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女裝畫家12
第30章 女裝畫家12
“今天看上去氣色好?多?了, ”邢琬把外套脫給助理,摸了摸竺晏的手,“不過手怎麽?還這麽?涼, 人看着也沒之前有精神。”
竺晏笑着合上手裏的書:“只是剛剛睡醒。”
他這麽?說, 邢琬卻不信, 只覺得還是聞羿把竺晏傷得太深。本來就內斂的人越發不願意出門?,飯吃兩口就說飽了, 像極了當初和聞羿在一起前的樣?子。
也就是她還不知道聞羿給竺晏送盒子的事,否則就算竺晏再勸, 兩人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勉為其難地合作着。
邢琬為此還覺得有些對不起竺晏, 她怕竺晏聽見聞羿就難受, 沒說自己在和聞羿合作, 就說兩句蔣正遠離完蛋不遠了,問?他準備什麽?時候走, 需不需要邢琬派個人跟着,那邊的房子要不要換個再安全點的。
竺晏都拒絕了:“那畢竟是住慣了的地方,再說安全——”
“要真想找我,哪是真正安全的呢?”
邢琬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勸他, 只好?把客廳的電視打開,想找點什麽?轉移竺晏的注意力,卻聽見新聞報道:“最新消息, 前邢氏集團總監蔣軒今日被曝曾參與不雅集會——”
她“啪”地就把電視關上了。
竺晏看着邢琬的反應愣了一會, 突然小聲?詢問?:“是聞羿嗎?”剛問?出口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要是邢琬的手筆,她總不至于害怕自己知道。
“姐, 我真的沒事。”竺晏苦笑一聲?,整個人卻又比方才?情緒低落了許多?, “我要真的敏感到一點聞羿的消息都聽不了,聞氏那麽?多?商業新聞不得把我逼死。”
“更?何況,他也不至于為了我幹這種事,應該還是氣蔣軒算計他吧。”他自言自語地呢喃道,想到聞羿當初輕輕松松就查到了自己在哪住,又怔怔地望着角落發呆,手裏的書顯然也沒看進去幾頁。
邢琬暗自頭疼,這個狀态,讓她怎麽?放心?竺晏自己一個人?
但她也不可?能跟着竺晏一起走。蔣正遠從?前犯過的事不少,蔣軒是聞羿幹的,邢琬卻也早就準備好?一切,坐等着把蔣正遠送進去和他那廢物?兒子團聚。那之後邢家徹底回到她手裏,萬事都需要邢琬操心?,她必須留在這。
想了一會,邢琬突然打破了沉默,坐到竺晏對面:“你?喜歡會畫畫的還是學金融的還是學醫的?”
竺晏被她問?得摸不着頭腦,呆呆地“啊”了一聲?。
“說就行?了。”邢琬拍拍他催促道。
“都,都行??”竺晏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想不通邢琬問?自己這個幹什麽?。
“行?,我知道了。”邢琬卻不解釋,自顧自地示意助理記下來,然後又拎起包。她今天本來就還有會要開,只是實在放心?不下竺晏,才?忙裏抽空過來看一眼人。
“我問?醫生了,你?身上從?前的舊疾太多?,又總飲食不規律,營養不良也就算了胃還不好?。所以乖乖在這呆着,等什麽?時候養好?了,再說出院的事。”
她披上外套,到底沒忍住揉了揉竺晏的發絲:“放心?吧,萬事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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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我怎麽?覺得邢琬也有點不對勁。】193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自己的迷惑。
竺晏不知道自己該什麽?表情才?好?,一時有些哭笑不得,直到邢琬的腳步聲?風風火火地消失在走廊盡頭,才?感慨道。
【可?能——這就是原劇情中能做反派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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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羿回到空無一人的房子,摘下腕表丢在一邊,連西裝都不曾脫,沉默地坐在客廳裏。
除了沾了兩人血跡的地方,這裏還保持着一地狼藉的樣?子。
他不讓人整理,每天就坐在這裏,腦海裏一會是竺晏曾經在這裏因他動情的模樣?,一會又是那晚竺晏凄楚的哭喊。聞羿就這麽?坐着,任憑回憶後悔愧疚交織在一起,把他拖向痛苦的漩渦。
有時他會直接枯坐一晚,第二天還能若無其事地走出門?,依然是外人眼裏的聞羿。
有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還是索性暈了過去,但總會被熟悉的哭聲?喚醒。竺晏在他心?裏和腦海裏,甚至不用說話,就能時時刻刻提醒他錯得有多?離譜。
聞羿從?前只覺得自己對竺晏最多?是有點喜歡,或許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可?他現在想想,誰不會喜歡竺晏呢?
