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速(1)

第017章 不速(1)

聞語輕滞,賀尋安緩慢訴說着,神色卻似有萬般委屈:“我在想,我閑時可否去花月坊尋你,可又一想,你平日也極少接客,我如何尋得見……”

“僅是一面之緣,賀公子便如此看重我?”

她困惑不解,一個聲名遠揚的将軍府嫡子,非要見一名青樓風塵女,若是傳出去,可真要被京城百姓說三道四。

“錯了錯了,是兩面,此回已是第二次見面了,”賀尋安一拍胸脯,回得極是正色,“我就是喜歡姑娘,沒遇見之前便喜歡了,這可是這府上之人皆知的事。”

這賀家小将軍可真将心悅二字挂于嘴邊,不懂得如何隐藏思緒……她婉笑不語,暗自思忖後輕落下一語。

“風月情意,賀公子不得兒戲。”

“我可沒有兒戲,我言說的都是真心,”眼前玉面男子蹙緊了雙眸,恬不知羞地高聲再道,“早就心悅姑娘已久,我做夢都盼着迎娶姑娘為妻……”

賀尋安偶感微許t沮喪,輕耷着腦袋,擡袖趴于石桌旁:“姑娘若無此意,便是我做得不夠好,我還需更加勤勉好學,獲得功名才行。”

她凝思又一想,意味深長地悠閑回應:“那就要看賀公子将來在戰場上的本事了。”

“姑娘的意思,是願意思慮我?”頓時直身振作了起,他雙目澄澈放光,難以置信道。

倘若此人能成為鎮國大将軍,這婚事也未嘗不可答應,沈夜雪颦眉淺笑,話語透出些婉約柔意。

“待賀公子有上功名利祿,成為能堪當大任的一國之将,我自然是會有幾分思量。”

待到那時,此人手握精兵重将,執掌一國兵符。

她再成将軍夫人,亦會得到她所想要的位高權重,得到她朝思暮想的八方勢力,擺脫這任人輕賤的局面。

“姑娘等着,我定會成為頂天立地之人,立下赫赫戰功,到時便來提親。”賀尋安霎時喜眉笑眼,尤為慎重地向她許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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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一位小厮急匆匆地奔來,略為急切地低聲與賀尋安耳語。

她眸光一凝,深知這一人便是書童丁秉。

那小厮時不時看向亭中女子,左右為難地禀告着:“小少爺,情況有變。”

“失竊?”賀尋安始料不及,再三确認着此事虛實,“這青天白日的,相府怎會失竊?”

有外人在場确為不宜詳談,他示意丁秉先退下,轉眸又對她慚愧道:“玉裳姑娘抱歉,方才舉止有失,怕是驚擾了姑娘。”

目光輕瞥過伫立在側的錦月,她溫婉撥動琴弦,随着琴聲飄揚,低眸輕語:“不礙事的,賀公子喜歡這琴曲,我可再為公子撫琴。”

“奴婢去為姑娘端些花茶來。”立刻明了其意,錦月肅穆一拜,學着婢女的模樣徐緩走向府邸茶室。

到府既為客,如何能讓府客的侍婢前去端茶……

他見勢微止,忙讓身旁女婢跟了上:“姑娘喜歡何種花茶?我喚人去備上。”

沈夜雪輕笑着婉拒,眼見着錦月行了遠:“不必勞煩賀公子,還是自家婢女更知曉些喜好。”

雖道着入他人府殿的舉動有微許欠妥,可若有府上下人跟着,便恰到好處地不失上禮數。

錦月自有法子能于衆目睽睽下取一人性命,讓其消逝得悄無聲息。

她面色無瀾,望着賀尋安傾聽得如癡如醉,不忍打破這閑适之境,便再撫上了幾曲。

直到錦月端步走回,将壺盞輕放桌案,她輕抿了幾口,遙望天幕,落日餘晖繪出幾許殘光暮景。

“天色已暗,時候不早了,我是該回去了,”落完琴音,她将此前收下的腰牌鄭重遞回,“這玉牌還于賀公子。”

賀尋安愕然一瞬,連忙擺首拒之,似是不論怎般也不願收回:“既然已相贈,哪有再拿回的道理。姑娘先收着,以後仍可來尋我解悶。”

“拿着這支發簪去花月坊,自會有人帶着公子來尋我。”

從發髻上輕柔取下一枚玉簪,沈夜雪晏然一遞,随之淡笑着将那玉牌收好。

這位人稱風流玉面的賀小公子歡喜得緊,雙手握住發簪愛不釋手,眸色頗為清亮:“我便當作這是姑娘的定情信物了。”

她唇角一勾,假意奪回:“賀公子再這樣胡亂言說,我就取回了。”

