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早上七點,向陽醒了。
然後他就崩潰地發現自己又睡過頭了。
“是誰!是誰又把窗簾給我拉上了!”
他幾乎想也不想地就說出這句話,然後就尴尬地發現窗簾就是完完全全地開着的。
是今天的太陽不好,陽光也不夠刺激,因而才沒能照醒他。
待到他稍稍醒過來了一些,他就想起今天早上自己可能做了夢了。
夢裏,他們寝室新來的祁·智商超群·一中學霸·單純被騙·峰來他的床邊搖了他一陣子。
并且,還對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向陽,起床了。已經六點了,昨天你說今天想六點起來帶我加訓的。’
這到底是什麽奇怪的夢?
專門提醒他六點應該叫祁小峰起床加訓嗎?
這麽鬼畜的?
向陽頭疼,掀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
“祁峰,起床了。祁小峰,我們睡過頭了!”
這會兒的向陽才剛醒,腦袋也還不是很清醒。
他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把手伸向上鋪的枕邊輕拍,試着叫醒祁峰。
然而他的手都到枕頭上去搖啊搖摸啊摸的了,卻壓根兒沒碰到祁小峰的頭發?
“祁峰,祁峰?”
向陽感覺不太對勁。
他抓住上鋪的護欄,踩上雙層床的爬梯,然而等他能夠看清整張床鋪的時候,卻發現他們303新來的學霸小弟居然不在床上!
他連忙拍醒顧前鋒和鄭彥:“嘿!醒醒,祁峰不見了!”
“是不是在廁所……”顧前鋒嘟哝。
向陽:“不太像啊!枕頭是冷的,被窩也是冷的。去廁所能去那麽久嗎!”
“那麽大一個人了,丢不了丢不了。”說着,顧前鋒翻了個身,臉朝裏側,打着哈欠道:“我們接着睡……”
話雖沒錯,可是向陽有責任感啊!
大清早的,人卻不見了,他該關心一下這件事吧?
內心着急的向陽站在窗前,雙手叉着腰思靠起來。
然後他的眼睛餘光就看到了一個正拖着兩袋足球往前走的人!
等等!這人看起來是不是有點眼熟?
向陽拿起手機,并打開照相功能,把鏡頭拉近。
他于是便發現,那個一大清早的在底下拖足球的人就是祁峰。
十分鐘後,祁峰把足球還去了器材室,手上拿着一杯從餐廳的小窗口要來的濃郁豆漿,邊喝邊走回寝室。
他顯然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訓,給自己的加訓和俱樂部安排的晨訓之間預留了足夠多的時間。
這樣一來,他既能把自己踢得滿場都是的足球給收拾好還去器材室,還能有時間去餐廳要一杯可以墊肚子的濃豆漿。
如果動作快一點,他甚至還能先沖個澡,拉伸一下再去晨跑。
可沒曾想,當他用房卡打開303的房門時,看到的竟是三堂會審一樣的情形。
向陽坐在寝室中央長桌的旁邊,顧前鋒站着靠在祁峰他們那張雙層床的爬梯處,鄭彥則坐在顧前鋒的那張床上。
他一走進寝室,三人就一齊看向了他。
祁峰把門給關上:“餐廳在早訓之前有無糖豆漿供應了,還挺好喝的。”
現在的天已經轉涼了。在地處郊區的嘉陵競技青訓基地裏,則更是能感受到冬天的步步緊逼。可這會兒才結束了加訓不多久的祁峰發根處卻依舊是濕漉漉的。
顧前鋒見大哥向陽遲遲不開口,便代替向陽說道:“祁峰,早上自己出去加訓呢?怎麽不喊喊你陽哥呢?我們陽哥今早起來發現你人不在,還老擔心你呢。”
顧前鋒的聲音帶着些許的埋怨,但那絕對不是為他自己而表達的情緒。
這不是,感覺到自己被傷了心的向陽挪開了視線,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祁峰有些弄不清情況:“我叫過啊,六點過五分的時候。但是向陽怎麽都叫不醒,所以我就自己下去了。”
顧前鋒:“胡說!”
顧前鋒是如此盡心盡力地扮演着向陽捧哏的角色。
當他痛心疾首地說出了“胡說!”這句話的時候,就連一臉深沉的向陽都被吓了一跳。
顧前鋒:“你要是叫了,向陽會不醒嗎?”
等等,這會兒的向陽又想起了他早上做的那個“夢”。
難不成,那根本就不是夢,而是真的?
