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算日子

第03章 算日子

“一天嫁人？”劉紅翠重複一聲。

唐雲雲垂在胸前，擺弄着自己的麻花辮，眼底都是興奮，“對啊，媽，你讓我們一天出嫁吧。”

劉紅翠一眼就知道閨女在想什麽，她一指頭戳向唐雲雲，“想要顯着你好是吧，你也不想想，她嫁了，春耕春播活誰幹。”

唐雲雲哼哼，“那你和爸，還有弟幹呗。”

唐志飛十三四，半大小子，擱着別家孩子早就下地幹活了。

“你弟還小呢，知道什麽，他能幹什麽活。”

唐雲雲不滿，“反正我想讓她和我一天嫁人”，她一想，“媽，你想啊，要是我們一天嫁人，咱家就不用擺兩天酒席了，但是呢，收兩份禮，這得省不少錢呢。”

這，劉紅翠頓一下，這倒是。

唐雲雲一看有戲，立馬再接再厲，“媽，你想，這省下來的錢，幹點什麽不好，再說，到時候我嫁了人，還能叫勝利哥來幫忙種地呢。”

劉紅翠不信，“他家就沒活？支書家地更多。”

唐雲雲得意，“他家地是多，勝利哥說，村裏有些有事的人家，就抽出一天半天的去幫忙呢，活幹的快，到時候，我讓他回家給幫忙。”

劉紅翠驚喜，“真的？”

唐雲雲一副少女懷春模樣，“那還用說，勝利哥說，結婚以後，什麽都聽我的。”

劉紅翠一把握住唐雲雲的手，喜的連連點頭，“真不愧是媽的閨女，就得這樣，到時候，你就好好管着家裏的錢，萬事不怕。”

唐雲雲扭扭身子，“當然，我今天給勝利哥一說那事，他立馬答應呢，說對兩家都好，這主意好。”

那可不，這主意是真好，趙勝利一聽，二話沒說點頭，回家就說起這事來。

“雲丫頭真這麽說？”支書家，胡大英聽着兒子的話，一下站起來。

趙勝利點頭，“那還有假，她說，這麽做，她家有裏子，咱家有面子，問我答不答應。”

胡大英忙不疊問兒子，“你怎麽說的？”

趙勝利嘿笑一聲，“我肯定是答應啊，媽，這錢，你看呢。”

胡大英猛地拍一下手，“好，兒子，這是大好事啊，到時候這錢，咱就讓它有來無回。”

趙勝利在聽到唐雲雲說的第一時間，就是這樣想的。

“這主意好是好，可是媽，那幾天，從過門到回門，就三天，怎麽哄她把錢拿出來啊。”

胡大英猛地拍兒子的肩膀，“你個傻蛋，怎麽哄，床t上哄，這還用我說。”

她三角眼一眯，滿是算計，“我可告訴你，這錢，你說什麽都得給哄過來，咱家就你一個，這錢到時候我給你拿着，也給不了別人，你想，要是讓她拿回去，你連個屁都沒有。”

說着說着，她忍不住拍拍大腿笑起來，“哎呦哎呦，這事兒，她帶着嫁妝，再把彩禮拿回來，哪有這好事呢，到時候，這十裏八鄉的，我可得好好誇誇，可想帶回去，沒門！”

趙勝利搓手，“媽，既然到時候都是咱家的，要不，彩禮錢多給點？”

胡大英呸一聲，“你傻啊，就六十，一分不加，你別和她家一樣，覺得就你聰明，說是這麽說，萬一你多給，她再不帶回來，去哪兒哭去。”

趙勝利一聽，“是這麽個理。”

胡大英叮囑兒子，“這幾天，你沒事多和那丫頭說話，哄着點，這可是錢。”

她又起身，“我趕緊去杜神婆家看幾個日子，越快越好。”

趙勝利這回是什麽心思都沒了，就想着早點讓唐雲雲過門，他連連叮囑，“媽，讓她算幾個近日子。”

