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才把佩家給了她兒子
第33章 我才把佩家給了她兒子。
“诩兒?”佩梅喊了他一聲, 面前之人只癡癡望着她一動不動,佩梅眼睛往下看去,同時蹲下了身。
她把衛诩的腿放在了膝蓋上, 給他脫靴, 衛诩的腿随之抽動了兩下, 意欲掙紮, 佩梅輕拍了一記他的腿,輕斥道:“莫亂動喔。”
她語氣含有一些對不聽話的人的責怪, 衛诩便不敢動了,他呆呆望着她頭上的鳳冠, 胡亂的腦子也不知究竟在想什麽, 嘴裏只管喃喃道:“梅娘,鳳冠重不重?”
佩梅解開了他的一只軟靴, 擇了另一只, 等這只也解好了, 方擡頭道:“重的,你快上床, 我上來坐下你幫我解開罷。”
衛诩速速上了床, 把盤子往旁邊挪,又把花生蓮子這些礙事之物飛快掃開清出了一片地方來,他拍打着鋪蓋,“梅娘, 上來。”
佩梅便坐到了他的面前。
诩兒的手瘦, 卻很長也很大, 他這些年不長肉, 骨架倒是愈長愈大了,聽說是像了他祖父的骨架子。
他手有些拙, 拆釵子的時候力道下得有些重,佩梅沒吭聲,頭發拉到極疼了方出言道:“诩兒你輕點。”
正全神貫注全力以赴的衛诩吓了一跳,失聲道:“弄疼了你嗎?”
“有點欸。”佩梅放柔了聲音。
“那我輕點?”
“好,輕點。”
衛诩更是小心了,小梅娘這頭上的鳳冠眼下于他來說與他只身闖龍潭虎穴并無二致了,等到鳳冠拆好完整地落到了他手,衛诩長纾了一口氣,沒被解酒湯當下逼出來的那身汗,這廂竟然泛了滿背。
佩梅頭上的重量頓時輕了不少,就像一塊石頭從她頭上移了出去,渾身有說不出的輕松。
“诩兒……”佩梅叫了他一聲,低頭解嫁衣最上面的扣子,衛诩忙止住了她,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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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梅擡首,“可嫁衣也好重。”
金絲繡成的,就這一襲嫁衣,還是祖父拿了一箱子的上朝古物和表姐家裏換的,佩梅的嫁妝裏頭,這個是最值錢的一件,份量也是最重的,比鳳冠還要重。
“那……就也解?”衛诩說着緊張了起來,背後的冷汗一茬接一茬,“我幫你?”
“好。”诩兒已是與她成過親拜過堂的夫君,他們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麽過多忌諱的了,佩梅當下點了頭。
她這頭點得甚快,衛诩伸過去的手卻是哆嗦個不停,佩梅看着他潮紅冒着汗的臉,以為他發病了,可又覺着不是,她仔細打量了幾眼,發現真不是。
诩兒是羞了。
佩梅紅着臉,她反應過來後也有些害羞,一時之間也是說不出話來,竟紅着臉看着诩兒哆哆嗦嗦地為她解衣裳,直到衣裳解下,她服侍诩兒用膳的時候,這臉上的潮熱亦沒有褪下來。
她的小臉紅得就跟一個水蜜桃似的,衛诩恍恍惚惚的,只知飯送到嘴邊她叫他張口就張口,直到她叫來了外邊的宮女和她帶來的下人打來熱水為他擦身之時,他這才反應過來,如驚弓之鳥一樣大叫,“不用,叫小楊子進來為我擦身即可。”
他叫出來的聲音都是啞的,蒼白的臉上透着孱弱的紅,佩梅握着他跟鳥爪子一樣還不停哆嗦的手,輕聲道:“诩兒,沒事的,你忘了,我進來是作甚的?我是來照顧你的呀。”
是他請求她進來照顧他的呀。
小楊子這廂也跑了進來,此前他去翼和宮的大門邊和人吩咐明早的事情去了,這廂聽到太孫的驚喊連跑了回來,恰好聽到了太孫妃的那句話,他猶豫着此時要不上前時,只聽太孫已經戰戰兢兢,結結巴巴張了嘴:“可……可我難看。”
他身上全是骨頭,不見肉。
“和手一樣嗎?”聞言,佩梅說着還惦了惦手中骨節甚大的長爪子。