想到這裏,向陽不禁咳嗽了兩聲。
然而顧前鋒正認真地給祁峰做思想工作呢,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向陽那裏。
祁峰:“但真的就是……叫不醒啊。不管我跟他說什麽,他都有一下沒一下的回應我。我看他特別累的樣子,就算起來也可能跑不動,就先下去了。”
顧前鋒還打算要祁峰老實交代是不是叫過向陽呢,從祁峰進門起就一直是深沉模樣的向陽卻突然開了口。
向陽氣勢十足:“什麽叫就算起來也可能跑不動?啊?”
鄭彥:“……”
顧前鋒:“……?”老大,你的重點是不是偏了?
此時寝室裏的氣氛似乎有些凝滞,但祁峰卻一點也沒有被吓到的感覺。
他走過向陽,也走過顧前鋒,去到床尾那裏取下挂着的毛巾擦起了頭發,問:“那我明天再叫你?可你要是又不肯起來怎麽辦?”
向陽:“這不可能!”
此言一出,向陽就算是直接承認祁峰其實有叫過他,只是他不記得了而已。
顧前鋒和鄭彥正要附議呢,就發現這句話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形勢瞬間逆轉。
向陽的兩位“盟友”默默地換了姿勢,打算做起各自的事來。
祁峰:“這可是你說的啊,明天要是再叫不醒你,我就把你賴床的樣子拍下來,再發給你。”
向陽:“祁小峰!有你這麽跟大哥說話的嗎?明天你盡管叫。只要你自己起得來,能練球,哪怕是淩晨兩三點,你陽哥我都帶你。”
祁峰從來就沒有做過什麽人的小兄弟,更沒有做過小跟班。
顯然,這不是他涉足過的領域。
在出嘉維之前,他一直都是同齡人裏的孩子王。
雖然他不喜歡主動去招惹別人,但如果有外邊的人要欺負他和他的小夥伴,哪怕是比他們高了一個頭的高年級生,他都會帶人一起把場子給找回來。
想想吧,就連比他大了兩歲的徐起新都被他“罩”過。
等到了嘉陵之後,祁峰行事低調了許多,同學們甚至會誇他是個好脾氣的人。
但那只不過是他的僞裝而已。
并且,他也不會因此而讓人覺得他矮了誰一頭。
大哥麽,是不可能認的。
但他的确懶得和向陽就這種稱呼問題進行争論。
他只是以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和向陽做出證明。
——他不僅能那麽和向陽說話,而且他還會說到做到。
第二天的早上四點,祁峰如約而至,魔鬼一般地出現在了向陽的床頭。稍稍俯身,讓自己的影子把外面的月色都給擋住。
“向陽,向陽起床了。我們該下去訓練了。”
向陽對祁峰的聲音有了反應,卻是掙紮了幾次都沒能把眼睛給睜開。
“嗨,醒醒,你說了讓我喊你的。”
祁峰把向陽的被子拉下來了一點,并抓着他的衣領,象征性地把他提起來了一些,左右搖晃了一下。
如此可怕的嘗試終于幫助向陽睜開眼睛。
他看了一眼陰影中根本讓他看不清模樣的祁峰,然而睡眠的力量甚至讓他連話都說不清。
向陽:“祁峰?”
祁峰:“嗯,是我。”
向陽:“現在什麽時候了?怎麽外面這麽黑?”
向陽似乎要努力擡起手來掙脫祁峰的手,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祁峰見向陽實在是說個話都吃力,于是幫了他一把,提着人的領子又搖了兩下。
向陽總算又清醒了一點:“哎別搖,別搖我。頭暈。”
祁峰:“四點啦,快起來。”
向陽:“幾點……?”
祁峰:“四點。真不好意思,比你昨晚跟我說的兩三點還要晚了那麽一點。”
向陽被這個答案給搞懵了。
在足足攢了七八秒的力氣後,他才罵出了一句:“你神經病啊!!”
祁峰既不惱,也不怒。他松開了向陽,并從自己的床鋪上拿了手機,也打開了攝像功能。
祁峰:“向陽,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到底起不起床?我們該去球場訓練了。”
向陽:“我要是現在起床,我就是狗!”
祁峰一把拉下向陽的被子:“再說一遍。”
向陽眼睛也不睜,憤怒而倔強:“我要是現在起床,我就是狗!是嘉陵競技裏的蠅營狗茍!”
祁峰:“決心不錯,值得表揚。就是用詞有點問題。”
說罷,祁峰便結束了錄像,也給向陽把亂了的被子給整理了一番:“得,我錄好了,你接着睡。”
祁峰揣着手機和房卡,又一次地在天還黑着的時候就走出了宿舍樓。
在快步走向球場的時候,他不禁看起給向陽錄的視頻,險些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覺得,他開始喜歡他的新室友了。
雖然向陽在昨天上午的訓練裏帶起了教他踢球的歪風,但看在向陽那麽幽默有趣的份上,祁峰決定——原諒他!
