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028章 牧野聞歌
車外的沙塵暴看着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黑黃色的風沙遮天蔽日，攜着植物的枯枝落葉嗚嗚刮過，卷起道路上堆積的塵土, 露出掩埋下面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年風雨的殘骸骷髅。
一具只剩半個頭骨的黑朽骷髅在沙塵的裹挾下直直撞在裝甲車外堅硬的壁壘上，砰的一聲碎成粉末，黑黃的齑粉又混入風沙繼續怒號向前。
楚未期有些忐忑地端着謝止戈給他雕的那只專屬木杯喝了一口水，視線一直落在阿飛那邊的行車監控視頻上。
“能知道沙塵暴什麽時候停止嗎？”
他有點擔心, 末世前，這片地區幾乎每年都會受到從門戈利亞那邊南下的沙塵暴影響，時間長的時候能持續一周左右，末世環境比一百年前惡劣不止一星半點, 他不敢深想車外黑黃的沙塵暴中攜帶着哪種污染物。
阿藍在光屏上調出一張像天氣預報一樣的圖表讓楚未期自己看：“至少持續半個月, 這是從絕對死亡區那邊刮過來的沙塵暴。”
楚未期問道：“絕對死亡區？”
“哦，在你生活的時代應該叫門戈利亞，不過三十年前核戰和喪屍潮爆發後，大量人類往湧入門戈利亞避難, 其中不乏華國和洛西亞的精英階層，所以尤撒對那裏進行了重點核打擊。”
阿藍說着調出一段遠景拍攝的視頻投放到光屏上，視頻裏的大片土地上寸草不生, 放眼望去只剩一片荒漠，肆虐的龍卷風裹挾着電閃雷鳴将那片荒漠變成人間地獄。
“現在門戈利亞的環境已經惡劣到人類無法生存，幾乎沒有交通工具能安全穿過那裏, 而且死亡區的範圍還在逐年朝四周擴張，中央基地每年都會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維護北部邊境防止死亡區擴展過來。”
楚未期倒是能想到當年為什麽會有大量人類湧入門戈利亞, 這個國家地理位置夾在華國和洛西亞中間, 從軍事上看幾乎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有華洛兩國在, 誰敢對它動手。
可誰也沒想到尤撒的政府和大資本都瘋了，竟然想毀滅世界，這種時候軍事力量相對薄弱卻又被尤撒盯上的門戈利亞自然走向毀滅。
“有死亡區的地圖嗎？”他又問。
阿藍在光屏上點了點，一張世界地圖立刻顯示在光屏上：“衛星早就不能用了，這張地圖是中央基地那邊根據這些年的情況進行預測後繪制的，實際情況應該有誤差，不過靠近華國這邊的範圍是準确的。”
楚未期一眼就掃到代表伊第亞的那塊地圖紅得發黑，恐怕是整個國家之間在喪屍潮中淪陷，中央基地那邊推測伊第亞已經被喪屍占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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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上移，立刻注意到華國北部邊境地帶外圍已經被一條黑色危險帶包圍，他驚詫地說：“死亡區已經擴張得這麽寬了，華國還有陸上對外聯系的通道嗎？”
“沒了，三十年的時間足夠死亡區和西南高原山脈已經連成一條線，高原山脈那邊雖污染比其他地區輕，但自然環境極為惡劣，算下來不比死亡區好多少，現在出境的海陸空三條線已經阻斷多年。”阿藍嘆息一聲，“死亡區那邊地表還沉積着大量放射性元素，大氣循環再把這些放射性元素帶到天上沉入地底，”她說着指了指天上，“這會兒大氣層裏堆滿那邊流動過來的放射性元素，要是不幸再遇上降雨那就是災難。”
帶有放射性元素的雲層一旦形成降雨，這些重污染元素就會随着雨水降落到地表，地面的土壤、動物、植物和水流将會無一幸免。
“那怎麽辦？”楚未期眉心擰緊，“中央基地那邊總不會放任不管，應該有對應措施吧？”
