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Allergy007

第07章 Allergy007

我們試圖用截然不同的選擇推翻曾經的自己,那只是從未放下的表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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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敏和林筱琅回到宴會廳,她們原本的那張桌子上已經坐滿了人,兩個人找到另一張還有空位的桌子坐下。

簡思高知道高中同學會來很多人,他給高中同學們留了好幾桌,帶家屬來位置也肯定是充足夠坐的。

“祝敏!林筱琅!你們才來啊。”隔壁桌的同學們看到她倆熱情地打着招呼,“忙什麽呢?”

“就還老樣子啊。”祝敏拖着椅子朝着老同學的位置稍微靠近了一點,“學委你呢?”

孟宏逾笑了笑:“我也是老樣子,還在銀行。”

他旁邊的同學立刻反駁:“聽他謙虛!現在都是孟行長了還老樣子呢。”

幾個人客套寒暄着,肉眼可見,他們理科火箭班的同學們畢業多年混的都不錯,跨國貿易的、航運的、金融的,還有醫生、進高校當教授的、以及進入國企和政府部門的,各個行業領域都有涉足,就那幾個自嘲工作混的不行的,是接受了家裏的企業,或者自己創業。

他們高中同學現在不年不節的湊到一起不容易,可大家确實說到做到,基本都來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同學,坐在了祝敏這張桌子上。

“下夜班不睡覺困嗎?”林筱琅小聲問祝敏。

祝敏搖了搖頭:“習慣了,我還喝了一杯黑咖啡提神。”

林筱琅還想繼續說什麽,突然目光定住某處,戛然而止。

祝敏順着她方向看去,是江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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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過在他們高中時就是風雲人物,即使不是一個班,即使他們是理科班而江聿過是文科班,但沒有人不認識他。

從前是,現在他成了“江總”,只會更是。

江聿過和簡思高關系很好,而高中他和祝敏的關系也沒有藏着掖着,江聿過在他們理科火箭班簡直算得上是“編外人員”,到他們班都可以說“像回到了自己班”,誰也不跟誰客氣,和大家也都算熟悉,所以現在來這兒混入他們班的坐席,絲毫不會陌生拘謹。

班裏的同學熱情的和江聿過打着招呼,小聲感嘆他們班的男生發福的人不少,怎麽江聿過還保持的這麽好?

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事業蒸蒸日上,外貌堂堂一表。

江聿過穿着熨帖的深色西裝,搭配有威爾士親王格紋,裁剪得體流暢,領帶挺括,顯得整個人利落果斷,成熟典雅,襯衫上系着的鑽石領扣彰顯了他的高級品味,在西裝的包裹下,隐約看得到流暢的肌肉線條,修長的雙腿,挺闊的肩膀,舉手投足呼吸間散發着男性荷爾蒙魅力。

饒是祝敏總覺得自己臉盲不看臉,也能看得出,江聿過在一衆同齡人裏帥的格格不入,自成畫風。

他和祝敏的曾經,在場的同學基本都知道,有人“不懷好意”的八卦視線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打量,祝敏敏銳的察覺到,渾身不自在。

祝敏忍不住還納悶兒呢,怎麽就江聿過自己,他那個金發小女友呢?

有時候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就在這會兒功夫,一個瘦瘦的女生風風火火的進來,直奔江聿過身邊抱怨:“我就和新娘新郎多說了一會兒話,你都不肯等我,怎麽這麽着急來宴會廳?”

方嘉言一路過來,沒有察覺到四周投射來的目光。周圍的同學被方嘉言震驚到了,他們看得出來方嘉言和江聿過一舉一動之間的熟悉,二人相處絕非一朝一夕。

剛才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現在全都變成了“憐憫”,落在祝敏身上。

祝敏更不自在了,她忍不住在心底抱怨,有些人來婚禮就來婚禮,帶什麽女友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找了個女朋友嗎?

她是不是也應該帶個男朋友來才不算輸啊!

祝敏這樣的念頭在腦海裏閃過僅僅半秒鐘,随後她的目光徹底的從江聿過和金發女生的身上轉開,故作常态的和林筱琅聊着天,暗地在心裏祈禱,婚禮快點開始,新娘快點登場吧,注意力快點從她身上轉移吧!

但新娘新郎還沒登場,更讓祝敏沒有想到的事情降臨了。

新郎高中同學這邊幾桌空位就只有她現在在的這桌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在別人的婚禮上,祝敏即使不想和江聿過同桌坐,也很難說出“你去找別桌的位置坐”這種讓人看笑話的話。

方嘉言早就看好只有那桌有兩個空位了,心裏笑的樂開了花,趕緊跟表哥說:“那還有空位,我們快過去啊。”

方嘉言迫不及待的趕在表哥之前走到有空位的那一桌,刻意坐到了祝敏身邊的空位上。

同學們各路八卦的眼光更亮了,忍不住想,江聿過這女朋友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看她這麽主動坐在那兒,江聿過都冷着眼看她了,小女朋友應該是知道裝不知道吧?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挑釁”?