在裝上了貼地照明設備的球場外,鐵絲網上已經貼上了“告學員書”。
上面說,随着冬季來臨,天亮時間減少。為了給想要在天黑時加訓的學員提供必要的支持,本片球場已經裝上了不會影響到宿舍樓的感應式貼地照明設備。
然而,這封在昨天的下午才貼上的“告學員書”卻已不知被誰給寫上了“嘻嘻”、“呵呵”、“你們想得可真多”這樣的詞,用以對“天黑時加訓”這樣的字眼表達自己的不屑之情。
祁峰拉開貼有這封“告學員書”的,虛掩着的鐵絲門,而能夠将球場照亮的燈光則也在随後僅為他一人亮起。
徐起新:[今天的訓練怎麽樣?]
祁峰:[感覺還是很糟糕。特別糟糕。]
徐起新:[但是你跑完了今天的晨訓?]
祁峰:[對。跑了一個倒數第二名,但我總覺得那是我之前扛過的同學故意放水的結果。]
在祁峰來到嘉陵競技青訓營的第三天,他開始能夠在早上的加訓之後也順利完成晨訓的變速跑項目了。
也正是在這個早晨,寝室樓的三樓在早上七點爆發出了可怕的怒吼。
——“祁峰!你怎麽敢!?”
祁峰當然敢,他不僅今天早上敢,第二天早上還在同樣的時間魔鬼般地出現在向陽的床頭,導致向陽一睜眼看到人就大喊起來。
向陽驚恐地喊道:“啊啊啊!別過來!!”
祁峰進到嘉陵青訓營的第九天……
祁峰:“我的室友太沒意思了。之前還跟我說想要早上一起加訓,還說有好多好多想要教我的踢球技巧。”
徐起新:“是那個向陽?”
祁峰:“對,就是他。這幾天早上他看到我就像是見了鬼一樣。緊張得要死,還憋了老半天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早上六點,餐廳的員工又在祁峰的加訓間歇主動為他送來了很濃的無糖豆漿,祁峰也就把他在這個時間與徐起新的通話習慣繼續了下去。
徐起新:“你肯定是吓到他了。”
祁峰:“哈,昨天晚上我又問他還要不要叫他起床了。這回他總算跟我說不了。我還以為他多厲害呢,說的大話一套一套的,原來就是個紙老虎。”
對于自己的這位室友,祁峰顯然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
祁峰:“跟我說了那麽多次要加訓,我也喊了他那麽多次了。除了前兩次是故意吓唬他,之後我都是在球場練到5:55,然後一路跑回宿舍樓去喊他。但他一次都沒早起成功。因為他,我都已經給早上的加訓起了個名字了。”
徐起新的聲音帶上了笑意:“叫什麽?”
祁峰:“落鳳斬!”
早上6:45,祁峰練習射門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對于其它寝室的人來說,那實在是一個缥缈到了吵不醒人的聲音。
又或者,一些在這會兒已經起床了的青訓學員會在刷牙的時候被這個聲音引起些許的疑惑。
然而在303,A隊裏狂得不行的向陽卻是緊緊抓着他的被子,眼睛一會兒緊閉,一會兒瞪大的。
鄭彥:“他開始了,他又開始了!”
顧前鋒:“今天和昨天的時間比怎麽樣?”
鄭彥:“一分不差!”
顧前鋒:“看起來,他是掐着表開始射門練習的。”
向陽怒忍不久後狂躁道:“別說了!別再說他了聽到沒有?!”
顧前鋒:“老大,要不……你就下去跟他一起加訓一次得了?現在下去,怎麽也能練一會兒再開始晨訓啊。”
向陽:“別想了!我向陽是絕對不會向小峰低頭,更不可能屈服的!”
這天的祁峰在上午的對抗訓練中有了突出的表現。
在他的教練在把他放到了鋒線位置後,祁峰的接傳球和停球技術雖然依舊還是看起來較為生疏,丢球的次數不少,但他卻也貢獻了堪稱驚豔的射門。
當祁峰被換下的時候,他的教練不禁在場邊誇贊起了他,并讓他一定要把這份勢頭保持下去。
此時向陽剛好走到離他們這片球場不遠的地方。
祁峰在看到了對方後立馬和向陽挑眉笑了起來。
向陽腳下險些一崴,卻是佯裝無事地立馬扭頭。
第二十天……
祁峰:“我的教練說我進步得就好像坐了火箭一樣快。但我覺得我受之有愧,因為我覺得我現在踢的還是很不行。”
對面的徐起新沒有很快回答。
祁峰:“喂喂喂?起新?起新你在聽嗎?”
