憚又随心所欲的活力。

溫瑜頓住腳步沒回頭,他突然有點煩自己,為什麽總想問那麽多。

他沒回頭:“見到了嗎?”

“啊,沒有。死丫頭也不知道跑哪兒瘋去了。”提到妹妹,他煩躁地抓了下頭發,但似乎語氣也輕松了起來。

“會見到的。”溫瑜雙手插兜,往前走了。

到了溫若岚公寓門外,他按了門鈴,裏面很快就有動靜,沒過一分鐘,門就開了。

“來,小瑜快進來,你鐘叔叔在路上了等會兒就到,我這還有幾個菜就好了。”溫若岚手上還拿着個鏟子,看樣子是匆忙跑過來的。

溫瑜“嗯”了聲,進門接過他遞過來的一雙嶄新的室內棉拖換上。

鍋上還有菜,溫若岚一邊叫他到客廳吃水果,一邊趕緊跑回去炒菜。

溫瑜走近客廳,路過餐桌看了眼,桌上已經有三四個菜,全是他小時候喜歡的菜,單吃還可以,可放一桌上搭着卻不倫不類的。

只是因為她以為他喜歡。

只是那麽多年過去了,他口味早就變了。

他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揭了口罩放在口袋裏,又摘了眼鏡,放在桌上。

“小瑜開電視看啊,還有這桌上還有水果,都切好了,拿着吃。”溫若岚端着一盤菜出來走出來放在桌上,笑得局促又小心。

這樣過于期待的目光讓他感到煩躁。

頂着她的目光,他索性伸手去撚了塊已經插好牙簽的西瓜放進嘴裏。一旁的溫若岚才稍微放松些,臉上露出寬慰的笑。

“這瓜挺甜的,你不是最喜歡吃嗎,多吃點。”

這種氣氛讓人感到很尴尬。

他就像個來做客的外人。

想到這兒又有點嘲諷,他本來…自始至終就是個外人。

溫若岚如今已經快五十的人了,但包養得很好,看樣子也頂多三十五六,這些年她其實還一直在娛樂圈裏,只不過人老了又過了氣,戲路就變窄了,只能演一些母親輩分的角色。

也許是年輕時練習的是芭蕾,溫若岚的氣質很好,說話也一直溫婉親切,在娛樂圈就算不紅也算是有資歷有輩分,遇到懂禮貌的小輩,就會稱她一聲“溫老師”。

溫若岚當年收養震後幸存遺孤的事有不少媒體報道,将她誇的上了天,說她人美心善。溫若岚也在媒體中稱和這孩子一見如故,有緣,這輩子就他這一個兒子夠了。

一語成谶。

越挑剔越過氣,這把年紀了,連個能托付終身的對象都沒有,只能依附鐘餘良這個過去的舊情人。

屋內牆上響起門鈴聲。

溫若岚連忙邊洗手邊喊:“我來我來。”小跑着出來去開門。

溫瑜其實動都沒動,并沒有和她搶着表現的意思,但還是站了起來。

門打開,門外站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相貌英俊,站那兒就有股英國舊紳士的範兒,一如當年初見。

“鐘叔。”溫瑜對上他的目光,微點頭。

“嗯,來晚了,都沒等着吧。”鐘餘良走進來,手上的公文包自然而然被溫若岚接過去,好像他們真是一家三口似的。

溫若岚臉上的笑很開心,替他放了公文包,連忙引他進屋坐,一邊收拾本就幹淨整潔的沙發坐墊,一邊笑:“沒有,小瑜也剛來呢。再坐一會兒,我這還有一個湯就好了。都是你們倆愛吃的。”

菜齊了,三人坐在一桌上。

溫瑜低頭安靜的吃飯。鐘餘良也不怎麽愛說話,偶爾夾菜放在他碗裏。溫若岚就會笑着提醒溫瑜“快謝謝你鐘叔叔。”