同學們的竊竊私語祝敏假裝聽不到,她盡量不去看她右手邊的方嘉言,只是沒想到對方這麽熱情,剛一落座就說:“我叫方嘉言,姐姐你怎麽稱呼?”

“祝敏。”

出于禮貌,祝敏和方嘉言對視。

這是她今天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看她,這也是祝敏剛知道方嘉言長什麽模樣。

她在車外、在衛生間內,都沒有很仔細的看過她。

這一看,祝敏徹底愣住。

方嘉言是一種很港風的長相,有一種由內到外的蓬勃健康感,她的皮膚是介于白皙和健康小麥色之間,有一種立刻可以去本色出演TVB電視劇女一號的感覺。

她畫着煙熏妝,全包眼線和濃密睫毛令她的眼睛明亮閃爍,穿着一件黑色的緊身t恤,能看出長期堅持鍛煉的痕跡,雖然她是肉眼可見的年輕,但她并沒有追求一味的幼态感,精致柔順的淺金色發色讓她充滿一種灑脫感。

換言之,是和祝敏截然不同的類型。

祝敏從外表看,皮膚很白皙,白的看不到一絲毛孔,整個人的氣質知性溫婉,眼眸彎彎,潋滟如水,雖然祝敏身高有166,但外表看并沒有尖銳的攻擊力,眉毛細而淡,一頭烏黑如瀑的秀發垂在肩後,她即使化妝也是淡妝,常穿淺色系極簡風的衣服,像瑪格麗特裏搖曳的冰塊,像黎明日出的晨露,溫和卻又橫亘着距離感。

祝敏能看到的,他們這些老同學早就看到了。

在場的人肉眼可見的能看出來,祝敏和方嘉言,除了都是瘦瘦高高的女性之外,沒有一丁點相似之處。

祝敏心想,是啊,八年過去了,他換口味了吧。

八年過去了,能被改變的太多太多了。

這種改變或許是主動的,或許是被動的。

祝敏大一的時候特別愛吃學校對街的一家鹵煮火燒,每周至少去一次,多的時候能去吃兩三次,可吃了幾年,也吃膩了,聞到鹵煮的味道就想繞路走,到祝敏研一的時候就已經一次也不想吃了。

飽腹之欲尚且如此,何況是情欲。

不知從哪兒飄過一陣風,天花板上方懸挂的裝飾飄帶飄鈴被吹的搖搖晃晃,剪影倒映在牆壁上,鈴铛互相碰撞在嘈雜的婚禮現場發出輕盈的聲響,直擊心髒。

方嘉言也在仔細打量着祝敏,她有心跟祝敏說好多話,可是又不知道該從什麽說起,表哥來宴會廳之前就已經用眼神警告過她,讓她別亂說。

方嘉言也清楚,現在不是聊天的好時機,就連想加個微信都不知道從哪裏找話題。

方嘉言可是澳洲留學party達人,超級e人,還沒受過這種委屈呢。

就當方嘉言絞盡腦汁在想一個完美開頭時,她的手機響了,宴會廳內太嘈雜,她只好出去接電話。

她出去那一刻,祝敏的右手邊的位置空了。

她和江聿過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個空位置那麽多。

祝敏一想到這裏,便極其不自然,可她面上不顯。

她刻意的不去看向右邊,但呼吸之間,她的鼻腔裏似乎被淡淡的冷調檀木香氣包圍,混雜着醇厚的琥珀,清冷幽長順着血液蔓延至全身。

沒一會兒方嘉言回來了,她沒坐下,和江聿過說了幾句話之後之後就要離開,離開之前,還和祝敏打了個招呼:“敏敏姐姐,我好喜歡你,可我臨時有事,有機會我再跟你聊天呀。”

祝敏溫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她想,她們兩人連性格也是截然不同。

祝敏絕大部分時間是慢熱的,很少這麽主動,為數不多的主動,好像就用在追某人身上了。

回憶不能細想,否則都是令現在的自己尴尬的黑歷史。

祝敏深吸一口氣,注意力盡量放到這場婚禮上。

好在主持人開始講話,随着主持人抛磚引玉的前言之後,新娘終于閃亮登場!

這場婚禮和祝敏參加過的絕大多數婚禮流程都差不多,沒有格外創新的環節,但是每次參加婚禮,祝敏都會被新郎新娘的氛圍感動。

簡思高手捧鑽戒,哽咽着對一襲華美婚紗的新娘表白,說了很多之後,他說:“晚晚老婆,嫁給我吧!”

新娘淚眼汪汪的說:“我願意!”

