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記憶or夢境
第20章 記憶or夢境
你不知道尤萊亞是什麽時候醒的，就像你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一樣。
“安娜，醒醒。”
柔軟的觸感戳在你的臉上，尤萊亞的聲音還帶着剛從睡夢中回過神的低啞。
你動作遲緩地從床上爬起來，搭在你身上的薄毯自肩頭滑落到腰間：“……我睡着了？”
尤萊亞：“嗯，雷斯特剛剛來叫我們吃飯。”
你：“……他看到我睡覺了嗎？”
尤萊亞：“當然，他視力不錯。”
完蛋，雷斯特不會扣你工資吧，你心頭一震，這可不行，你還要養家糊口呢。
你：“他有說什麽嗎？比如罰款之類的。”
“沒有，”尤萊亞看着你，像擺弄玩偶關節般捏了捏你的手，“他只是讓我們快點去食堂吃飯。”
你松了口氣：“好，我們走吧。”
你牽着尤萊亞走到食堂時，正好看到蜘蛛蛋們和工廠衆人坐在一起吃飯，他們看上去吃得很開心，社交技能點滿的庫洛洛還和身邊的忒休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因為距離的原因你聽不見他們在聊什麽，但看庫洛洛和忒休斯一個比一個溫柔和善的表情，你覺得他們應該在讨論以後住處的裝修之類的生活話題。
你對住處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你們家每一個小朋友都有自己的房間，不必和人分享自己的隐私空間，這一點忒休斯已經答應你了。
最先發現你的是已經吃飯完的柯林，換上黑色西裝的他們看上去很有黑手黨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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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一會兒，小姐就和家主大人關系如此親密了？”柯林的視線掠過你的尤萊亞交握的手，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能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到。
你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衆人的表情。
以雷斯特為首的納特希萊爾家族衆人看到你們牽手出現時表情淡定，應該是知道了你能幫她暫時封印死前念帶來的負面影響。
柯林眯着眼，手上的餐刀被他當匕首轉了兩圈，感覺随時能扔出來紮死你；迪莉娅瞥了眼蜘蛛蛋們，再望向你時眼神中略帶幾分憐憫，像是同情被你抛棄的少年們；忒休斯嘴角和眉毛都微微揚起，似笑非笑的模樣仿佛在說“小姐真是好本事”。
至于蜘蛛蛋——你只是看了一眼他們皺着的眉和神色微秒的眼神，就松開了尤萊亞的手——你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你的直覺告訴你，你最好這麽做。
不過你松開了手，尤萊亞卻握得更緊了。
尤萊亞：“我餓了。”
“那我們去那邊吃飯吧？”你指了下蜘蛛蛋們旁邊的空桌。
坐在一起的話，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應該還能和蜘蛛蛋們說兩句話。
“好。”尤萊亞牽着你走過去。
“家主大人，”看見尤萊亞走近，忒休斯相當有保镖意識地站起身，“中午好。”
另一桌的迪莉娅和柯林也帶着同行的幾人站了起來——加上你，工廠這次派出了七個人，除了忒休斯、柯林和迪莉娅，還有三位讓你幫忙治療過的念能力者，都是工廠排名在前的戰力。
尤萊亞“嗯”了一聲，坐在了忒休斯原來的位置上：“去準備巡邏吧，雷斯特會安排輪崗班次。”
忒休斯微微躬身：“好的。”
工廠衆人很快消失在食堂門口，你頂着蜘蛛蛋們的眼神站着——一桌只有十個座位，尤萊亞加上蜘蛛蛋正好坐滿，而且她坐下後并沒有松開你的手，讓你連換個桌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站在桌邊當雕塑。
行吧，你現在是保镖，站崗也是你的工作之一。
你認命地嘆了口氣，希望她吃完後能給你吃飯的休息時間，作為脆弱的身穿地球人，你可沒有不吃飯還能打工的本事。
尤萊亞突然松開手，擡起下巴示意你坐到雷斯特那桌去：“你去那裏吃飯。”
你：“诶？為什麽？”
尤萊亞：“沒有為什麽，這是命令。”
她是金主，你是保镖，你忍。
你不舍地看了眼蜘蛛蛋們：“……好的。”
坐到雷斯特身邊時，你才發現他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一份午餐，仿佛他早就知道你會過來。
你：“謝謝。”
雷斯特：“您客氣了。”
同桌的八個人都吃完了飯，可他們誰也沒動，眼神沉沉地盯着各自眼前被吃得半點殘渣都不剩的餐盤，像八個披着人類皮囊的木偶。
你被自己詭異的想法吓得打了個寒戰。
也許只是因為大家族規矩比較多，所以才會顯得有些死板，你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迅速解決面前的午飯，可還不等你吃第三口，坐在你對面的雷斯特就用堪稱熾熱的眼神讓你食不下咽了。
你尴尬地笑了一下：“雷斯特先生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雷斯特：“安娜小姐不是流星街的人吧？”
