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唐輝先打電話吩咐下屬關掉停車場的攝像頭,然後打電話報了警,接着便急匆匆地離開了休息區。
留下司徒水水和池雨深相對而立。
此時此刻,如此緊急的情況下,司徒水水也顧不了尴尬了,她往前走了幾步,仰臉盯住池雨深,眨了眨眼,“走嗎?現在?再晚一會兒恐怕我會被媒體們生吃了。”
池雨深伸出手,“房卡。”
司徒水水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房卡放到他掌心。
一位身着西服的保镖模樣的人物,像是憑空冒出來一樣,從休息區另一個入口走進來,拿走了房卡,然後快步離去。
池雨深也沒有再多看她,只說,“走吧。你的行李保镖會拿過來。”說完轉身便走。
司徒水水小跑着跟在他身後。
老舊的電梯運行時發出隆隆的聲響。
池雨深站在電梯中央,單手插兜,另一手臂懸着,上面還搭着那件黑色長大衣。
已是深秋時節,氣溫下降得厲害,他帶着外套也不奇怪。
司徒水水站在他後面,視線被他寬大的肩膀擋得嚴嚴實實,什麽也看不見。
但這竟帶給她一種安全感,那種被人護在身後的感覺,讓她逐漸沒那麽緊張了。
她沒來得及穿外套,停車場的涼風從電梯縫隙裏滲進來,有點冷飕飕的。
電梯停了,池雨深率先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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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水水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邁出轎廂,她剛想探頭看看停車場裏的情況,結果腳下拌蒜,一只拖鞋飛了出去,她踉跄着往前撲。
池雨深正好轉過身來,于是她便一頭栽到他懷裏,臉頰猛地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
司徒水水維持着這樣的姿勢沒有動,主要是不知道怎麽面對池雨深,她翹着一只腳,“怎麽辦?拖鞋飛了。”
她的聲音似是直接通過骨骼傳到了池雨深的耳膜,有點悶悶的。
時隔多年,這個女人再次撞到了他懷裏。
司徒水水感覺到,頭頂上,池雨深似是極輕地嘆了口氣,然後下一秒,她便感覺到身體被溫熱的觸感包圍,再然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視線穩定之後,她才察覺到,池雨深已經用黑色長大衣将她裹住,且将她抱了起來。
她不但沒有掙紮,反而更深地往他懷裏鑽,用他的長大衣将臉擋得嚴嚴實實,小聲問,“旁邊有人嗎?安全嗎?”
池雨深沒有回答,只說,“別亂動。”
停車場裏,寂靜無聲。
媒體記者們都非常有經驗,他們知道司徒水水咖位小,肯定沒有随行的保姆車,她要離開,必定得在酒店門口打車,所以也就沒有人浪費時間在停車場蹲守。
感覺到周圍沒有聲響,司徒水水将大衣掀開一條縫,露出一只眼睛,“沒人是嗎?太好了,放我下來吧。”
池雨深依舊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緊了緊手臂。
司徒水水沒來得及再說別的,已經到了車前。
車後門開着,司機立在一旁,手撐在門框上面,池雨深俯身将她放進去。
脊背已經挨到了座椅靠背上,司徒水水卻還是緊抓着池雨深的衣服,沒有放手。她只顧着探頭往車外看,想再次确認一下,外面沒有記者蹲守。
靜等了幾秒,池雨深說,“前男友的衣服好抓嗎?”
司徒水水一愣,慢慢松了手,調整姿勢坐好。
果然。
這男人果然沒有那麽輕易放過她,剛剛脫離“險境”就開始擠兌她。
車子啓動。
司徒水水瞥了他一眼,道,“前女友的身體好抱嗎?”