他想他是愛竺晏,只是已經沒資格對竺晏說這個字了。
電話突然響起,聞羿面無表情地劃通:“說。”
助理在那頭為難地要死,他甚至開始懷念從前那個別人看來冷酷無情的聞總了,起碼自己不用天天關注別人家姐姐給弟弟想了怎麽治療情傷的法子。
特別是這情傷還是他家老板幹的。
聞羿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但助理跟了他那麽?久,如果不是有要事不會在他回家後打擾。而他現在最大的要事就是竺晏,所以聞羿沉默片刻追問?:“竺晏怎麽?了?”
“呃,是邢琬。她,咳,在給竺先生招助理。”助理頓了一下,似乎在給聞羿理解的時間,“要求是性格體貼長相帥氣身高一米九能随叫随到随時跟着竺先生。”
聞羿捏緊了手裏的電話。
他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報出竺晏當初給自己的電話。當時剛剛拿到後聞羿就查過,這個號碼歸屬地是一個小城,應該就是竺晏長大的地方。
“去查查究竟是在哪,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麽?還可?以的房子,出個價買了。”
助理連聲?應下。聞羿沉默許久,又補充道:“老宅那群廢物?,該解決的解決,解決不了的扔出去。”
邢琬猜的沒錯,聞羿留着那些人的确是為了名聲?。但他現在已經不在乎那個了,那些家夥眼高手低,明明知道自己在聞羿那裏什麽?都不是還能找事,要是知道聞羿不在這,指不準生出什麽?事端。
“還有于家那邊,告訴于昉,敢給我惹出事來,就直接滾去非洲。”
“別訂和竺晏一趟的飛機。”
竺晏不想看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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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竺晏像是沒想到邢琬會來這一手,暈暈乎乎地坐在沙發上,看着手裏的一摞資料,只覺得是不是他在家裏呆了太久眼花了,“這是什麽??”
“你?助理預備役的人選,挑個順眼的吧。”
邢琬理直氣壯地回答,看他眼裏都是無助,十分不解:“怎麽?了,都不喜歡?”
“不不不。”竺晏連忙否認,他這幾天出院後獨自在家,安靜熟悉的環境讓他放松不少,說話也不像還在醫院裏那樣?,時刻帶着小心?翼翼的落寞。“就是,這,咳咳,我不需要助理。”
這話倒是合情合理。他回到小城也就是一個普通的畫家,又不像聞羿邢琬一樣?有什麽?商業要事要處理。
邢琬想了一下:“那就助手,有會畫畫的。”
竺晏:......