好熟悉的話，你已經記不住有幾個人問過你這個問題了，但你可以确認的是，每一個對你說這句話的人，心底其實早就有了答案。
你點點頭：“嗯。”
“那您為什麽要到流星街那種地方去呢？”雷斯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蜘蛛蛋們，“還收獲了家人。”
他将“家人”兩個字咬得稍重，落在你耳中顯得有些刺耳。
你不喜歡他對你與蜘蛛蛋之間關系的試探，因為這種行為會讓你覺得他正在将你的家人當做籌碼衡量價值，雖然你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這種試探了，但你并沒有因為經歷太多而麻木，反而變得越來越抵觸。
不過你可以理解他的試探，畢竟你現在是能幫助他的家主緩解死前念影響的人，确認你的身份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情——你是查不到任何信息的黑戶，但又不是流星街的人，作為納特希萊爾家的管家，他謹慎一些也是正常的。
你嘆了口氣：“雷斯特先生，有話不妨直說，能回答的我一定會回答，不能回答的我也不會編謊話騙你。”
雷斯特似乎沒想到你會這麽坦蕩地挑明他的言外之意，眼神微動，僞裝而來的笑意散去，變得嚴肅而正經：“我希望小姐能說明自己的身份，就算不能完全坦誠，也請讓我确定您對納特希萊爾家沒有惡意。”
【十三，我能說嗎？】
【您覺得呢？】
【不行，】你雖然沒有很認真看過穿越者守則，但最重要的一條“絕對不能透露自己穿越者身份”你還是記得的，【那怎麽辦，我覺得我要是什麽都不說，他會把我的頭擰下來……】
【守則是絕對不可違背的，但并非沒有解釋的餘地……】十三頓了一下，【算了，我還是直說吧——只要您不直接告訴他們您是穿越者，您對自己的身份作何解釋，系統都不會幹預，包括您在那個世界真實的人生經歷。】
【明白了，】你對十三有話明說的态度給出五星好評，雖然他有把你當聽不懂言外之意的笨蛋之嫌，【下次也請這麽直說，最好是把我當傻子。】
【……好的。】
雷斯特見你沉默，皺着眉頭開口：“這對您來說，是‘不能回答的問題’嗎？”
你搖了搖頭，無奈道：“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麽人，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流星街，你信嗎？”
雖然這個回答并不坦誠，但也不完全是假話，因為的确你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的你是什麽人，甚至不知道自己這種外來物種算不算“人”。
至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流星街”，準确來說應該是“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在獵人世界”，即使十三說過你是被選中完成任務的穿越者，但對于你來說這只是理由，而非原因，更稱不上答案——世界上有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你被選中完成這個任務呢？就因為你死了嗎？
雷斯特：“……您失憶了？”
你：“不算失憶吧，絕大部分的生活記憶我都還有，只是無法從中獲得有效信息。”
雷斯特總結道：“這麽看來，您的‘記憶’比起我們常說的那種‘記憶’，更像是‘夢境’——可以回想，但不能分析。”
你一愣，下意識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你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反駁。
沒有任何人或物可以佐證你不可告人但真實的身份，除了你自己的記憶。
可記憶真的牢靠嗎？
你過往的人生似乎都變成了虛幻的夢境，這讓你感到毛骨悚然。
“我……”你聽到你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
【別害怕，】十三的機械音輕輕響起，像吹動水面的微風，用一圈圈溫柔的漣漪覆蓋洶湧的暗流，【我就是你的證明。】
【十三……】
你深呼吸兩道，緩過了神。
雷斯特：“那您也不能确定自己對納特希萊爾家有沒有惡意了，是嗎？畢竟您沒有真實可靠的記憶。”
你搖了搖頭：“不，我可以确定我對納特希萊爾家沒有任何惡意。”
雷斯特：“您憑什麽确定？”
你：“憑我的記憶中沒有任何與納特希萊爾家有關的一切，如果您覺得口說無憑，我可以立下誓約與制約。”
雷斯特：“……這倒不必了，您沒有在獨處時傷害家主這一點，就足以讓我相信您了。”
那他還試探個什麽勁，你不禁腹诽。
【他的言外之意是，你和尤萊亞相處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這是十三第一次幫你分析客觀情況之外的信息。
看來，無所不能的十三大人，真的如你所願将你當傻子了。
你：“我懂你的意思，我不會亂來的。”
雷斯特：“我相信您。”
你想起尤萊亞的神奇發言，幽幽開口：“不過我會不會被亂來，就得看家主大人的心情了。”
雷斯特尴尬地摸了摸後頸：“……如果您需要，我們可以增加傭金。”
所以就是不會阻止她對你亂來了對吧！！
太過分了！！
你憤然低下頭，怒吃了三大口飯，不僅錯過了雷斯特與尤萊亞的對視，還錯過了九道幾乎要将你扒開皮肉窺視心髒和靈魂的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