吃得差不多了,鐘餘良才開口:"小瑜,我聽小張說了,你現在住的地方雖然沒什麽狗仔跟着,但環境不太好,還離白桦挺遠,等你開了學來回也不方便,我看你就搬過來和你媽一起住吧。"

溫瑜低着頭安靜地吃飯,也不反對,也不回應。

溫若岚見狀連忙開口緩和氣氛:“孩子大了想獨立,他要是不同意,就先讓他在外面住兩天……”

鐘餘良當即打斷他:“胡鬧,他住那個南井街什麽地方,我查了就是地痞流氓打工仔住的,亂得都沒人管!他想獨立可以,但怎麽能住那種地方要是被記者拍到了會怎麽想說我們Kstar虐待手下藝人”

一直沉默的溫瑜突然開口:“鐘叔,那裏人雖然雜,但都不壞,他們一天都想着生計,沒時間追我這種小明星。”

“還有,我開學後會住校。”溫瑜淡淡補充。

鐘餘良本來火氣也沒多大,聽他這麽淡定又溫和的語氣,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放緩了語氣:“住學校也不是不可以,也要給媒體注重學業的好印象。但你媽這裏離學校和公司都近,你有空就多回來住住。”

溫瑜沒應聲。

溫若岚連忙趕在他發火之前笑着說:“小瑜這孩子嘴硬,他心裏知道的,老鐘你就別操心咱母子倆了,你這次出差正好過來,好好吃頓飯。等小瑜的工作室成立了,你也好安心打理南邊公司那邊的事兒。”

鐘餘良看了眼低頭吃飯的溫瑜,突然又說:“對了,李雪南過幾天會來跟你見一面,你這一個多月在北京的通告都是她幫你談的,工作室成立以後她就專門帶你。”

“嗯,知道了。”

這頓飯吃到後半部分就變了味,完全變成老板向下屬部署任務,不過溫瑜也習以為常,總比溫若岚非要跟他演母慈子孝的肉麻戲份要讓他自在。

晚飯結束後,溫瑜就藉口忙就離開了溫若岚的公寓。出門前,他戴上了口罩和眼鏡,雖然是盛夏,但夏夜的風還帶着涼意,挺舒服的。

路過白天那個游樂場時,他突然有點懷念白天蕩秋千的感覺。

其實,那是他第一次玩蕩秋千。

小時候溫若岚很忙,他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做飯也是因為實在太餓,又吃怕了泡面,所以開始嘗試自己做。還好他天賦異禀,并沒有發生什麽慘案。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往返在各種培訓班,公司練習室還有大小劇組和gg拍攝場地。接他的助理也總在變,身邊一同練習的夥伴也來來往往,換了一批又一批。

現在是夜裏八九點,小區裏不少人都出來飯後散步,游樂場那兒帶孩子玩耍的人很多,溫瑜遠遠地看着大人們推着小孩蕩秋千,或者雙手護住滑滑梯,等着孩子滑進自己懷裏。

他眼神淡漠,雙手揣外衣兜裏,往小區門外走去。

坐地鐵回來,下了地鐵站,他慢慢繞着四通八達的商業街往南井街的方向走。這附近晚上很熱鬧,擺夜攤的,搭燒烤店的,賣高仿包的,或者貼手機膜的……吆喝聲不斷。

溫瑜走下天橋的時候,在衆多吆喝聲中聽到了一絲熟悉,他回頭,透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一群人圍在哪兒看熱鬧。

大喇叭裏還在吆喝:“走一走,看一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溫瑜聽出那個賤賤的聲音了,果然和一個人熟了,就算不知道他長什麽樣,也能通過音色辨別出來。

他嘴角微勾,邁出步伐走過去。

大喇叭裏繼續喊:“只需一塊錢!一塊錢就可以為被命運殘忍折斷翅膀的花季少年奉獻一份愛心!”

溫瑜剛邁出去的腳步有點兒想往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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