他總覺得自己和邢琬之間有什麽?誤解。
邢琬确實沒明白?他在猶豫什麽?,從?她記事開始,邢母就開始教她如何用人處事,手下身邊的人換了一波波,最後又變成自己的親信。在她看來,竺晏就算回去了,身邊有個助手也是應該的。
何況蔣正遠前段時間已經伏法,邢琬對外公開了蔣軒并非邢母親子的事,剝奪了蔣軒的繼承權。雖然竺晏再三不肯接受邢家的股份的資産,但邢琬也不可?能一點錢也不給他,蔣正遠賠償來的財産同樣?有他的一部分,所以找個助理的工資還是付得起的。
邢琬也不想聞羿給竺晏留下的影響伴随他回到小城。就像女?人帶給他的童年一樣?,那些已經來不及彌補,現在她卻還能做點什麽?。而邢琬的方式也很簡單,既然被人玩弄了感情,那就找個人玩回去。
只要不過分,竺晏本來就該有可?以任性的權利。
竺晏卻覺得十分頭疼,顯然沒想到邢琬會想到這些,他又不擅長和人相處,只好?硬着頭皮輕聲?解釋:“姐,這,事情和你?想的不是那麽?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邢琬反問?他。
“這些都是邢家曾經資助的大學生,多?數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身家背景幹淨,和蔣正遠毫無關系,也沒什麽?不良嗜好?。”她翻開那些資料,看着竺晏的眼睛,表情十分認真,“何況我怎麽?放心?你?自己一個人回去。”
不過邢琬也明白?,竺晏的性格如此,讓他一下子接受是不可?能的,就算聞羿當初也是欲擒故縱布局良久才?一點點接近了竺晏。所以她又提了個方案:
“如果你?實在不喜歡,那我就讓他去看看你?那附近有沒有可?以租的房子。你?就當我安排了個崗位在附近,工資我們五五分,你?有什麽?事随時去找他。”
為了讓竺晏答應,邢琬連平日商業場上談判的語氣都用上了。竺晏哪經得住這些,最後暈暈乎乎地答應了,随手指了個:“那,那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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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空間內,竺晏關上了系統面板,上面都是193調查來的資料。他看着是随手指了一個,但既然要跟在自己身邊,還是讓系統确認沒問?題後才?放心?。
【你?說,】他像是想起了開心?的事,揉着自家棉花團子,【到時候要是撞上了,我們能看多?少好?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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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小姐,我是夏鳴。”高挑清爽的青年走到竺晏面前,紳士地伸出手接過他手裏的箱子,“路上累了嗎,車就在外面等您”
竺晏愣了一秒,他只知道邢琬沒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實身份,要求個無微不至的助理就好?,卻沒想到他前腳出機場,後腳便遇上了來接機的青年:“抱歉,我不知道你?會來。”
夏鳴一點也不拘束,邢琬交代過他萬事以竺晏的感受為上,他自然會聽從?。
更?何況——他眼神微凝,在面前人微微露出的白?皙小臂上一閃而過,瞬間紅了耳朵挪開視線,在內心?無聲?嘟哝着。
邢總也沒說過,是個這麽?好?看的人啊!
沒法否認看見竺晏的一瞬間的驚豔和悸動,夏鳴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這是他的雇主特別交代的未來老板,想來怎麽?都是那種自己高攀不上的富家大小姐。
竺晏完全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只覺得眼前的青年格外殷切又體貼,像是知道他身體不好?不能直接吹涼風,特地準備了微涼又不至于傷胃的水果。
“邢總專門?說了,您身體不好?,所以我找了個醫生問?了吃點這些沒問?題才?帶來的。”夏鳴把行?李放到後備箱,又幫竺晏拉開車門?。
“咳,謝謝。”竺晏始終不能習慣這樣?太細致的照顧,有些局促地上了車解釋道,“你?不用這樣?的,我平時習慣了一個人,邢總那邊問?起來我會告訴她的。”
“這——可?是邢總那邊——”夏鳴巴不得和眼前的女?孩多?相處些,雖然知道自己肯定沒戲,但能陪着“她”也好?。
竺晏垂眸,他沒法否認聞羿帶給自己的影響,總會下意識地揣測對方的意圖。他努力告訴自己,夏鳴是邢琬挑選的人,和聞羿不一樣?,不用過于害怕。
夏鳴從?後視鏡看出了他的不安,說了一半的話連忙改口:“——那邊就麻煩您了,有什麽?事随時找我就好?,我就住在您樓上。”
他不願看見“她”露出一絲難過的表情。
“好?。”竺晏聞言,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但還是有些疑惑,“樓上?”
“是啊,那個小區住的多?是老年人,近幾年有不少都搬走和孩子去住了,房子就空了下來。不過邢總本來想租的是您對面那戶,可?恰好?有人提前一步還買了下來,這才?選了樓上。”
夏鳴邊開車邊回答竺晏的問?題,末了還開玩笑道,“也不知道誰會買這種老居民?樓的房子,或許回來養老呢!”