徐起新:“來了。我在做手工,剛剛正好在安裝一個比較重要的部件。但是你說的話我聽到了。”
早上六點,徐起新又與祁峰開始了他們之間幾乎已經形成了習慣的通話。
在他重複了一遍祁峰剛剛說的話之後,電話那頭的男孩就很高興了。
而後,高興起來的男孩就也關心起了他最好的朋友。
祁峰:“你在做什麽手工?”
徐起新:“我得先保密。”
祁峰:“你居然還對我保密?我可什麽都跟你說了!”
徐起新:“就保密一會兒,我有點想讓它變成一個驚喜。”
說着這句話的徐起新站在腳手架上。
而在他面前的,則是一臺剛剛才有了雛形的滑翔機。
他讓人把原先的車庫拆了,并搭出了現在這間層高更高,大門也更大的“機、車一體庫”。
祁峰:“一會兒是多久?你這說法太籠統了!”
徐起新:“等我能邀請你來我的新家玩的時候,我就可以讓你看一看它了。”
祁峰不高興,并給徐起新套上了一個和他絕對不貼的詞。
他說徐起新“小氣”,他說徐起新“太小氣了,居然還和我賣關子。”
徐起新好笑地嘆了一口氣:“你之前提過的問題,就是你自己練不到接傳球,也沒法一個人練停球的問題,我想到辦法解決了。但是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準備。”
祁峰興趣大盛:“是什麽是什麽?”
徐起新無奈問道:“祁峰,你剛剛說我什麽?”
祁峰:“……”
徐起新認真指出:“你說我小氣。”
6:45,祁峰獨自練習射門的聲音再次響起。
經過了二十天的洗禮,303裏的三人已能清晰地辨明那從遠處傳來的缥缈聲音。
“咚!”
“咚!”
經過這麽多天的艱苦鬥争,向陽已不會像先前那樣因為這個聲音、或者說信號而大驚失色。
此時他已極為鎮定,就只是坐在床上刷着手機,卻是怎麽也不肯起來。
303裏的三人就在他的領銜下,全都坐在床上,死守着。
向陽:“堅持住,我們千萬不能讓他贏了。就不下去加訓,憋死他!”
鄭彥:“嗯!”
向陽:“讓他自己一個人訓練到死。這就達成了孤立他的目的了!你們想啊,小峰訓練得那麽努力,卻一點也得不到同學和的應和還有鼓勵,這得多失望啊!他肯定會覺得這裏特別不美妙。”
顧前鋒:“好的!”
向陽:“穩住!我們這是為了他好,讓他受不了排擠回學校好好念書!等他考上北大,考上清華,考上那些金光閃閃的大學,他會感謝我們這些不良球員的。”
說着這句話的向陽簡直要連他自己都被感動到了。
而顧前鋒則也跟着稱贊道:“老大,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向陽帶着些許的小驕傲輕哼一聲:“繼續!都給我繼續!我們雖然不起來加訓,但不到七點,我們就都已經坐在這裏了。這證明我們其實是能下去的,但為了室友的前途,我們團結在一起……”
向陽話還沒有說完,門口的走廊上傳來的動靜便打斷了他。
“我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原來真的有人在最遠的那塊球場練球呢。”
“誰啊誰啊?”
“小峰啊!就是青年預備隊裏用腳投籃的那個。”
“射門技術好,但是其它都不太行的那個?”
“對對對,就是那個!”
“這個月份的早上已經有點冷了啊,他居然這麽拼?”
“我想、想去看看,看看他的這門技術是怎麽練出來的。”
很快……其它寝室的大門也被打開。
早上七點的走廊也就此變得熱鬧起來。
“什麽什麽?小峰一大早就偷偷練球去了?怪不得我們教練老誇他進步快呢!”
“快快快,隔壁的,跟我說說,他在哪兒踢呢?”
“我們寝室也派個人出去查看一番!”
“我們寝室就不去了,趴窗臺上用手機拍。”
又是片刻之後,聲稱要用手機拍的那間寝室就發出了響亮的“我去!”
“我去!從這兒看不清,擋得厲害。還得派個代表去!等等啊,等等我們!”
就這樣,屬于好些人的雜亂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原先還信心十足的303則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之後,顧前鋒從床上爬了起來,探頭望向那幾個跑出了宿舍樓的學員。
顧前鋒:“嚯……真去看啊。”
向陽十分刻意地咳嗽了一下,并用力捶了捶床板,讓它發出“哐哐哐”的聲音。
于是原本還打算開了窗再看一看的顧前鋒這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繼續那形式大于意義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