“這還用你說！”胡大英已經走遠。

她這邊一進杜神婆的家，那邊就有人給林振武報信。

“武子，趙勝利他媽去杜神婆家了，還沒進門就吆喝着要算日子，笑的和什麽似的。”

林振武垂眸看他，“錯不了？”

那人屁股一緊，挺胸擡頭，“我看的真真的，錯不了！”

他又嘿嘿笑，“武子，下回出去，帶我呗，我一把子力氣，幹啥都行。”

林振武擡腳給他一下，“滾吧。”

王石頓時一喜，知道他這是應了。

那邊，胡大英特意和杜神婆說，算了幾個近日子，美滋滋拿回家給趙勝利看。

趙勝利盤算着日子，還沒定下來哪天，只出門一趟，就被林振武堵住了。

“林，林振武，你幹什麽！”趙勝利一看林振武的眼神，心裏就一慌。

林振武咧一下嘴，皮笑肉不笑，“怕什麽，又不揍你。”

趙勝利穿一身軍綠色衣裳，腳蹬一雙皮鞋，挺着身板，和旁邊一身土布衣，站沒站相，踩着解放鞋的林振武，對比實在太明顯。

他揚起聲音，“我也不怕你！”

林振武啧一聲，掏掏耳朵，“那麽大聲音幹什麽，就問你個事兒。”

趙勝利明顯松一口氣，“那你說。”

林振武伸手攬住他脖子，“這唐家，我娶唐秀秀，你娶唐雲雲，咱們呢，以後就是連襟，你叫我一聲姐夫，這以前的事，就過去了。”

趙勝利被他夾住脖子，敢怒不敢言，想到唐秀秀瑩白的小臉，忍氣微微笑一下，“成。”

林振武也不管他心裏服不服，只繼續說自己的，“你家不是找杜神婆算日子了，什麽日子，透個底。”

趙勝利心裏一驚，面上有些慌，“林振武，你想幹什麽，我告訴你，之前大隊的那些事，你也找回場子，我不，不和你計較！我結婚，你要是敢去鬧，我告……”

林振武手上一使勁，趙勝利‘公安局’三個字沒說出來。

“你囔囔什麽，我有那個閑工夫嗎，說！”

他眼一瞪，那兇相就出來，趙勝利一個哆嗦，嘴自動就禿嚕了。

林振武記下日子，拍拍趙勝利的肩膀，“費那麽多話呢，不去鬧你家，心放肚子裏。”

趙勝利心裏倒是松一口氣，反正他在林振武這裏丢臉丢慣了，說說不過，打打不贏，用後世的話說，佛了，只張口問，“那你問這個幹什麽。”

林振武張嘴想說，又拐個彎，“問那麽多，走了。”

拿到日子，他回家吃過午飯，給孔春蓮說了聲。

“媽，你不是要到杜婆子家算日子，我去就行。”

孔春蓮覺得稀奇，“你不是說，杜神婆是騙子，怎麽還願意找她算日子啊。”

可不就是騙子，林振武嘴上沒說，“村裏不都信嗎，趙家都在她家算的，咱家也去。”

反正啥也不能落後。

孔春蓮哎一聲，“可不止，我聽說這杜神婆這幾個月更神了，家裏都有仙氣兒，十裏八鄉的，好些人信，說她還能治病呢，你唐叔家一直信，志飛那名字，就是杜神婆給起的，說以後能高飛。”

林振武嗯一聲，“我算了就拿回來。”

“哎，你等等，這紅紙拿着，得寫上。”

林振武揣着紅紙，進了杜神婆的家。

杜神婆在支書家後面，房子不起眼，三間石頭房，以往和村裏其他人家沒差別，可這幾個月，突然就大變樣。

許是為了顯得自己有仙風，杜家雞鴨豬鵝也不養了，院子清清靜靜，只有一口壓水機，倒是敞亮。

而且現在家裏天天燒着艾草，一靠近就能聞到。

林振武入鄉随俗，婆子也不叫了，“杜神婆在家嗎？”