竺晏笑着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他不知道的是,方才?的一切全都落入聞羿眼中。
男人看着兩人在機場門?□□流,看着夏鳴接走了竺晏,眸色越來越深,倒映着手裏香煙的火星,蠢蠢欲動。
他隔着車窗死死盯着竺晏的臉,恨不得下車把人搶來帶走。
不行?。聞羿垂眸,無言地将煙按滅在手心?。疼痛自掌心?蔓延開來,卻遠遠比不上心?裏的痛苦。助理從?後視鏡看見他的動作,卻不敢說話,甚至連冰着的水都不敢遞過去。
遞過去聞羿也不會接的,他就是要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接觸竺晏,不能再打擾竺晏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對竺晏的偏執有多?深,只有靠這種方式才?能勉強壓抑心?中的渴求。
直到竺晏上的那輛車開得遠遠的,聞羿才?啞着嗓子開口:“走吧。”
-
回到小城的日子十分平靜。
夏鳴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否則邢琬也不會放心?他跟在竺晏身邊。他從?那頭初遇就看出竺晏不喜歡和人接觸,特別是“異性”,所以從?來不會輕易上門?打擾。
但竺晏的手機裏總有來自他的消息。
有時是不知道哪裏跑來的小狗,有時是他跑去別的地方買來問?竺晏要不要吃的小吃,當然還會特意标注,是問?了醫生不傷胃也不會過敏的。
竺晏站在陽臺上看着彈出的消息,渾然不覺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可?笑容轉瞬即逝,他又恢複了沉默,面前依然是畫了一半的畫——這是當初剛剛和聞羿在一起時他畫的,卻在一半時不知道怎麽?繼續下去。
後來就發生了那些令他至今都不敢再回想的事,曾經還能自欺欺人的甜蜜都變成了噩夢。他想畫完這幅畫,就像當初聞羿買走的那幅一樣?。不管多?痛苦,多?難過,他想證明一次自己是能挺過去的。
竺晏拿起畫筆的手微微發抖,卻始終沒有落下。許久,他終于放棄了一樣?,将畫筆放回去,撕下了那張畫,蜷縮在高腳凳上抱緊自己。
他做不到。
相鄰的陽臺上,聞羿沉默地看着似乎是在啜泣的竺晏,下意識地想上前去把人摟進懷裏。踏出一步後他才?發現自己做不到,又默然站回原地。
買下竺晏對面房子的人正是聞羿,兩家陽臺相鄰,聞羿這邊又比竺晏的家寬出一角,恰好?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陽臺客廳和卧室。
他怕竺晏發現自己,又全部貼上了防窺的遮陽膜,站在昏暗的角落,近乎渴望地看着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人。
不能,聞羿死死掐住掌心?還未愈合的燙傷,你?還能站在這裏看着他已經是奢求了,有什麽?資格上前去打擾他的生活。
他坐到窗邊,将頭靠在玻璃上,只當這樣?就能離竺晏再近一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竺晏像是察覺到手機的震動。他擦了擦眼淚,劃通電話:“喂?”
“——你?在哭嗎?”夏鳴聽見明顯的哭腔慌了神,他本來只是看竺晏許久不回消息,想着這也不是邢琬告訴他竺晏在午睡的時間,才?大着膽子打了這個電話。
他沒想到會聽到竺晏在哭,只覺得心?瞬間揪成一團:“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沒事。”竺晏慌亂地擦幹眼淚,讓自己的語氣和往常聽上去無異,“好?久不回來了,想起了一些事而已。”
夏鳴猜到他不想讓自己追問?,便順着他的意思:“那,要不要和我出來走走?”
“邢總,都是邢總的意思。她覺得你?天天在家不好?,又交代我照顧你?,既然在家裏呆着不開心?,那要不就出來——”
似乎是覺得自己太唐突了,又怕竺晏拒絕,夏鳴語無倫次地補充,但他還不至于感覺不到自己的私心?,所以聲?音越來越小。
竺晏愣了一會,看了眼被自己撕毀的畫,咬緊下唇,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好?,去哪?”