“嗯，”正在閉目養神的謝止戈忽然出聲，“中央基地那邊會組織高階水系異能者規劃降雨區域，不過管理範圍有限，雨不在這裏降就會在那裏降，總會落到地面。”
楚未期一時間有些驚訝，高階水系異能者竟然能達到控制氣象的程度，不過昨天那只五級水系喪屍都能改變部分地區的水氣分布，更高階的異能者能影響氣象也确實不難理解。
只是他印象裏國家當年已經有在計劃相關氣象工程，沒想到現在卻只能讓異能者頂上，恐怕那項工程現在要麽因為種種原因沒有順利完成，要麽就是已經被毀或者不能正常投入使用了。
楚未期：“這裏更靠近1號基地，是1號基地那邊水系異能者來阻止降雨嗎？”
這時，一個有點陌生的聲音忽然從車載語音中傳來：“周賀成現在是六級水系異能者，平時桃源這邊有污染性降雨他會提前移去其他敵方，”是剛才上車的桃源異能者，說話的人忽然意識到什麽，又補充一句，“周賀成就是桃源的教主，半個月前剛升到六級。”
謝止戈忽然睜開眼睛，視線落在阿藍身上。
阿藍立刻指了指監控光屏，小聲說：“他說想跟隊長談談，我就把通話打開了。”
說話的人叫白桃，就是雙方打照面時傷到苗一變異植物的四級火系異能者。
楚未期看向光屏上的畫面，就見一個正和獵豹擠在隔間裏的男人鼓起勇氣朝鏡頭這邊看來。
白桃的樣貌放在末世還算清秀，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丢進人堆裏根本無法想象這人曾經是一個民間異能者組織的執行長老，放在一百年前，楚未期見到他恐怕只會以為對方是剛畢業工作的社會新人。
見楚未期微微蹙起眉頭，眼神裏還透出幾分不忍，謝止戈忽然伸手在他腦袋上狠狠一揉：“能在桃源這種組織混到高層的人，你覺得會像他表面上展示的那麽無害？”
楚未期心裏一突立馬回神，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十分心虛地收回剛才那點動容。
對啊，教主來教主去的，這桃源該不會是什麽邪丨教組織吧，那能在邪丨教組織混上管理層的人……
楚未期瞟了光屏裏文文弱弱的白桃一眼，沒忍住打了個寒戰又飛快收回視線，這種組織最擅長洗腦，多看一眼他都有些心慌。
“那為什麽還要讓他們上車？”他朝謝止戈那邊靠了靠，小聲問道。
謝止戈不着痕跡地勾了勾唇角，随後又收回表情，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說：“內部人員總有外部的人拿不到的信息。”
楚未期恍然大悟：“比如那個什麽教主半個月前晉升六級？”這确實是個重要消息，因為他們赤影現在等級最高的謝隊長才五級，雖然阿飛他們說過謝止戈的五級就連等閑六級異能者都不敢招惹。
“嗯哼。”謝止戈輕輕應了一聲，這才半斂着眼眸朝監控那邊擡了擡下巴，“說吧，有什麽條件。”
白桃通過光屏和謝止戈對上視線，深吸一口氣說：“我可以把桃源內部所有我知道的信息給你們，包括周賀成的能力，”他頓了頓，眼眶有些泛紅，“希望你們能把黎山的遺骸交給我。”
楚未期想起來阿藍剛才說過，昨天那只喪屍頭領就叫黎山，看這人的表情，黎山身前應該跟他關系很親密。
謝止戈仿佛一眼看穿他在想什麽，痞笑道：“高階喪屍的殘骸能提煉出的喪屍病毒可不是普通喪屍能比的。”
楚未期一個激靈，立刻又打起精神，表情十分嚴肅地看向白桃，對啊，實驗材料還不允許帶出實驗室呢，更何況是能成為移動傳染源的高階喪屍殘骸。
“你想拿黎山的遺骸做什麽？”楚未期分析道，“你們二人既沒有空間異能者，也沒有帶安置喪屍殘骸的工具，提這個條件顯然是臨時起意，為什麽？”
白桃明顯沒想到楚未期會這麽直接地詢問，他瞳孔微微收縮，随後抿了抿唇說：“我知道空口一說你們肯定不會相信，但我從桃源出逃就是為了找黎山，”他低下頭，聲音有些艱澀，“就算他已經變成喪屍，或者我也變成喪屍，我想找到他，但是他已經……”說到這裏，白桃的聲音徹底斷開。
楚未期沉默了，那只叫黎山的喪屍昨天已經被他們徹底鏟除，所以對方如果和黎山關系親密的話，那是不是會把他們當成敵人？
他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
