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Allergy016
第16章 Allergy016
退燒藥劑是苦澀的, 加熱後的苦澀以倍數被放大,苦澀不斷刺激着味蕾,在彼此的口腔中爆炸, 神奇的釀成了甜。
江聿過很難忘記那一天,很難忘記祝敏不是因為發燒導致的通紅的臉頰。
即使時隔經年, 他仿佛仍然能回憶起那個品牌的退燒藥劑的味道。
能夠将苦澀和甜蜜和諧的達成平衡的味道, 他永生難忘。
剛接管江氏資本時,管理層和股東并非都是他的人, 他年輕, 底下的人自然有不服氣的, 曾經的董事給他暗中使了不少絆子, 那時候的他沒日沒夜的處理公司事務, 終于在一個十二月, 把自己累倒了。
助理要帶他去看醫生, 江聿過拒絕了,他看着寒風呼嘯的窗外, 只是叮囑助理去藥店給他買一種退燒藥劑。
曾經和祝敏共同在口腔共享過的那一種退燒藥劑。
助理動作很快, 買回來之後還貼心的給江聿過用熱水沖好,可是他嘗了一口, 就覺得味道不對,怎麽會只餘苦澀呢?
他自己又沖了一包,味道仍然不對。
哪裏是退燒藥劑的味道變了, 是時間變了, 是人變了。
一個人和兩個人。
味道自己自然不一樣。
可他仍然自欺欺人的想, 一定是時間太久, 藥品生産商更新了藥品生産方法,甜味不利于藥品吸收和人體健康, 所以味道才變了。
回憶和現實不斷交織,此刻的江聿過跪在床邊,看着床上臉頰蒼白的祝敏,繼續小聲哄着她:“乖,吃藥。”
祝敏仍然撒嬌似的嬌滴滴的從喉嚨裏“嗯哼”一聲,撅了撅嘴巴,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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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醉半醒的人,你是很難把藥片放到她口中的再喂水讓她自主咽下的,江聿過在祝敏耳邊輕輕嘆了句:“小祖宗。”
說完,他手臂勾着她的後背,輕輕松松的把她從床上撈起來,慢慢的讓她倚靠在柔軟的床頭靠墊上。
在他抱起祝敏的那一瞬,祝敏尋着熱源的方向,主動朝着江聿過的懷裏蹭了蹭。
是屋裏冷氣開的太足嗎?
江聿過微微怔愣了一下,目光落在祝敏的臉頰上。
他以目光為畫筆,輕輕描摹着她的輪廓,一點一滴,無比虔誠。
記憶裏一直沒有忘記的女孩,逐漸和眼前的女孩重疊、重疊。
這是八年。
他的八年,也是她的八年。
八年能做很多很多事,八年甚至可以從高中讀到研究生,甚至可以讓一對情侶從戀愛步入婚姻殿堂變成三口乃至四口之家,可是饒是如此,八年,他仍然沒有忘記她。
記憶沒有随着時間褪色,反而一天比一天鮮活。
祝敏閉着眼睛,口中輕聲嘟囔了一句:“好難受。”
江聿過摸了摸她的發絲,像曾經哄她那樣:“乖,張嘴。”
過去的時光和現在的時光重疊,江聿過甚至有一些恍惚,喝醉的人,真的不是他自己嗎?
不然只會出現在夢裏的畫面,就這樣出現在他的眼前?
