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Allergy064
第64章 Allergy064
明明早知道他是特意來接她下班的, 可祝敏的話就這樣不經大腦的說了出來。
祝敏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好像語言功能陷入遲緩。
說完祝敏自己都想笑。
江聿過笑意更濃，“這麽高興？”
“見到我？”
祝敏睨了江聿過一眼, 毫不客氣道：“有些人是不是太自戀了？”
江聿過聳了聳肩，“是嗎？沒發現啊。”
空氣裏漂浮着夏季特有的清新氣息, 蟲鳴點點, 蟬聲不息。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走到了江聿過的車前, 江聿過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作了個“請”的手勢, 眼裏含着笑意：“您請上車。”
祝敏又睨了他一眼, 江聿過這時還沒有關上車門, 他慵懶的半撐在車門上, 嗓音喑啞低沉：“自戀的人可不會這麽做。”
說完, 他将車門關上，大步繞到駕駛位坐下。
祝敏心中感慨, 原來有些人不光自戀, 還幼稚。
比過去更幼稚。
江聿過緩緩的将汽車駛動，祝敏坐在副駕駛上, 一天的倦意讓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哈欠，随後她的目光落向窗外的景色。
祝敏在一個人開車的時候喜歡放音樂或者聽廣播，她習慣車裏總是要有些背景樂, 她才可以更好的集中注意力, 不會因為太過安靜導致犯困。
但是近來幾次坐江聿過的車, 她發現江聿過在開車的時候絕大多數車裏什麽音樂也不播放, 只是兩個人安靜的坐着，偶爾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
“你開車的時候不聽歌嗎？”
祝敏不太習慣如此安靜的氛圍, 主動開口問他。
“你要聽？”江聿過輕笑着說，“ 想聽什麽，你自己連就行。”
天色如同鋪天蓋地的海水彌漫開來，車內光線昏暗，在江聿過手中，方向盤微微轉動，窗外風景模糊閃過，一切都被甩在身後。
他的鼻梁高挺，薄薄的唇瓣抿成好看的弧度，刀削似的下颌流暢鋒利，青色血管微微凸起的手臂握住方向盤，襯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臂流暢的肌肉線條，昏暗逼仄的狹小空間裏，他手腕處的腕表折射出一道幽光。
這道幽光閃過祝敏的眼睛，她微微挪開視線，“如果你開車的時候不習慣聽音樂就算了。”
她知道每個人的駕駛習慣不同，萬一江聿過在開車的時候不習慣聽音樂呢？
祝敏想到這，心中泛起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鈍痛。
像是一個又一個的檸檬在她的心底流出汁液，蔓延至各個角落。
也是這一刻，她才又一次明确的意識到，原來他們已經分開這麽久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我們對時間的概念逐漸變得模糊。
闊別的八年，有時候只是記憶裏一個冰冷的數字，一筆帶過，無足挂齒。
可是當它具體到某件生活中的小事時，一切都變得具體而生動。
就譬如開車這件事——
當初高中時候的他們還沒有報名駕校，高考結束後，祝敏才去報了駕校。
那時候的他們更沒有考完全程順利拿到駕照，當初的他們自己能夠駕駛的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車和電動車。
所以祝敏不知道江聿過開車的時候習慣是怎麽樣的——
是喜歡車裏安靜？還是喜歡放些音樂作伴？
開車的時候性格如何？會不會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會不會忽然飙車？看見有人故意超車別車，有沒有“路怒症”？
所有的所有，她統統一概不知。
錯過的這些年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麽，她一點也不知道。
這些年，對祝敏來說，江聿過的一切全部都是空白頁。
江聿過的目光落向前方，似乎是在看着路口倒計時的紅燈，他喉結上下輕滾了幾下，聲音喑啞低沉：“沒有不習慣。”
“只是比起音樂，更想多聽聽你的聲音。”
