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八月中旬,炙熱的太陽光灼燒着油柏路,從扭曲蒸騰的空氣裏都能嗅到股焦糊味。

白桦電影學院門口圍滿了快被曬成荷包蛋黏在校門口的記者朋友們。

來報道的學生甭管是素人還是有點名氣的,都清一色戴着個标配黑口罩,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長得美。

一輛低調的黑色保姆車從路口拐過來,溫瑜拉開門,提着行李箱匆匆下了車。

他今天戴着個不吸熱白口罩,穿這普通白T恤,頭一低就沒入人群裏,往校門口悄然走過去。

無奈這校門口方圓十裏的地方,個個都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剛靠近校門,就有眼尖的記者發現他。

“啊!溫瑜——!是溫瑜!”

溫瑜聽到自己的名字,更壓低了頭,裝作普通學生提着行李箱往校門方向擠。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好在門衛大爺見多識廣,迅速給他開了鐵門,溫瑜腳下生風,迅速溜進大門。

身後被大鐵門攔着的記者們恍若一群被障礙物擋住還掙紮着想追上去的喪屍。

溫瑜慶幸白桦的治安還算嚴,沒有讓這些人随随便便就能進學校。不過即便如此,學校裏還是有不少來送孩子報道的家長以及大量新生。

他一路走來,已經被不少路人認了出來。

溫瑜一路看着指引新生的指示牌,快速穿過學校林蔭道,七拐八繞,終于找到了迎新處的行政大樓。

身後還一路追着不少尾巴。

一樓大廳人很多,他沖進去以後滿耳朵鬧哄哄的,什麽聲音都有。

然而他進去的那一瞬,上帝彷佛按了暫停鍵,整個大廳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一大波口罩怪齊刷刷地扭頭看向他。

目光如炬。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幸好這種令人窒息的安靜只維續了1.5秒,四周又陡然按了播放鍵,瞬間恢複鬧哄哄的氣氛。

大家各自忙各自的。

溫瑜松口氣,往表演系新生接待處去。

人剛走過去,人堆裏就炸了一片。

“那個人…是溫瑜吧?”

“是啊是啊,只是戴着口罩看着也好帥!”

“啊啊啊啊啊!!!”

……

負責引導的學長問他名字後,回頭朝一個男生喊:“許淵!你家小孩兒!”

“哎——!來了來了!我家孩兒在哪兒?”被叫到的男生立馬從遠處人堆裏舉高手。

學長伸手給他指路:“三班的迎新臺在哪兒,過去吧。”

溫瑜微點頭道謝,擠着人群穿過去,到了三班迎新臺子前,等上一個人簽好後,低頭找到自己的名字指着旁邊映射的空白格問:“是簽在這嗎?”

許淵看到他的名字還有些發怔,迷迷糊糊地“嗯”了聲,見他快速簽好字轉身要走,急忙伸手拽住他:“等等…還有這個……”

被陌生人拽到胳膊,溫瑜下意識蹙眉。

許淵一愣,立即松了手,又遞上一張紙條過去:“這是你的信息條,學號班級宿舍信息都在上面。之後到樓上203繳費,領一卡通、軍訓服和床上用品。”

“謝謝學長。”溫瑜瞥到已經有記者混了進來,立即伸手接過來,提着行李箱匆匆上了二樓。

他辦完事抱着一堆東西下樓時,許淵學長擡眼看到立即跑過來接過他行李箱:“我送你上宿舍樓吧。”

“謝謝學長。”溫瑜再次禮貌地道謝,聲音溫和乖巧,活脫脫一只小白兔。

“沒事兒,咱表演系都住在白桦林,學校雖然不大,但挺繞的,我帶你過去。”許淵撓頭笑,“再說我也住白桦林,就住111,有空就過來玩。”

說起這宿舍號,他不由感慨:“我跟你說,這宿舍也講究風水,像我們111宿舍風水就不太行,到現在還全單着呢!都大三了還個個嚷着要換宿舍!”

溫瑜皮笑肉不笑地附和了兩聲:“是嗎。”

表演系老學長許淵看到這麽敷衍的演技,嘴角抽了抽:“…是啊。”

溫瑜是故意的。

一開始他是一時沒仔細聽,沒來及調動情緒跟着自然笑出來,也就晚了那一秒,再笑就不太對勁了。

既然如此,他更要笑了。

“學弟住哪個宿舍?我給你也算一卦。”想要達成和藹可親學長成就,許淵決定繼續套近乎。

他放下行李箱喘氣,右手大拇指有模有樣地掐着中指半指尖,腰板挺得倍兒直,自以為仙風道骨。

溫瑜掏出之前那張紙條,掃了眼宿舍號。

“444.”

“什麽?”許淵以為自己沒聽清。

“444,四樓44號房。”溫瑜體貼地解釋了遍,完了還忒小心地故意問:“學長,這寝室不會得死人吧?”