祝敏靠在床頭,絲毫沒有反應。
江聿過想過把藥片和水融化在一起,再喂祝敏喝下,但是祝敏現在暈暈的,一股腦兒的喂她那麽多水,她也無法咽下,也許還會被嗆到,到時候只會更加難受。
江聿過看着祝敏這幅倔倔的、喝醉了還不肯吃藥的樣子,真恨不得掰開她的腦袋看看,到底裝了什麽,再剖開她的心看看,是不是石頭做的,怎麽會這麽硬。
當初提分開,提的那麽果決幹脆,幹脆到恨不得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
江聿過“報複”似的捏了捏祝敏的臉頰,“不喝藥就不喝藥,明天酒醒後頭疼的是你,難受的是你。”
話是這麽說,可他的指尖還是覆在了她柔軟的唇瓣上,輕輕揉動。
祝敏的唇色近乎于白,口紅早已被她吞掉,是一層淺淺的淡紅色,江聿過粗粝的指腹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揉動着,淺淺的淡紅逐漸加深,祝敏無意識的嘤咛一聲,伸舌主動将她唇上的手指吞入口中。
粗粝的手指在她柔軟的舌尖上攪動着,祝敏下意識的咬了一口嘴中的異物,江聿過眉頭輕蹙,語氣竟然神奇的同時充滿溫柔和不容忽視的壓迫感:“牙尖嘴利。”
一邊說,一邊将藥片放進祝敏口中,江聿過看過了藥品使用說明書,以祝敏的狀況來看,要吃兩片才可以緩解症狀。
祝敏對此一無所知,她只知道她的口腔中多了什麽小小的藥片,苦苦的,苦到她下意識的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吞咽這一片藥片都沒有喝水,解酒藥就被她吞入口腔,直吞入腹。
江聿過誇獎似的撫摸祝敏的後腦勺,“乖,做的很好。”
喉嚨到胃劃過一片苦澀,祝敏皺着眉頭,有些嘔意,想要将口腔中的苦澀吐出來。
江聿過拿過準備好的熱牛奶,扶着祝敏的後腦勺,輕輕的放到她的口邊。
祝敏極度不配合,嗚咽着說不要,牙齒還不小心磕到了玻璃杯上,杯裏的液體到她口中的基本沒多少,絕大部分都流到了被子上和她的裙子上。
裙子被打濕,即使祝敏穿的白色連衣裙,仍然有被洇濕的痕跡。
江聿過拿起紙巾,替她擦了擦嘴巴,随後看向第二片藥片。
江聿過怕祝敏被藥片卡到,并沒有将兩片解酒藥同時放入祝敏口中,有了剛才的經驗,江聿過覺得第二片解酒藥會更順利。
但他想的太樂觀了,祝敏仿佛已經知道江聿過想幹什麽了,極度不配合,江聿過的指腹仍然輕輕揉搓着祝敏的唇瓣,可祝敏好像知道将要發生什麽似的,無論如何,就是不肯張嘴。
江聿過無奈,只好主動的伸進她的口中,強勢的撬開她的唇齒,祝敏被突如其來的強勢驚了一下,下意識的靠着床頭打了個寒顫,狠狠的、毫無章法的咬住他的手指。
江聿過的猛的眼皮跳了一下,低啞道:“有齒感,牙齒別磕到。”
江聿過真怕祝敏醉酒之後沒輕沒重的,這麽硬,別把她牙齒磕壞,自從他認識祝敏,祝敏就特別愛惜她的牙齒,她教室裏還放着一副牙具,中午在食堂吃完飯都要刷牙,一天至少刷三次牙,要是磕壞,江聿過都能想到祝敏會多生氣。
他依照剛才的經驗,又把第二片解酒藥放入祝敏的口中,本以為祝敏還會像剛才那樣主動咽下,沒想到祝敏只是含在口中,任由苦澀在口中發酵蔓延。
祝敏即使暈暈迷糊着,也知道嘴巴裏好苦好苦,她“啊”的張着嘴巴,想要将口中的苦澀吐出來。
江聿過見狀,寬厚的手掌輕輕拍着祝敏的後背,低啞的聲音似有安撫作用:“乖,別吐。”
誰知道祝敏根本不領情,擡起手揮了一下,想趕走在她耳邊說話打擾她清醒的人,喝醉的人力氣不小,手又沒個方向沒個輕重,她白皙的手指帶起一陣風聲劃過江聿過的下颌,在他鋒利的下颌上劃過兩道紅痕。
“小沒良心的。”江聿過察覺到了下颌有一陣輕微的刺痛,但他沒去理會,“不想吃藥就這麽報複我?嗯?”