老房子陽臺的隔音沒有那麽?好?,聞羿即使聽不見電話那頭的人在說什麽?,卻能聽見竺晏的回答,聽見他和那人約了在小區門?口見面。
聞羿深吸一口氣,勉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他看着竺晏挂了電話,對着一片狼藉的畫板怔怔出神,最後終于找來了一個塑料袋,将那些垃圾都裝了進去。
心?裏瞬間像是空了一塊,就像他弄丢了什麽?最寶貴的東西,再也沒有尋回的可?能。
“晏晏——”
聞羿低聲?自語,隔着玻璃輕輕描繪心?上人的眉眼,終究沒忍住追了出去。
他會悄悄跟着,不會讓竺晏發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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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晏穿了件藍色的長裙,自從?那晚後,他就很少穿黑白?兩色的衣服了。那會讓他想起還和聞羿在一起的時候,會讓他生出永遠無法逃離聞羿的恐懼。
夏鳴舉着不知道什麽?站在不遠處等他,看見向自己走來的人,眼裏閃過一絲驚豔,越發不敢看竺晏。
他也不是沒見過漂亮的女?孩子,唯獨看見竺晏的時候格外小心?翼翼,對方身上就像有什麽?獨特的氣質,時刻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久等了。”竺晏不好?意思地走近,好?奇地看着他手裏的袋子,“這是什麽??”
“是紅豆餅。”夏鳴回過神來,獻寶似的把手裏的小吃遞過去,“我記得之前咱們從?機場回來的時候,你?說自己從?前最愛吃學校門?口的紅豆餅,剛好?我來的路上看到了,就買了帶過來,應該還熱着。”
竺晏沒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話就被對方牢牢記住,臉頰微紅,一邊道謝一邊想伸手接過來,卻被夏鳴微微避開。
“你?別沾上油了,就這麽?吃吧,我幫你?拿着。”夏鳴把袋子扒開,又湊近了些。
竺晏面露遲疑,夏鳴和聞羿的身高相似,都比他要高,雖然稍稍彎了腰,可?他還是要俯上前才?行?。這種事聞羿從?前沒少做,一些不願觸及的回憶閃過他的腦海。
夏鳴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麽?,還以為是自己又冒犯了“她”,連忙道歉:“不是,我就是——那,那你?拿着自己吃,我去車上給你?取濕巾。”
“沒事。”竺晏沉默片刻,笑着搖搖頭。
他不能一直生活在聞羿的陰影下。
輕輕把頭發別在耳後,竺晏湊過去咬了一口,“很好?吃,謝謝你?。”
夏鳴根本不敢直視眼前的人,特別是黑發下隐隐露出的白?皙皮膚,語無倫次地回答:“沒,沒事,我該做的。”
竺晏也沒發現他紅了的臉,小口小口吃完了那個紅豆餅。夏鳴連忙把準備好?的紙巾遞過去,他微微一怔,道謝後接過來。
“我們去哪?”