一字一句的話語落在靜谧的車廂，落在祝敏的心底。
紅燈在話音剛落的那一瞬變成綠色，汽車緩緩向前行駛。
祝敏聽到江聿過的話，心中轟鳴聲響起，燃燒出絢爛的煙花。
這一路聽不聽歌對祝敏來說好像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她的目光緩緩的落在窗外，心中不斷泛起酸澀，腦海中不斷回響着江聿過說的話。
車輛平穩行駛着，江聿過現在去祝敏家現在可謂是輕車熟路，祝敏本想在某個路口給他指路，但是江聿過好像比她還熟悉回她家中的路。
沒多久他到了祝敏家中，更像是回到自己家似的，一點也不客氣的問祝敏：“有我的拖鞋嗎？”
完全沒覺得自己是“客人”。
祝敏被他的語氣弄得愣了下，從鞋櫃裏找出了一雙祝穆的拖鞋給他，“先湊合穿吧。”
“又是這雙。”
江聿過看着放在他身邊的拖鞋，看起來有點嫌棄，之前在她的家中也是穿的這雙拖鞋。
雖然表面嫌棄，但還是穿上了這雙祝穆的拖鞋。
祝穆這雙拖鞋是祝敏買東西為了滿減湊單才買的，平平無奇沒有任何設計感可言，就連材料也是肉眼可見的平價普通，祝穆對拖鞋沒什麽追求，有的穿就行，所以每次來都會穿祝敏給他買的這雙普普通通的拖鞋。
可是現在，這雙普普通通的拖鞋在江聿過的腳上，被他穿出了一種慵懶恣意的氣質，就像家裏的男主人下班買完菜回到家中，動作熟悉的換好拖鞋，準備洗手去廚房做飯。
江聿過也的的确确去廚房了，他站在廚房門口，巧妙的将祝敏“攔”在廚房外，“我來做，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祝敏看了江聿過一眼，有點不放心的叮囑：“那我跟你說一下我廚房裏的東西都放在哪裏。”
江聿過輕微愣怔了一下，然後樂出聲，“這廚房我可能比你還熟悉。”
江聿過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祝敏壓根兒就不是進廚房的人。
祝敏也不和他客氣，轉身就走，“那你實在找不到的話再叫我。”
雖然她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找到。
走了兩步，她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你今晚想吃什麽？我來……”
江聿過帶着微微懷疑道：“你來做？”
祝敏看見了江聿過眼中的不确信，頗為無奈道：“當然是我來……點外賣。”
“你都來忙着做阿膠了，總不好讓你再做飯吧。”
“順手的事。”江聿過的目光落在祝敏水汪汪的眼睛上，沉聲問她：“你想吃什麽？”
祝敏搖了搖頭，又一次道：“還是外賣吧。”
她家裏沒有什麽可以做飯的食材，而且江聿過又要做阿膠又要做飯，她也于心不忍。
江聿過徑直走到祝敏的冰箱前，打開冰箱，看着依舊被飲料礦泉水堆滿的冰箱，忍不住轉頭看向祝敏，什麽也沒說，但又什麽都說了。
祝敏撅了撅嘴巴，嗓音有一絲不易察覺到的嬌嗔：“早跟你說了讓你點外賣了。”
最後祝敏打開外賣軟件，挑選了幾樣菜肴，“我已經點好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祝敏就去忙她的事情了，只剩江聿過一個人在廚房裏忙碌着。
兩個人身處同一空間裏，但是各自專注于自己的事情，互相陪伴，又擁有屬于自己的獨立時光。
祝敏的房子隔音效果還不錯，她聽不到廚房裏有什麽聲音，安靜的就好似家中只有她一人。
但是她知道不是的，現在除了她，江聿過也在她的房子裏。
祝敏在忙學校論文的事情，每到這時候，她才會意識到，她其實還是個學生。
祝敏學習的時候很投入，她似乎很放心江聿過一個異性在她的家中，祝敏找出她的頭戴式的耳機，還關上了房間的門。
她專心投入在她的學業裏，就連外賣到了的聲音她都沒有聽到。
還是江聿過拿完外賣之後，敲了敲祝敏緊閉的房間門，隔着門對祝敏說：“可以吃飯了。”
祝敏将她的筆記本電腦扣上，打開房間門，江聿過身上挂着她的粉色圍裙，粉色和江聿過的氣質格調并不搭配，但是此刻，他的身上莫名的多了一絲居家慵懶的意味。
祝敏打量着他的全身，江聿過坦蕩的接受者祝敏目光的衡量，他的喉結微動，頓了幾秒鐘，嗓音裏夾雜着喑啞，“吃？”
含糊的吞字，他說的究竟是“吃飯”，還是——
“吃我”。
室內暖黃色的燈光落在祝敏白皙的皮膚上，悄無聲息的将她臉頰上的淡紅色巧妙的隐藏。
她的頭發在學習的時候順手被她用鯊魚夾夾了起來，随着不經意的走動，有幾縷發絲墜落在額前。
