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Allergy009

第09章 Allergy009

祝敏有時候痛恨自己的好記憶力,一碟蝦就能勾起她這麽多的回憶。

觥籌交錯間,新娘和新郎敬酒來到了他們這一桌,祝敏思緒收回,現在是炎炎夏日,哪裏需要什麽不合時宜的“取暖”?

“班長,恭喜恭喜啊!”

“謝謝各位老同學們不遠萬裏的到來,我敬大家一杯。”

“哪裏的話!大菩薩結婚說什麽我們也得來不是!我敬班長和嫂子一杯!”

“哎呦哎呦,可不敢當。”

“別謙虛啦班長,這麽多年我們可都記着呢!這杯我幹了!”

“……”

“恭喜你啊,得償所願。”

江聿過也和簡思高碰了個杯。

“多謝兄弟。”簡思高隐晦的向江聿過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後問他:“一會兒還有二場,都是老同學聚一聚,都認識,你沒事一起來吧。”

江聿過知道他說的老同學是高中同學,他冷着臉說:“沒空。”

簡思高繼續沖他挑了挑眉。

班長和新娘沒有在同學桌待太久,他們很快又去和兩邊的長輩們敬酒,恢複短暫的平靜後,大家又開始一邊吃一邊聊天,高考那十五分的題自然是他們不會缺少的話題。

其實他們火箭班的成績都不差,很多同學即使沒有那道物理題的分數,仍然能上一個不錯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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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和人的命運就是如此神奇,一道十五分的物理題,讓他們擁有了不一樣的人生際遇,擁有了另一種可能、另一種心态,擁有了一輩子的友誼和永遠不會膩的話題。

祝敏神色自若,偶爾說一兩句。

燈光緩緩落下,那碟蝦仍然靜靜的在那裏。

她同江聿過之間仍然隔着一個空位。

是和江聿過一起來的女伴的位置。

祝敏不傻,不必刻意的寥寥幾眼就能看出方嘉言和江聿過舉止之間有多親密,那熟稔默契的程度能看出來他們關系匪淺。

方嘉言和他站在一起的距離早已超過了普通的社交距離,她可以随意的挽着江聿過的手臂,即使離開宴會廳前也要離江聿過很近的說一聲,而且她對自己,很感興趣。

祝敏早已默認那是江聿過的新女友。

未來是什麽樣的?

祝敏設想過不止一次。

高中的時候設想高考後進入大學的未來,進入大學後設想畢業後工作的未來,而現在,所謂的未來真正到來了,她竟然如此失望。

在她的設想裏,江聿過不論進入什麽領域都會成為頂頂優秀的掌舵人,他在文科方面的造詣很高,高中的時候送給她的情書都能翻出花兒的寫,如果他進入文學領域,一定是文學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如果他沒有鑽研學術繼續深造,而是選擇接管家族企業亦或是自己創業,憑他的能力,做大做強、再創新高那一定是情理之中。

在祝敏的想象裏,對于他的感情狀況,好像很難想出一個确切的答案。

也許他會和志同道合的女生一起,經營一段感情,也許會和世家的小女兒一起商業聯姻,當然,也有可能會茕茕孑立、形單影只,獨自一人發展事業……

但這麽多設想裏,她從未想過江聿過會是一個女朋友換得特別勤、沒有空窗期的人,一次都沒有。

她堅信他不會接二連三的交女朋友來證明自己的魅力,他的精神世界不需要不停的換女朋友來證明自己并不空虛,他追求的是純粹的感情。

當然,在祝敏的設想裏,江聿過更不會在女朋友前腳剛離開後,後腳就對前任做出一些邊界感不清不楚的舉動。

這不是他,又或者,這不是祝敏印象裏的他。

分手後是她提的,她沒道理希望他過得差。

可真的看到他變成這副模樣,祝敏的心沒有半點痛快,只有痛苦和悲哀。

八年,他變得面目全非。

祝敏心裏微微嘆氣,嘆這世俗之下的面目全非,嘆即使他有一副好皮囊可做出的舉動仍然面目可憎。

那碟按照她喜好剝好的蝦,她從始至終一筷未動。

***

婚宴過後,他們這些高中同學自然是要去第二場。

包廂裏,他們仍舊玩起了從高中玩到現在的喝酒小游戲“北京歡迎你”。

游戲規則簡單,參與性強,只需要每個人唱一句歌詞,唱到塌房藝人的歌詞時要自罰一杯,唱到外籍藝人的歌詞時,要作為客人給主人也就是給下一個人罰酒的人敬半杯酒,要是唱到小女孩的歌詞可以免酒一次,因為是未成年人,唱到樂隊組合歌詞的時候可以只喝半杯,唱到港澳臺藝人的時候,要和左右兩個人一起幹一杯,因為這是堅持一個中國原則……

游戲罰酒形式很豐富,根據藝人的性格實況來進行相對應的罰酒,并且這些年随着歌曲裏藝人們事業的蓬勃發展,游戲規則還在不斷更新中,至少他們班從高中到現在都已經創新了好多規則了。

就比如,在高中時,他們說唱到某男藝人時是沒有任何懲罰的,但大學後再玩他們唱到這位男藝人時就可以指定一個人喝,因為那一年有一個“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的梗,特別出圈。

“來來來,先抽簽誰第一個唱!”

唱歌的順序就由第一個同學開始,按順時針方向的順序開始唱。

“喲!我是第一快把話筒給我,五道口麥霸要展現實力了!”

“啧啧!知道你清華留校任教了,不用這麽刻意強調哈!”