池雨深從善如流,“好抱。”
司徒水水被噎住。
她在心裏告誡自己,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熱搜上的事,沒必要跟他逞口舌之快。
于是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準備繼續編輯回應的文案。
她的一只拖鞋甩丢了,剛剛事态緊急,也沒來得及去找。此刻便光着一只腳踩在踏墊上,細瘦的白皙腳背映着墨色的墊子,顯得有些可憐。
池雨深脫了西裝外套,順手扯了領帶,将襯衫扣子松開兩顆。
他拍拍自己的膝蓋,說,“腳伸過來。”
司徒水水不明所以。
池雨深沒有進一步解釋,直接俯身抓住她光着的那只腳的腳腕,放在自己膝上,然後用西裝外套将她的腳包住,扣上扣子,又用領帶系在她腳腕處,像包粽子一樣。
司徒水水有些後知後覺,感受到那握住自己腳腕的手掌的觸感,溫熱、有力。
臉蛋兒驀地開始發熱。
雖然腳算不得特別私密的部位,但此刻這樣并排坐着,把腳搭在他腿上,卻像是情侶之間才有的親密姿勢了。
“……沒必要吧,你車上不開着暖氣呢麽,我不冷。”她往回抽腳,發現抽不動。
池雨深看也不看她,只道,“乖一點,別亂動。”
終于處理完,水水感覺到男人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便急忙把腳縮回來,望向後擋風玻璃,自言自語道,“……開出停車場啦,太好了,終于逃出來了。”
酒店大樓越來越遠。
直到看不見了,司徒水水才回過頭來,松了口氣,癱在座椅上。
沒癱幾分鐘,她又立刻爬起來,摸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剛剛在電腦上打的字都已經同步到了手機備忘錄上。
她再次從頭浏覽一遍,确保措辭沒有問題,然後把內容複制到微博的發布面板上,手指懸在“發送”按鈕上方,深呼吸做心理建設。
池雨深好像也在忙工作,他膝上放着電腦,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進來。
這空隙中,他側過頭來,“打算怎麽處理?”
司徒水水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關心這個,“……你說熱搜上的事嗎?”
池雨深又接了個電話,簡短地說了幾句,很快挂斷,随後繼續跟她的對話,“有方案了嗎?”
司徒水水搖頭,“聯系不上經紀人,而且我沒有證據,聊天記錄沒有了。”略停頓了一下,她給自己下了結論,“所以,現在只能先發個回應,說出真相。但是我估計着沒有證據也沒人會信我。”
池雨深點了點頭,“發吧。證據的事以後再說。”
他的話,好像有穩定人心的力量,司徒水水不再猶豫,她删掉了許多情緒向內容,只保留了最基礎的事實表述,然後點了“發送”。
【水水大作戰:
本人從未插足褚景安先生的感情,“粉色小寶”發布的是不實言論。
早在察覺到褚景安在追求我時,我就第一時間跟他劃清了界限,從頭到尾都沒有接受他的追求。
】
幾乎是一瞬間,大量評論湧入,屏幕不斷彈出新消息。
司徒水水關了新消息提醒,但是并沒有關閉私信和評論功能。
她沒有做錯事,沒必要怕這些。
盡人事,聽天命。
目前,以她的處境,能做的也只有發回應澄清了,缺少實錘證據,說多錯多。
司徒水水用大衣将自己裹緊,閉眼往後深深靠在椅背中。
一個小時後,池雨深的車從濱海市開到了北城。
司機問,“司徒小姐,把您放到哪裏?”
“去亮星文創園吧。”
既然聯系不到張玉,那她就殺到公司。
她剛剛登上微博看了看廣場上和自己評論區的評論,心裏越發沉重。
褚景安的公司很明顯已經找了公關下場引導輿論,現在網友們幾乎是一邊倒的狀态。
褚景安出道多年,粉絲基礎雄厚且訓練有素,再加上他所在的明盛娛樂家大業大,找了最頂尖的公關,把司徒水水塑造成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的女人,又着力往褚景安和圈外女友交往多年感情穩定上帶節奏,于是褚景安從這件事裏完美隐身,順便立了個深情專一的人設。
受害者司徒水水,便成了這件事裏唯一的惡人。
亮星文創園在北城五環外,占地面積很廣,一排排頗有設計感的紅磚平房錯落有致,其中,大部分都是處于創業初期的娛樂公司。
天凱娛樂坐落在東北角的位置。
黑色邁巴赫穩穩停在天凱娛樂公司門前,後面跟着停了一輛大G,此前幫司徒水水拿行李的保镖拎着行李箱從後面車上下來,往前車快步走去。
司徒水水正要開車門,就聽池雨深說,“不穿鞋了?”