“別別別,我說的是打趣之言,姑娘莫當真。”賀尋安立馬護玉簪在懷,怕她真奪了,起身又退上幾步。

令符所寫使命已成,未再與這性情恣意豪放的賀府公子逗趣,沈夜雪作別後離了将軍府,帶上錦月原路而回,清閑得仿佛是踏春歸來一般。

将軍府越離越遠,回眸瞧不見那偌大府邸的影子,錦月才湊近了些,凝神告知了一番。

“淨室旁花叢,府內之人只會知他是自絕而亡,查不出別的來。”

她聽罷無憂無喜,一切皆在意料中,心若潭水般平靜回道:“不愧是滅跡之手錦月。”

“若得賞賜,分你一半。”

夜火闌珊,清輝灑落長亭幽湖,華光如水,花月坊中香袅龍涎,花霧繞帳。

錦月有些饑寒,聞着膳堂飄來膳肴之息,便先行告了別。

回入院落閨房,正想着擡指推門,指尖卻懸于空中,沈夜雪忽感異樣。

四下環顧未有一人,然而她仍覺有人潛入了庭院。

夜風微拂,她不自覺将眸光投落至檐下一角,一道身影藏于夜色下,于閨閣後唯露一處衣袂。

她謹慎靠近,從玉飾中抽出匕首,杏眸冷冽了半分。

“我都不知,花月坊後院也可讓外人随意進出了。”

“究竟是何人敢來此地尋死?”牆後之人依舊未現身,她再度開口,不懼般冷聲一笑。

“不出聲?那就休怪我了。”

落聲之際,她便當機立斷地朝牆角刺去。

那人影向旁側輕微一躲,沈夜雪擡目時,已被一力道抵至牆側,手腕被瞬間攥住,匕刃遲遲難以刺下。

“阿雪,是我。”

她聽着那幾近熟悉的清冽嗓音蕩于耳畔,心緒倏然被提了起。

膽敢一人獨闖花月坊後院,真當是不知死活……

她緩然凝望,身前這一人唇角仍舊揚着令人不可捉摸的詭谲笑意,仿佛她曾闖了宰相府,他便非要來上此地瞧瞧。

外人若偷進這庭院,定當必死無疑,然他毫發無傷,許是還未被他人發覺。

她奮力再刺,目光又凜冽了些:“自尋死路。”

緊握其皓腕的力道加深,這抹清豔似乎真不留絲毫情分,離聲了然般淡然回道:“美人的心果然是最狠的。”

“深夜闖入花月坊,無論是誰,我都殺。”

沈夜雪未作收手之勢,欲将刀刃直架于男子脖頸旁。

他默了瞬息,啓唇相問:“不想知我來意?”

此刻的她一心想着自身安危,已然不想聽此人多語:“不殺你,若被人發現,我也難逃一死。”

“好,我給你殺……”

離聲忽而松手,引得她不由地後退半步,直撞向牆角,才穩住了步。

瞧這清雪寒梅之影閑然伫立,沈夜雪分毫不退讓,猛地向其心口刺去:“真以為我不敢動手?”

胸口立即染滿了鮮血,利刃直刺在心。

殷紅之色由尖刃流向掌心,她冷然發笑,卻見這瘋子握着她右腕将匕首抽出,眼前頓然血流如注。

“你該知這裏不致命。”随後将抵在心上的匕刃偏移一寸,他緩緩沉聲道。

“戳這裏才是。”

方才确是于一念間心軟,是看在此人曾留宿她一夜的份上……

可他性子太過乖戾,她見此情形微愣,莫名下不去手。

沈夜雪不屑般冷笑,奮然從其身前掙脫,故作淡漠般回道:“誰說我想一擊必中,我想的是讓你鮮血流幹而死……”

“如此狠心,不像是花月坊作為,”他像是更為欣愉,話語帶上了一絲調侃,“阿雪是恨透了,還是口不應心……”

“無恥……”悠然收回匕首,眼眸中的淩厲緩和了不少,她随然而問,“你來此是為何事?”

聽她問了,離聲才道出此行的意圖,言道得很是正經:“你要的東西我拿到了,想來獻給你。”

“但我仍有不甘在心,想和你度一夜風雨。”

“在你手上?”她心下震顫,在賀府時所聽的情報驀然萦繞,頃刻間知曉了一切。

“是你行的竊?”

原本思索着相府失竊于她而言确是一份噩耗,傅昀遠定會加派人手重重防備,她再入府邸尋龍騰玉之機便更是渺茫。

未想那行竊之人竟是他。

最離奇的是,他還真将那玉石竊了出……

沈夜雪又欣喜又惱怒,欣喜在于不必從那位大人面前竊奪此玉,惱怒的是這一人言而無信:“說好你幫我尋玉,換我以美色相換的。”

“如今龍騰玉在手,你想出爾反爾?”

欲再辯駁上幾言,忽聞不遠處長廊有人走來,她忙屏息凝神,拉着他雲袖緊貼至牆側邊。

“我方才聽聞那牆後有動靜,深更半夜怪吓人的,想帶你來陪我去看看……”

一位婢女聲色膽怯地走近,躊躇半晌不敢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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