“嘿嘿低調低調,咳咳,‘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

“……”

幾句過後,麥克風輪到祝敏,祝敏很不巧的需要罰酒。

有同學立刻感慨:“不容易啊!我記得咱們從高中玩到現在,祝敏你不管是以前喝飲料還是喝酒都沒喝過幾次!快幹了這杯!”

祝敏玩游戲很爽快,輸得起喝得起:“行,我幹了。”

語畢,她仰頭喝了杯中的酒。

又唱了一圈,有同學提議,“如今咱們年紀不如從前了,脂肪肝啊三高啊結節啊這些離咱們都不遙遠,酒這東西傷身體,不如咱們今年玩一個新玩法,把罰酒換成真心話怎麽樣!不想說真心話的人再喝酒!”

“真心話比喝酒狠!我同意!”

同學們自然是怎麽熱鬧怎麽來。

“那真心話自然是真心,大家可別撒謊!”

“肯定的,快抽簽,看看這次誰第一個來唱!”

“……”

歡呼笑鬧間,包廂的門被推開了。

光影昏昏綽綽,穿着筆挺西裝、寬肩長腿的男人站在門口,一束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他的姿态矜貴,冷淡的站在那給人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疏離感,仿佛周遭的喧鬧與他無關。

祝敏在門被推開的第一時間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連對視都沒有,緊接着迅速低着頭看着手裏的酒杯。

靠近門口的同學很快注意到他,“喲!江同學來了!我們正好玩着呢,一起玩啊!”

簡思高也沖江聿過招招手,等江聿過落座,簡思高給他遞了一杯酒,戲谑着說:“啧,這就是某人說的沒空?”

江聿過骨節修長的手指握着水晶酒杯,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我懂我懂。”簡思高說,“看我結婚這麽幸福有些單身狗眼饞了吧。”

價格并不昂貴的水晶酒杯在江聿過修長有力的手之中瞬間變得仿佛應該出現在蘇富比拍賣會上,江聿過淡淡的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可不像你,迫不及待的去找死。”

簡思高聳了聳肩,拿着酒杯主動和江聿過碰了一下,“得嘞,我可不打擊你了,玩游戲吧。”

簡思高還沒說完,歡呼起哄聲又響起了,“我去!今天祝敏運氣可以啊!又輪到你了!以前老是轉不到你,今天總是你!這就是風水輪流轉?你可是新游戲規則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不能選喝酒,只能真心話怎麽樣!”

祝敏不掃興,笑着說:“當然可以啊,不就是真心話嘛。”

“誰來提問?!”

這時候簡思高清了清嗓子,沒看身邊的江聿過,主動開口:“既然是新游戲新規則,那我這個老班長厚着臉皮來當第一個提問的怎麽樣?祝敏,你說呢?”

祝敏的笑意像雨水中沒有被打濕的一朵白色不知名小花:“行啊班長。我當然沒意見。”

“我們也沒意見!今天新郎最大!都聽新郎的!”

祝敏半垂眸,不去直直的看簡思高的方向,只是安靜的聽他的提問。

簡思高清了清嗓子,“既然是真心話,那我就問了——”

“祝敏同學,這麽多年,你有沒有念念不忘的人?”

“wow!”

“一上來話題就這麽勁爆!後面的同學可要小心了!”

班長話音剛落,同學們就開始起哄。

刀光劍影間,短短幾個小時發生的一切在祝敏腦海裏盤旋——

補妝時緩緩下降的車窗、衛生間外擋住她去路的栾樹花、休息室裏合照後那張她未見過的拍立得,以及婚宴上那盤剝好的蝦。

江聿過的身影在她腦海中閃過許多次,就連那張被她放在家裏的身份證,也如同電影剪影似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祝敏斂了斂神,目光清明,聲音利落:“沒有。”

短短兩個字像是一個無聲炸彈,她說完後,四周阒然寂靜。

祝敏晃了晃手裏的酒杯,飲了一口杯中搖晃的液體。

她不用喝酒的。

只是她忽然有點想喝。

在場的同學的目光四處飄移,但飄飄轉轉,目的地最終都落在江聿過的身上。

江聿過手握着酒杯,唇角勾起若隐若現的幅度,眼皮恹恹的懶得擡起,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簡思高笑的跟沒事人似的故意說:“大家都看我幹什麽啊,祝敏已經回答完了,游戲繼續啊。”

周圍同學恍然大悟,又隐約想起今天江聿過似乎帶了一個女生來參加婚禮,只不過人家提早離開了,于是又忍不住想,簡思高故意這麽問應該是江聿過授意的吧?沒想到江聿過也成了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那種人,啧,男人有錢就變壞,資本主義家果然不能免俗。

游戲繼續進行,簡思高晃了晃手裏的酒杯,低聲同江聿過耳語:“聽見了?”

江聿過嗓音像是淬了一層寒冰:“讓你問了?自作多情。”

江聿過并沒有參加他們的游戲,就在一旁看着他們玩,不經意間,他半擡眸,看着和同學聚在一起的祝敏——

一個若無其事、自顧自的玩大冒險還說沒有念念不忘的人的祝敏。

是啊,她多果決,說分開就分開、說忘記就忘記、說沒有念念不忘就是沒有念念不忘。

江聿過擡起酒杯,将杯中冰涼的酒液一飲而盡,烈性酒順着唇瓣向下滑落到胃裏,酒精分子在胃裏膨脹揮發,帶來一股酸脹的不适感,這樣的不适感向上湧入貫穿心髒。

小沒良心的,連看他一眼都不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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