可憐弱小又無助。jpg

許淵半天沒敢搭話。

“……那個,其實我比較講究社會主義科學觀。”許淵一甩胳膊,收了他的蘭花指,一把舉起行李箱吭哧吭哧往樓上扛。

去他的仙風道骨,迷信!封建!糟粕!

到了444門口,許淵幫他将行李放進去,兩人掃碼加了微信後,

他又叮囑了幾句明天軍訓的注意事項才離開。

溫瑜給他備注完返回聊天列表,發現自己被拉入了一個群聊:

【表演1903(20人)】。

許淵學長走後,他根據那張紙條上分配的宿舍床鋪信息找到自己的三號床鋪,進門左邊靠裏,有一面牆靠陽臺的窗戶。

宿舍是四人寝,上床下桌,有獨立陽臺、衛生間。

進門靠左的4號床和靠右的1號床的桌子上已經放了不少行李,應該是早就來的。

他瞥了眼後,低頭繼續收拾自己的床鋪。

“……當時我們差點就贏了,就怪那個菜雞……”門外隐約傳來個少年的聲音,溫瑜下意識擡頭看到門口走近兩個少年。

左邊的少年穿着藍白條紋T血衫,一頭蓬松的碎發,邊說邊笑着回頭看過來時,溫瑜愣了下,這少年長相秀氣可愛,乍一看,還以為是女孩,笑起來時能看到兩顆小虎牙,笑盈盈的時候眼睛特別亮。

而他旁邊的男生很高,足足高出他一個頭,眼窩深邃,眉眼英挺,十分自然的膚色上隐隐有少年還未淡去的雀斑。

溫瑜和那個可愛的虎牙少年對上目光,嘴角微彎,揭開口罩,如春風般溫柔地地微笑:“你們好,我是三號床溫瑜,以後請多指教。”

“啊嘞!溫瑜?!”虎牙少年幾步跳到他面前,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那個考了倒二的溫瑜?”

“……是我。”溫瑜依舊保持着禮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他怎麽也沒想到,對方比起他的明星身份,會更關注他的排名。

“奇怪,你怎麽會和我分在一個班?”虎牙少年疑惑地伸手指點着下巴,他回頭叫另一個同伴,“廖青筝,怎麽回事啊,我和你不是專業課第一第二嗎?怎麽不僅分到三班還和……”他話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溫瑜聽完也有些詫異。

那個叫廖青筝的男生神情冷冷地走過來:“正常。白桦就喜歡不按套路出牌。”他說完也不看溫瑜,迳自走到一號床的地方坐下。

氣氛顯然沒有那麽愉快。

溫瑜自然不當回事,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虎牙少年見他不說話,反倒走過去故意在他周圍晃了幾圈。溫瑜跟沒看見似的。

“那個誰…”虎牙臉上的表情別扭又傲嬌,“溫瑜是吧?”

“有什麽事嗎?”正在看書的溫瑜擡頭,他看書的時候喜歡戴着那副絲邊眼鏡,鏡片後的眼眸微彎。

笑容如和煦春風。

虎牙愣了下,眼珠子亂轉了一圈,忽然想起來了:“你還沒問我叫什麽呢?”

“你叫什麽?”溫瑜嘴角帶笑,順着就問了。這麽不慌不慢的樣子好像早就看出虎牙的小心思似的。

“裴淙心,記住了,我叫裴淙心。”虎牙沒想到他就這麽自然地問了,心裏不由憋了口氣,臉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氣的,兩頰紅撲撲的。

說着還遞過來一張自制名片,上面三個字字體圓圓的,每一筆都帶着弧度,乍一看,像三團小貓熊軟軟躺着。

有、可愛。

虎牙塞完紙片立即就跑了。

寝室外等着他出門的廖青筝環抱着手靠在牆邊,見他滿臉通紅地出來,随口問:“怎麽樣?”

“不…不知道。”裴淙心懊惱地伸手拍腦袋,他怎麽見到愛豆反倒控制不住高冷啊喂!

高個子的廖青筝低頭輕笑,伸手拐上他肩膀拖着往外走:“走吧,吃東西去。”

寝室裏沒人,溫瑜爬上床,習慣性地靠在床頭看書。

屋內靜悄悄的,只有風扇輕微的轉動聲。

這時,宿舍門外突然傳來插鑰匙的聲音。

這種私密空間被人打破的感覺很不好,溫瑜微蹙眉,擡眼看向門口。

“砰——”門被一把推開。

入眼的是個斜站在門口的嘻哈風少年,穿着誇張又寬松的黑紅色拼布外套和褲子,上面伶仃挂着長布條,頭上編著十來串髒辮。

眉眼處狹長的眼角微下挑,慵懶的眼神邪氣邪氣的,薄唇緩慢而誇張地進行下腭運動,嚼着不存在的口香糖,兩手揣進大口袋裏,身子半斜懶懶站着,極為不耐煩地下翻白眼。

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宣告:老子最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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