可惜半醉半醒的祝敏已經給不了回複了,江聿過的手掌繼續輕輕安撫着祝敏的後背,想讓她不要把解酒藥片吐出來。
不知是手掌起了作用,還是聲音起了作用,還是祝敏知道自己劃破江聿過的臉有點愧疚,總之祝敏真的乖乖合上嘴巴,可是也沒有将藥片咽下去,這次江聿過沒有拿熱牛奶,而是拿起燒好的溫開水,将水杯放到祝敏嘴邊,“乖,張嘴。”
祝敏真的乖乖張開嘴巴,江聿過順利的将溫開水喂進祝敏嘴裏,她就着水,将嘴裏的解酒藥片咽下,可水仍然像剛才的牛奶一樣,灑落在她的身上。
江聿過沒辦法,又拿起幾張紙巾,幫忙擦拭。
房間裏的空調溫度不高,可是江聿過一點察覺不到涼意,一晚上光忙着伺候這喝醉的小祖宗了,好不容易連哄帶騙的求着祝敏把兩片藥片咽下,江聿過又一次撥通了前臺的電話。
***
祝敏此時此刻,坐在酒店寬大的床上,對這些片段只有一片一片的碎片,經過江聿過的提醒,才把它們連成完整的片段,但仍然有模糊的地方。
祝敏趕緊往自己的被子裏看了一眼,現在穿的不是她自己昨晚的裙子,而是酒店提供的睡衣,說是睡衣,不過是一身暗灰色的短袖和長褲套裝,設計大方簡單,酒店的logo也不明顯,可以外穿。
她睜大雙眼瞪着江聿過,試圖給自己酒後的動作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你給我換衣服,我撓你,那是你、活、該。”
“你的良心喂狗了?”江聿過輕哼一聲,“叫酒店前臺服務生幫你換的衣服,你以為你是人民幣嗎,誰都想看你。”
“至于臉,是我昨天好心喂某人吃解酒藥,結果有的人恩将仇報。”
“就你那點酒量,昨晚不吃解酒藥的話你現在還能好好的坐在這,一點事沒有?”
祝敏用被子捂着胸口,反問:“服務員幫我換的?”
“不然呢?”江聿過眉毛揚了揚,腔調散漫,語氣戲谑:“你覺得我會親自動手給你換?”
祝敏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沉默在空氣中醞釀,幾秒過後,祝敏打破安靜,“昨晚麻煩你了,如果你女朋友有誤會,我會和她解釋清楚。”
江聿過壓低聲音,唇邊挂着一抹不經意的冷笑:“誤會什麽?”
祝敏又沉默了,沉默的望着他,她的眼眸很黑,像珍貴的黑寶石,想要精心收藏。
江聿過繼續冷聲道:“誤會我和前女友開房?”
“誤會我和前女友共處一室待了一晚?”
“祝敏,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說說,這是誤會嗎?”
“你怎麽跟她解釋?”
祝敏垂下眼眸,不在去看江聿過,小聲說:“你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是說,怕她誤會我們兩個上床嗎?”江聿過冷哼一聲,“所以其他的,在你眼裏不算什麽嗎?”
“你是不是覺得昨晚我們沒發生點什麽特別可惜。”
祝敏聽到這話猛的擡起頭,眼眶都有點紅,“你……”
江聿過也自知失言,唇瓣輕輕顫動,可他什麽也沒有說。
祝敏掀開被子就想下床,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上班還來得及,上學這麽多年養成的生物鐘讓她即使前一晚喝醉了第二天仍然能按時起床,看完時間,她又發現她的手機電量一夜過去居然是百分之百。
她看了一眼江聿過,什麽也沒說,幹脆的、不拖泥帶水的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近距離的經過,才發現他的白襯衣上堆滿了褶皺,是一夜沒睡嗎?
祝敏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可她又迅速的抛之腦後。
她的手放在門把手上的那一瞬,身後傳來江聿過低啞的聲音——
“你想好了。”
“走出這個門,就當誰也不認識誰,咱們從此再也沒有關系,再也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