白桃聲音哽咽，有些失态地搖頭，只不斷重複：“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為了我，山哥根本不會感染……”
楚未期：“桃源山上有高階喪屍？”
白桃吸了吸鼻子：“不是喪屍，是兩株六級變異植物。”
“果然是變異植物。”楚未期看向謝止戈。
謝止戈眯了眯眼睛：“可以給你，等鏟除桃源之後，你可以親手火化那具殘骸。”
白桃壓抑住自己的抽泣聲：“好。”
通話斷開，楚未期問道：“給他沒問題嗎？”
“阿藍已經完成采樣，”謝止戈說，“剩下的帶回基地也是變成灰。”
楚未期又問：“那我們什麽時候行動？”
阿藍調出數據說：“明天下午的沙塵暴是未來一周最小的，根據白桃給出的信息來看，那個叫周賀成的教主十分多疑，我建議先派兩個人僞裝成逃難人員進入桃源，其餘人留在後方待命，查清周賀成的坐标後限制他的行動，再用導彈處理。”
謝止戈：“我和邢惡去，苗一和阿飛留下。”
這話顯然是沒把楚未期和阿藍算在戰力人員裏，不過兩人都算後勤支持人員，這樣分配很合理，而苗一和阿飛當然是留在車上看守白桃和他的手下還有那只小喪屍的。
楚未期看了邢惡一眼，想了想說：“邢惡這體格怎麽看也不像逃難的，換我跟你去吧。”
阿藍：“根據數據來看，小七确實比邢惡更适合，”她看向楚未期，“雖然你已經十八歲，但數據顯示有些發育遲緩，目前還沒完全度過變聲器，喉結也還不明顯，刻意打扮一下很容易顯出女性特質。而在末世，一個沒有戰鬥力又極具美貌的女性是非常容易讓人放松警惕的。”
楚未期眨了眨眼睛：“什麽意思？”
謝止戈的視線在楚未期還不算突兀的喉結上滑過，片刻後不知道想到什麽，他微微勾起唇角，慵懶的聲音帶着幾分痞氣：“行，你跟我去。”
……
4月7號，早上9點50分，謝止戈已經在堂屋裏準備就緒。
他緊盯着手裏的懷表，指針轉動到10點整，下一秒，地面上那枚紐扣狀的錄音器憑空消失。
看着光禿禿的地面，謝止戈微微松了一口氣，這是對方目前還算安全的證明。
十分鐘後，那枚錄音器又出現在原地，他點開播放，楚未期的全息投影立刻出現在眼前。
“謝隊，感謝你的配合，這邊已經确認你的身份，現在我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要告訴你，希望你能盡快把這個消息上報國家。”
聽到這裏，謝止戈靠在椅背上的身體立刻坐直，就見投影裏的漂亮男孩十分嚴肅地繼續開口。
“4月4號那天下午，我下班後去公司地下室檢查服務器，然後機緣巧合穿越了，”楚未期平靜的視線透着堅定，“這裏是一百年後，2130年4月7號。”
謝止戈眉頭微挑，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個透着平窮氣息的小說軟件，打開唯一一本收藏的文章，文章評論區裏，最新一條讀者留言顯示“作者覺得很贊”。
所以那天這小孩兒給他的留言點贊後就穿越到一百年後，才會導致所有監控都沒拍到對方的蹤跡？
投影裏的楚未期繼續說：“我現在身處末世，三十年前，也就是2100年，世界爆發了全面核戰和喪屍潮。”
末世？核戰？喪屍潮？
這三個詞彙無一不然謝止戈驚愕，這幾年國際形勢雖然緊張，但全面核戰和喪屍潮是怎麽回事，難道有人想毀滅世界？
可是楚未期有什麽理由騙他，或者為什麽要跟他開玩笑。
接下來的投影是兩只喪屍的殘骸，還有一段裝甲車外的核塵暴錄像，三十年前的核戰和喪屍潮始末當然也全部記錄在內。
謝止戈看完這些資料表情凝重地朝椅背上重重一靠，他對耳機對面的下屬說：“緊急聯系部門召開安全會議。”
下屬聲音緊繃：“是，隊長！”
投影裏的所有資料播放完畢，楚未期的身影再次出現，只是這次他看上去眼神游移神情古怪。
“咳，”投影裏的楚未期幹咳一聲，“那什麽，謝隊，可以麻煩你幫忙買一套女性穿的衣服嗎，有急用，你11點50分的時候先把衣服的外觀拍給我，我12點再來取衣服。”
謝止戈：“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