夏鳴搖搖頭,他邀請竺晏出來本就是臨時起意,讓他現在再問?一次只怕都說不出口,只好?問?竺晏的意思。竺晏想了一會,同樣?輕輕嘆了口氣。
“我也不常出來,最多?的就是學校和家兩點一線。”
即使等竺晏慢慢大了一點,女?人也不再逼着他只能穿裙子,對蔣正遠的恐懼還是深入骨髓,生怕竺晏被蔣正遠發現害死,從?來不讓他自己去除了學校外的任何地方就連同學約的春游都不同意。
竺晏突然有些恍惚,似乎就連這個一直說着想回來的小城,也并不是他的歸屬之地。
夏鳴看着竺晏,突然覺得很難過,甚至忘了對方是個“女?生”,本能地拉起他的手。竺晏渾身一顫,觸電似地甩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夏鳴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的動作有多?冒昧,心?裏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心?想人家邢總是讓你?來照顧人的,你?在胡思亂想什麽?。
竺晏看不穿他的心?思,方才?那下只是身體的應激反應。
像是刻在骨子裏的教訓,他已經會本能地避開所有越界的肢體接觸。
他搖搖頭,示意夏鳴自己沒事。可?經歷剛才?那一出,兩人也不好?意思繼續就這麽?面對面地站在這裏了,氣氛一時格外尴尬。
最後還是夏鳴提議道:“我記得前面有個廣場,要不過去看看。”現在也已經不早了,小城的老城區夜晚沒那麽?多?的燈紅酒綠。
當然,大爺大媽的廣場舞不算。竺晏原本不喜歡太熱鬧的場所,卻還是猶豫着答應了。
那句話說得好?,來都來了。門?都出了,總不能現在回去。
竺晏跟夏鳴并肩走着,突然感覺到一股異樣?的目光,像是有人在久久凝視着自己。
像是,被聞羿盯上的那樣?。
他渾身發抖,猛地回過頭。可?身後的小區一片寂靜,只有昏暗的路燈,和零星停在樓下的幾輛車。
“怎麽?了?”夏鳴奇怪地回頭,并未發現什麽?異常,不解地看向一旁似乎很是不安的竺晏。竺晏收回眼神,加快了步伐:“沒事。”
聞羿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呢?他在心?裏自嘲道,笑自己太敏感又多?心?了。
黑暗的車廂內,聞羿坐在駕駛座上,靜靜地看着遠去的竺晏。他知道竺晏認識自己從?前的車,特地讓助理換了一輛。
直到确定竺晏已經看不到自己,他才?緩緩啓動車子,一路循着兩人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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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晚上,竺晏都在頻頻回頭。他總覺得有道目光時刻追随着自己,死死跟着,一刻也不肯離開。
夏鳴不知道怎麽?回事,還以為自己硬把人叫出來讓他不舒服了,十分擔心?地勸道:“要不先回去?”
“沒事。”竺晏不好?告訴夏鳴自己在想什麽?,又怕對方追問?,便岔開了話題,“我就是,嗯,有些渴了。”
這話倒不算騙人。兩人出來了不短時間,就連跳舞的大爺大媽都回家睡覺了。雖說多?數時候都是夏鳴在說,他只偶爾答幾句,但走了這麽?久的路,竺晏确實覺得有些口渴。
夏鳴恍然大悟,讓竺晏去不遠處的椅子上歇着等自己,他去剛剛路過的小賣鋪買幾瓶水回來。太久不走路,竺晏的腳也有些酸了,可?外面的椅子多?少都是灰塵,他的裙子又是淺色的,便扶着一旁的把手,彎下腰輕輕揉着腳踝。
柔軟的布料勾勒出美好?的曲線,竺晏似乎沒想到這麽?晚了外面還有別人,也渾然不覺身後聚集了幾個不三不四的小混混。
幾個黃毛叼着煙,肆無忌憚地打量着不遠處的竺晏。他們常在這片游蕩,人多?了不敢出來,只有這個時候才?喝了酒耍酒瘋,卻沒想到還能看見這樣?的美色,一時色膽包天動了壞心?思。
其中一人朝另一個使眼色,竺晏本來就瘦,他們人又多?,自然想借機幹點什麽?。反正嘴一捂把人帶走,“她”哭都沒處哭。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覺得腦袋上炸裂般疼痛,喉嚨被死死掐住。幾個人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拖進了昏暗的巷子裏。
聞羿神情陰郁,眼底滿是戾氣。他一路跟着竺晏過來,看見這幾個人鬼鬼祟祟地站在竺晏身後,毫不猶豫地就動了手。
邢琬挑的都是什麽?人,怎麽?能留晏晏一個人在那裏!