祝敏稍微遲疑了一下，随後她立刻否認掉自己的錯覺，低聲說：“吃飯吧。”
祝敏點了三家不同的外賣，憑借着她引以為豪的記憶，她點了江聿過愛吃的菜。
祝敏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她的記憶力居然可以這麽好。
在點外賣的時候，江聿過曾經愛吃的幾道菜，不費力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時隔八年，多少忙碌的學業和工作、以及生活的瑣碎小事填滿了她的生活，但她居然連多年前的一點小事還清楚的記着。
如果你問她上周五的中午她吃了什麽，她的回答一定是早就不記得了。
可是她居然還記得江聿過的口味。
為了不那麽明顯的讓江聿過發現她還記得他的口味，祝敏刻意點了三家不同的外賣。
外賣此刻已經被江聿過擺在餐桌上，祝敏看着明顯超過兩人餐分量的外賣，又覺得似乎有些在“掩耳盜鈴”。
江聿過看着餐桌上的外賣，低啞道：“你點了這麽多？只有我們兩個人。”
“你幫我做阿膠，辛苦了。”祝敏輕聲說，“還有送我去醫院，美怡她已經好多了，她還說多謝你的早餐。”
“所以，你是幫她謝我？”江聿過反應過來後，語氣微微不悅，他做這些根本不需要祝敏這麽客氣的感謝。
祝敏這樣，只會讓他覺得他們之間仍然很生疏。
原本他看到這些外賣，有不少他愛吃的菜，他還以為祝敏記得他的口味，是對他……
原來只是普通的感謝、替她的朋友轉達的感謝。
那如此看來，可能這些已經點好送達的菜肴，也只是因為她點的外賣太多，誤打誤撞碰到的，或許，她早就不記得他的口味了。
“不完全是……”祝敏愣了一下，“不過也算是。”
“如果你想感謝我，請我吃飯可不夠。”江聿過壓下心中的苦澀，挑了挑眉毛，語調微微上揚，嗓音裏含着玩味的笑意，故作輕松道：“不如換一種感謝方式。”
祝敏的腦海中瞬間湧過一個想法。
他說的，是他近期無數次提到的那件事情嗎？是重新在一起嗎？
那麽他是把感情看作“交換”嗎？
難道他認為感情是可以随随便便的當作用來表達感謝、随意交換的商品嗎？
祝敏此刻就連心跳也變成緩慢的灰色。
沒想到江聿過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浸泡商場多年，難道無論什麽在他眼中都被看作可以交換的嗎？
她還以江聿過是認真的、真的很珍惜過去的感情。
祝敏的眼底有一絲失望一閃而過，但仍然被江聿過敏銳的捕捉到。
“怎麽，舍不得？”江聿過看到祝敏這副樣子，心中一酸，他不想看到祝敏因為他不高興，但他此刻是真的有些不懂，他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忽然變了臉。
被生疏客套對待的是他，那麽該難過的應該是他吧。
“你說的是什麽感謝方式？”
祝敏的嗓音裏待了一絲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疏離和冷漠，仿佛又回到了當初他們兩個人剛剛重逢的時刻。江聿過眉頭輕蹙，随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恍然大悟的舒展開，他輕輕松了一口氣，目光深邃的望向祝敏，似乎有什麽極其重要的事情要說——
“能給我買雙拖鞋嗎？”
？！
祝敏被江聿過的話震驚到，這就是他說的“另一種感謝方式”？！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祝敏眼皮一跳，不太确定的又問了一次：“你說買拖鞋？”
“拖鞋”兩個字還刻意加了重音。
“是啊，拖鞋。”江聿過微微重複着，他的眼睛裏仿佛鑲嵌着一顆黑曜石，他的目光凝凝注視着祝敏，深邃的目光将祝敏緊緊裹挾：“每次來都穿弟弟的拖鞋，那弟弟豈不是沒有拖鞋穿了？”
“你怎麽這麽确定你們倆能同時來我家？”祝敏想也沒想的就否認江聿過說的這種可能性，祝穆來她這裏的次數本就不多，以後江聿過也不一定有機會來，那麽祝穆和江聿過碰上更是無稽之談，“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而且你來我家的次數也……”
也不多。
“也只會越來越多。”
江聿過在祝敏說完之前打斷她的話，他的眼神篤定，聲音深沉又充滿磁性，帶着低輕又不容置疑的反問對祝敏說：“難道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