她就又縮回身子,看着池雨深打開他那邊的車門,從保镖手裏接過行李箱,放在座椅上,“穿襪子,穿外套。”
說完,注意力便回到了電腦上。
司徒水水也顧不得許多了,脫掉池雨深的黑色大衣,從行李箱中拿出襪子、運動鞋,又翻出一件短款針織開衫,一一穿上。
“大衣也穿上。”
池雨深冷不丁又插了一句。
已經過了八點鐘,天已經黑了,晝夜溫差很大,外面确實是冷了。
行李箱裏沒有厚外套,司徒水水也只得應了,“今天謝謝了,我改天再把衣服還你。”說着将此前池雨深用來給她充當襪子和鞋的西裝外套,也塞進行李箱,便匆匆下了車,拉着拉杆,小跑着進了公司。
遠遠望去,只見她茂密的長發随着夜風飄揚,全身都被過于大的黑大衣裹住,只漏出一小截拉着拉杆的手背,在黑夜中,白得刺眼。
天凱娛樂某間會議室。
橢圓形長桌邊上圍坐了一圈人,大部分人臉上都是冷淡和不耐煩的神色。
“彤姐,能不能聯系一下爆料人‘粉色小寶’,私下見見面,再談一談?”
經紀人張玉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被叫做彤姐的女人雙臂抱胸,語氣惋惜,但說出來的話卻毫不留情,“沒辦法,這一次的事正好踩在網友最大的雷點上,再加上水水黑料本身就多,破鼓萬人捶,這時候說什麽也沒人會信的。再說了,咱們也沒有任何證據。”
張玉的視線掃了一圈,最後問,“那這事兒公關部打算怎麽辦?後續計劃是什麽?”
彤姐神色一頓,“……公司只能發個律師函,我們已經找了律師,正在準備。其他的就看老大的意思吧,我找過他,他說他正在考慮。”
張玉心裏一沉。
彤姐的話意味着,公司要完全放棄司徒水水了。
話題的中心人物司徒水水,此刻正坐在隔壁休息室。
休息室的玻璃門虛掩着,她聽到隔壁會議室開門的聲音,外面的話語聲從縫隙洩進來。
“玉姐,你不如趁這個機會,把司徒這個燙手山芋給扔掉,換個人帶吧。”
“就是就是,帶她的這幾年,感覺你人都憔悴了。”
“聽彤姐的意思,估計老大也不想管她了,反正合同也馬上到期了。”
外面的人似是察覺到她就在休息室裏坐着,有人噓了一聲。
司徒水水以往總是靈動俏皮的眼眸,此刻有些平靜。
張玉推門進來,往她對面一坐,先嘆了口氣。
“……水水,我會再找老大談一談,你先別灰心。”
司徒水水冷靜地看她,“幾率大嗎?”
張玉猶豫片刻,選擇實話實說,“不大。你的合約馬上到期,大概率不會再續簽了。”她停頓了一下,“而且,剛剛《美食行路記》節目組聯系我了,你的飛行嘉賓合約作廢,不用去錄節目了。”
“要賠錢嗎?”