兩位新人虔誠的交換結婚戒指,随後開始雙方長輩的講話。

祝敏從讀研究生開始就開始參加不同階段的同學們的婚禮,每次都會感動流淚,這次也不例外,她想用手指蹭蹭眼尾的淚水,可還是覺得紙巾比較方便,紙巾在她一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她想拿紙巾的那一瞬,桌子旁邊恰好有服務人員來上菜,轉盤被服務員轉了一下,紙巾偏向她右側的方向轉去。

祝敏想要拿,就要将右手伸出去,她在伸手的那一瞬,随着手臂的擺動,她避無可避的向江聿過的方向看去。

她紅着眼尾,淚痕尚存,和他對視,撞入他平靜無瀾的眼眸裏,迅速避開。

江聿過神色如常的将這一幕斂入眸中,誰也不知曉,他淩厲冷漠的心髒,驟然緊縮,酸澀蔓延全身。

明明不是為他紅了眼眶,可他仍然心痛難捱。

菜上齊了,宴席上有一道菜是白灼大蝦。

祝敏很喜歡吃蝦,但她不喜歡剝蝦,每次剝蝦的時候總是慢吞吞的。

而且她吃蝦的時候有個習慣,她要留着蝦頭,只剝掉蝦殼,然後手握着蝦頭再咬掉整個蝦肉。

但是因為小時候祝敏不吃蝦頭,還被穆傳紅嚴厲的拍着桌子批評過浪費,拍桌子的時候,連她手邊的米飯碗都被震翻了。

小祝敏吓得一言不發,下一個蝦就老老實實的吃蝦頭,可是她感覺蝦頭好硬,吞咽的時候嗓子有明顯的異物感,她一點也不喜歡吃。

從這之後,她雖然愛吃蝦,但即使穆傳紅不在,她也很少吃蝦了,仿佛看到蝦,就能想到那頓不愉快的午餐以及穆傳紅的責罵訓斥。

可是這樣的祝敏仿佛陷入了另一個怪圈——

她蝦吃的越少,她就越饞蝦、更想吃蝦。

白灼大蝦轉到祝敏面前時,祝敏沒動筷,倒是借着夾在的動作,向林筱琅的方向偏移了一點。

那股冷調琥珀和淡淡的檀香,緩緩的将她滲入包圍,她在淡淡的看不見的檀香琥珀分子中瀕臨窒息。

林筱琅看出來了祝敏的小動作,壓着聲音問祝敏:“要不然我們換個位?”

祝敏搖了搖頭,沖着林筱琅笑了笑。

宴席上的菜肴很多,祝敏除了白灼大蝦沒吃,其他的都多少嘗了一點。

婚宴的菜分量都很足,那道白灼大蝦也不例外,大部分人都夾了可是還剩了不少,祝敏在猶豫,她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要不要剝蝦。

算起來,她很久沒吃蝦了,盤子裏的蝦殼色澤新鮮誘人,蝦肉緊實細嫩,每一個厄瓜多爾白蝦都巴掌大小都分量很足,無油無鹽,烹饪方式對身體很健康。他們這一桌開的是一瓶雷司令,白葡萄酒配大蝦再合适不過了。

餐桌轉盤緩慢沿着順時針方向旋轉着,什麽菜轉到祝敏眼前,她就嘗一口,她想了想,那道白灼大蝦還是算了吧,剝蝦殼是一件令她厭惡且麻煩的事。

她拿起酒杯,默默飲了一口酒,就這樣她也沒再關注那道白灼大蝦。

她夾菜的時候半低着眸,很認真的把她夾的花椒焗蟹裏的花椒挑到餐盤一旁。

婚禮發言合照的環節已經結束,大家都在默默吃婚宴,吃席這件事往常是很美味的,可祝敏今天胃口不佳。

她在心裏默默一粒一粒數着自己用筷子挑出來的花椒。

直到她只有自己餐盤的視線裏驟然多了一小碟剝好的蝦。

剝蝦殼也是一種藝術,要把蝦剝的保留原有的蝦肉,不能破壞缺失一點,這樣才能盡可能的保留原有的最佳鮮嫩美味。

這些被剝掉蝦殼的蝦,是垂涎欲滴的紅白相間,被人不經意的順着一個方向擺盤,并且按照她的習慣,每一只蝦的蝦頭保留,蝦殼被剝的一幹二淨,蝦肉又沒有一點破壞。

祝敏心髒一震,不可思議的擡頭,看向那唯一的可能——

江聿過正在用紙巾慢條斯理的擦着手,他的襯衣袖子被慵懶的挽了兩圈,蟄伏在他清冷肌膚之下的青筋順着手背向上不斷蔓延,沒入袖口,無一不在彰顯着他的禁欲感和成熟。

江聿過仿佛接收到祝敏的眼神,深邃的目光不經意又刻意的同她對視,落在她的臉頰上,極具質感的、含着粗粝感的嗓音淡淡響起:“手滑,不吃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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