他是專門?練過的,又比這幾個被酒色掏空的小混混強壯了不知多?少,對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心?底的怒意絲毫沒有消退,雙拳緊握,拎起一人狠狠砸在牆上。
小混混凄厲地慘叫一聲?,下一秒便聽見身後男人陰狠的聲?音:“再叫出聲?,可?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地上那幾個登時噤若寒蟬,恨不得鑽進地裏躲開這個煞星。聞羿冷哼一聲?,把人甩回地上。
巷子外,夏鳴看見一個男人将竺晏身後的幾個小混混丢進去。他急忙跑來,恰好?聽見巷子裏的慘叫,眼神一凜,等看到雖然有些慌亂卻安然無事的竺晏,才?算是放下心?來。
“怎麽?了?”竺晏像是完全不知道方才?的風波,他只聽見身後的叫聲?,不解地看着望向巷子的夏鳴。
聞羿站在昏暗處,外面的人看不清他究竟在哪,更?別提臉上陰骛的神情。
夏鳴收回視線,笑着把水遞給竺晏:“可?能是喝醉了的酒鬼,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兩人漸漸走遠,直到确認竺晏回頭也不可?能看見自己,聞羿才?緩緩走出巷子,死死盯着并肩離去的兩人,看也不看小跑着趕來的助理,只向身後示意:“處理一下,別讓竺晏知道我在這。”
“對了,把那個夏鳴的資料再發我一份。”他輕輕擦去手背上的血跡,想起方才?似乎是看見自己的夏鳴,語氣格外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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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羿可?真能忍的,不愧是能當主角的男人。】193感慨了一句,看了眼他家悠哉游哉的宿主,又悄悄感慨。
不愧是時刻拿捏住主角的人!
就比如現在,聞羿裝的那點東西在193眼裏根本就不算什麽?,竺晏也早就知道聞羿跟着自己過來了。可?他只做出渾然不覺的樣?子,安靜地拿着書坐在床上抱膝發呆。
雖然腦海裏和193聊得火熱,但不影響對面的聞羿看見後一拳砸在牆上,卻又不敢鬧出更?大的動靜。
竺晏猜到它在想什麽?,倒沒覺得有什麽?值得奇怪的,看上去就像是終于回過神來看起了書,在腦海裏回答道:【他當然得忍。】
這才?哪到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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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吃什麽??”夏鳴習慣性地給竺晏打電話,他已經知道了竺晏不愛看消息,從?前能看幾眼都是因為邢琬給自己的面子,索性越來越習慣直接給人打電話,“我總覺得我得再去學學做飯,不能總讓你?吃外賣啊!”
竺晏靠在躺椅上,像在陽光下犯困的小貓,聲?音又輕又柔:“哪好?意思總麻煩你?呢?”
他知道夏鳴是拿了邢琬和自己工資的,可?對方這樣?耐心?又細致的人,幹什麽?不好?呢,何必要圍着自己打轉。
夏鳴卻不覺得這是什麽?苦差事,要不是竺晏不同意,又一直以為那是個女?孩子,他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跟“她”呆在一起。
“那就湯粉好?了。”竺晏拗不過夏鳴,只好?随口說了個。其實他一點也不餓,就像那天一樣?,晚上吃了個紅豆餅,第二天就什麽?也不想吃。
還是這頭的聞羿發現了,讓人以夏鳴的名義?送了東西過來。竺晏沒察覺有什麽?不對,随口吃了點就收起了盒子,夏鳴也不知道此事。
聞羿心?底卻有一絲奇異的滿足。
竺晏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陽臺這頭的人眼中,懶懶地翻了個身。他沒出門?,頭發也沒紮起來,軟軟地搭在臉上。
看着很想讓人揉一下。
“你?很困嗎?”夏鳴聽出了他聲?音裏的倦意。
竺晏輕輕打了個哈欠,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沒睡好?。”
不如說根本難以睡好?。
渾身突然打了一個冷戰,竺晏猛地坐起來,不安地看向四周,可?一片安靜,什麽?也沒發生。
“竺晏?”兩人越來越熟,夏鳴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名字。他聽到這邊的動靜,眼睛微微眯起,“你?還好?嗎?”