“哎，在呢。”

要不說村裏人越來越信她呢，杜神婆以往打扮和村裏人沒兩樣，肥肥大大的粗布衣，農忙時候頭上罩個布頭，拖拖拉拉的村婦樣，現在呢，一身寬松淺灰色長衣長褲，外罩着個黑色批衣，真有些仙風道骨。

只長相和仙家不挨邊。

她一見林振武，手上就捏出個手勢，“無量天尊，我今天掐指一算，有個年輕有福後生會過來，果然，振武啊，你有什麽事。”

林振武來龍去脈一說，等着她給日子。

杜神婆領着她進屋，這屋裏和別家更不一樣。

靠北一排紅木桌，中間擺着元始天尊，兩邊并財神爺，送子娘娘，加三個香爐。

兩邊各一把八仙椅，地上兩個大蒲團，屋裏煙氣缭繞，讓人一下就心生恭敬。

當然，這不包括林振武。

他也不和別人一樣燒香拜仙，直接大馬金刀坐八仙椅上，“杜神婆，算幾個日子吧，近些的。”

杜神婆一看林振武那煞神樣，心裏有些怵，面上強撐着搖頭，“無量天尊，這日子要看八字，可不是你要算近，就近的，把你們兩個人的八字報來。”

心裏卻門清，這眼看着春耕春播，誰家都缺勞力，這時候要算近日子，可不就是趕着娶進媳婦好幹活，聽到林振武說的生辰，她閉眼掐手念叨一番，索性直接用昨天想出來的幾個日子。

“大喜，你們兩個，八字相合，天生一對的命，這合适的日子，也近。”

她這可不是騙人，那黃歷上寫着呢，這幾個日子都益嫁娶。

林振武聽她說完，和趙勝利給的日子一模一樣，似笑非笑應一聲，掏出紅字，“麻煩給寫上，禮錢過門後送過來。”

這倒是村裏的習俗，杜神婆見他話說的的挺和氣，邊寫日子邊問，“振武，你是娶誰家姑娘？”

不怪她什麽都不知道，實在是為了保持神婆的神秘，她現在每天不能出去聽閑話，更不能随便打聽別人家的事，憋的不輕。

林振武哦一聲，“唐家大閨女，唐秀秀。”

杜神婆心裏咯噔一下，這，這不是和昨天趙家娶的雲丫頭是一家，壞菜，兩家她給的是一樣日子。

她連忙笑笑，找補回來，“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秀秀和雲雲是姐們，這八字算出來的日子，一樣，緣分啊緣分。”

林振武只點頭，這日子一樣，他省事，不然，還得讓這杜神婆重新算，麻煩。

要不說杜神婆有兩把刷子，這日子拿回家，孔春蓮很是滿意。

“你看看，都是好日子，下月初六，初八，十六，這黃歷上也都是益嫁娶，好日子。”

她翻着黃歷，“就是這日子，怪近。”

林振武心想那可不，現在月底，下月初六初八沒幾天，實在太趕，根本不行，沒得選，就是下月十六，這趙家打的什麽心思，他門清。

孔春蓮也算，“我估摸着唐家該選下月十六的日子，也成，這春播累人，秀秀在她家，估摸着得累的不輕，嫁進來，也不用下地，就在家裏做做飯，輕省，也好好養養。”

她自己算來算去，沒聽着兒子的聲音，狐疑看他，“振武，你咋不說話？”

林振武咳一聲，“我說什麽。”

“擱着以前，你早就吹胡子瞪眼了”，她笑眯眯的，“振文說，秀秀來找過你，是不是，你小子，這回不說不願意的話了吧。”

死小子，他都說了不許告訴爸媽，林振武轉身去院子，“我之前也沒說不願意。”

孔春蓮就笑起來，”今天準備點東西，明天我和你爸去你唐叔家送日子。“

林振武想到小姑娘張牙舞爪的樣，應一聲，“我也去。”

到時候把事兒辦成，他得邀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