“按照合同來的話會賠一點,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跟老大商量一下,賬從公司出。”
在這個時候終止合約不續簽,意味着司徒水水的演藝圈生涯即将走到盡頭。
背負着“知三當三”的罵名,也不會有其他公司願意簽她。
應了網友罵的那句話,她将落魄退圈。
看着司徒水水低垂的眼眸,張玉覺得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寬慰她幾句,“我知道這件事你是冤枉的,褚景安有女朋友還來追求你,你根本沒有同意,他的聊天記錄就被他圈外女朋友給爆出來了。但是……”
司徒水水自動把接下來的話補充完整,“……但是網友根本不願意深究,褚景安人設完美,粉絲戰鬥力強,我只不過是個十八線,路人緣又一向不太好。所以就變成了現在的局面。”
張玉知道她一向沒心沒肺心直口快,但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她竟還有心情自黑。
“水水,你……”
司徒水水已經拎着手包起身,神色輕松,“那我就先走了。後續如果還有文件,麻煩你安排人直接寄到我家裏來。”
張玉的視線在她臉上逡巡幾秒,心裏嘆息着,如果真的就此退圈,真是可惜了這幅女娲炫技的美貌。
“我送你吧,這裏不好打車。”
好在這三年還賺了一些錢,前不久,司徒水水出了高額首付,貸款買下了一處90平的一居小公寓。
禦景花園是高檔小區,坐落在三環邊上,出行方便,一層只有兩戶,隐私性也比較好。
即使真的不續約,她也好歹有個固定的安全住所,存款也能再支撐個大半年。
雖然一時半會不用擔心生存問題,但司徒水水向來需要錢帶來的安全感,必須要提前開始找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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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第二天,晚上七點。
司徒水水随意用鯊魚夾将長發固定在腦後,趴在餐桌上,一邊往嘴裏扒飯,一邊對着筆記本電腦打字。
她在為自己更新簡歷,甚至嘗試做了PPT。
大二那年,因為在校門口被抓住采訪,她一夜之間全網爆紅。
那是一種帶着野性和生命力的美貌,讓人過目難忘。
長發漆黑茂密,眼眸明媚靈動,是娛樂圈非常稀缺的明豔型大美女。
那時,有不少公司向她抛出橄榄枝,多數是一些專門培養網紅的小公司,只有天凱娛樂一家正兒八經的藝人經紀公司。
她沒有過多猶豫,便選了天凱,正式簽約出道,成為了天凱咖位最小的十八線藝人。
小時候,父親因無錢治病而去世,給她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從此以後,茍命賺錢,就是她生活的唯一要義。
一開始,天凱給她安排了許多通告,大多數是直播、綜藝飛行嘉賓等,都是被其他藝人挑剩下的邊角料。
不管到哪裏,她咖位都是最小的。
但是,她生性活潑靈動,說話又心直口快,很容易造梗,所以一些綜藝節目很喜歡用她來制造話題,引導沖突。
于是各家粉絲避之唯恐不及,看到自家蒸煮和她同框,都要叫一聲晦氣。
漸漸地,網友看她時都多了一層厭惡。路人緣漸漸變差,也是由此開始。
司徒水水很快察覺到了這一點,她本身就是十級沖浪選手,公司對她不太上心,有時候,一些黑料和輿論的變化,她比公司都要更敏銳地捕捉到。
她開始學習演戲。
公司不願意出錢,她就自己掏錢拜師去學。
她生性好學,學什麽東西都很快。于是在出道第二年,開始有了戲約。
雖然都是女四女五那樣的配角,但她長得美,體态好,演技也不拉胯,于是好歹也算是找到了一點在娛樂圈安身立命的本錢。
可是這本就岌岌可危的一切,在褚景安的追求下,轉瞬間化為烏有。
沒有任何靠山和人脈,她已做好了退圈的準備,甚至打開招聘網站,目标選中了跟藝人挂鈎的一些助理文員類職位,她自覺有從業經驗,再找到飯碗應該不難。
正在給PPT排版,mac端登錄的微信彈出兩條消息。
一條是張玉發來的。雖然用詞極度委婉,但意思明确無誤:天凱娛樂不會再續約。
另一條是褚景安發來的。
或許是怕留下證據,褚景安發來的是語音,司徒水水不願意聽到他的聲音,便轉了文字:
【水水,聽說天凱不跟你續約了,你打算怎麽辦?我正好手上有些資源,你要不要過來跟我商量下?】
後面附了一個地址,顯示是saxx酒吧。
司徒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直線,打字回複:
【好的,我一個小時後到。】
她要過去搞點證據。
作者有話說:
18:00日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