竺晏又躺回原處,遲疑了許久:“沒事,剛剛有個蟲子而已。”
是和上次一樣?的感覺。竺晏挂了電話,卻沒能再安然躺回去。他緊緊閉上眼,一遍遍告訴自己只是他太敏感了。
不可?能是聞羿,只是他的錯覺。
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安慰起了作用,那股被人盯着的寒意終于消失。竺晏緩緩放松身體,困意還是漸漸上湧。
那頭的夏鳴怎麽?也放心?不下,連着發了好?幾條消息,正準備就這麽?開車過去算了的時候,收到了竺晏的回複。
他看着竺晏發來的表情包,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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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羿沉默地看着手上的資料,上面把夏鳴的生平過往履歷列得一清二楚,就連被幾個人表過白?是男是女?都沒放過。
不得不承認,邢琬給竺晏挑的人确實夠優秀。無父無母的孤兒,但努力優秀,在校期間評價也向來都是體貼好?相處。別說戀愛經歷了,就連一點有暧昧跡象的人都沒。
那有什麽?用,不還是差點沒保護好?晏晏。
可?聞羿自己有什麽?資格說這個呢?他煩躁地丢開,不願再看一眼,又像往常凝視着陽臺上安靜睡去的竺晏。
他曾經買下的那幅畫如今就挂在這間房子的客廳,對面的竺晏卻很少再畫畫了,不知道究竟是心?疾未愈,還是沒有靈感。
而或許是被人窺伺的錯覺讓竺晏始終不能平靜,這幾次無論夏鳴怎麽?提議,他都不肯再外出,倒是越發愛看書了,也不肯多?看電子産品。
就像在恐懼着什麽?一樣?。
夏鳴沒辦法,只能到處跑書店。他怕竺晏看太多?同類型的無聊,就什麽?都買,還好?竺晏什麽?書都能看進去。
一來二去多?了,夏鳴反而有了進出竺晏家的機會。
聞羿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平靜,告訴自己這是邢琬雇來的人,是他的分內之事。
可?是——聞羿苦笑一聲?,這些話不過是騙騙自己罷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竺晏的內心?有多?柔軟,就算現在竺晏還因為從?前的事對夏鳴的示好?沒有察覺,誰又知道以後呢?
一天兩天或許可?以,但總有一天,或許都用不了多?久,竺晏就會發現自己身邊有這樣?的一個人。
他只能在這裏看着。
聞羿死死掐住肩膀上的傷疤,那裏曾幾次因為他這樣?的動作撕裂,但時過境遷也已經長好?。就像聞羿之于竺晏一樣?,不,可?能那時的他就連一塊陰暗的傷疤都算不上。
可?是他不能,還要越發小心?,不能再讓竺晏因為自己而不安了。
他要把自己關起來,鎖進離竺晏一牆之隔的屋子,連同心?底那些肮髒不堪的陰暗一起。
有時聞羿看着陽光下的竺晏,會想自己總有一天要發瘋在這間見不得人的屋子裏上吊,過了一會又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大概也會讓人來悄悄把這給清理幹淨,絕不能吓到竺晏。
竺晏只要這樣?平靜地過他本該享受的生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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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買的也太多?了,”竺晏無奈地看着桌上一個個盒子。
夏鳴不覺得有什麽?:“你?把你?想吃的先選出來,剩下留給我就好?。”他本來就買的多?,好?讓竺晏吃不了什麽?也能多?吃點東西。而且兩人提前用公筷分好?,算不上越界的行?為。
竺晏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一邊幫忙擺碗筷一邊勸夏鳴:“哪能總麻煩你?啊,我自己也能弄東西吃的。而且實在是太多?了,像每次早飯的份量就差不多?了。”
“早飯?”夏鳴手下的動作一頓,疑惑地看着竺晏,“我以為早飯是你?自己準備的。”
“我以為——”竺晏聞言愣住,下意識地反駁,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白?,手裏的碗筷摔在地上,吓得夏鳴連忙沖上去把人扶住。
竺晏緊緊抓着夏鳴的袖子渾身發抖,腦子裏亂成一團。不是夏鳴,那還能是誰呢,還有誰會給他點這個呢?
一個不可?思議讓他渾身發涼的念頭劃過腦海——
“是他。”
夏鳴沒聽清:“什麽??”
竺晏的聲?音很小,似乎也并不是說給夏鳴聽的。他掙脫開對方的手,捂住耳朵把自己縮成一團。
聞羿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