“一……一樣。”
“那不難看,等病好了,長肉了,就是一個高大俊朗的大郎君,”佩梅不嫌棄他沒肉的樣子,诩兒自小身上就沒肉,他也不是一朝兩日才是這個樣子的,她早習慣了,他長啥樣于她來說都無關緊要,只要他是那個小心翼翼想接近她,請求她接受他,希望得到她的幫助的诩兒即可,“現在你是沒有肉,可不是也有先生曾說過,美人在骨不在皮?诩兒你的骨頭就是美的,我不怕。”
佩梅不想與他有隔閡,她為了诩兒違背了家族世代傳承下來的家律嫁給了他,她不是毫無所求的,她進來想做事得做到了,若不然,她不過是空來了一場,還搭上了她的家族。
“我……”衛诩一時竟無話,他轉頭就朝門邊望去,未料那個在他身邊一直以來給他意見的母妃不在。
母妃不在,衛诩收回求救的眼,落在了梅娘的臉上,只見她小臉如玉,目光清澈地看着他,一如他認識她的每一個時刻一樣,她單純的心裏,似乎裝的只有那個生着病,需要她照顧看顧的诩兒。
“我……”
“我來照顧你,你問我好不好,我說好,你的呢?”佩梅問。
原來索求的是他,怯懦的也是他,衛诩心都是抖的,他胡亂地颔首,答了一句好。
鮮婆婆在外頭直呆到小夫妻歇下,龍鳳燭燒幹了,屋裏的火滅了,已至寅時,方才回了小鳳栖宮。
劉氏還沒睡,正在繡花,見到她回來了,還把繡框子放她眼前讓她看了看,問她道:“你說梅娘會不會喜歡這個花式?我聽小楊子說,現在宮外頭時興的就是這種小鳥小虎還繡兩句詩詞的帕子。”
“您還給她繡這個呀?都進宮了,”鮮嬢嬢在她身側跪下,拿過竹錘子給她錘着腿,嘴裏道:“您這般疼她,倒要惹人碎嘴了。”
“那有甚?這點說我還是禁得住的。”若不然她這太子妃當得連層皮都沒有了,劉氏不以為然道。
“他們屋裏的喜燭将将滅了,老奴就回來了,”不等她發問,鮮嬢嬢便把太子妃想聽的那些話先道了出來,“小楊子說太孫睡香得很,原本他還以為太孫會讓他把太孫那床睡習慣了的舊褥子翻出來蓋才能睡得着,沒想成将将到床上太孫就睡着了。”
“面吃了,補湯喝了,藥也吃了,”鮮嬢嬢把得來的消息詳詳細細與太子妃作了禀告,“太孫吃了醒酒湯後不久就發了汗,還是太孫妃親自為他擦的身子,她忙前忙後沒假下人之手,都是她自己幹的,中途奴婢送水進去過一趟,太孫就看了我一眼,途中那眼睛就跟着她轉個不停,都沒看老奴二眼,問老奴是來作甚的。”
“還能作甚?”太子妃笑嘆道:“為我去打聽消息回來的呗,我還以為你要回來得早一點。”
她還以為兒子會嫌她的人礙眼,早早打發了回來。
可诩兒防的到底是今晚宮中的生人,不是她。
劉氏有想過她的诩兒羽翼一豐,可能就是他的父王,第二個衛襄,可就是到頭來事實會如此,劉氏那腔愛子之情也無法消褪,縱使被辜負,她想算帳的亦從來只有他的父王,從來不會是她的孩子。
可能做母親的大多是這般的罷,再恨也無法恨到自己十月懷胎的親骨肉身上去,她唯一所想做的,就是竭盡所有不擇手段也要扶他到他能自保的那一天,哪怕他的功名成就日,亦或是她死亡的日子。
“我看不止是太孫知道,太孫妃心裏也有數,沒有嫌棄老奴,還對老奴謝了又謝……”鮮嬢嬢輕敲着老主人的腿,緩緩道:“小小年紀就如此穩重大方,心裏又極有主見,做事有章程,您有個好兒媳婦,不比哪個的差。”
“你吶,就盡知道安慰我了。”話只挑好聽的說給她聽,可這一次她說的順了劉氏的心,她放下繡框,躺向背褥子靠着道:“我沒覺梅娘比誰差,這是诩兒自己求來的,你也親眼看到了,在她身邊他就睡得着覺,這不是福星是什麽?”
“就是。”老奴婢附和着。
“就是有些人這親還沒訂,人就已經跳起來了。”劉氏那帶着三分笑意的嘴角往上翹了翹,“比她當年生了兩個兒子那份得意勁還要厲害一點,她怕是不知道那個睡他的人如若真有那個意思想把她兒子扶正了,她兒子也只能是我的兒子,或者是我死了,繼太子妃的孩子,她兒子若是真出息了,她指不定死得比我還早呢。”
說罷,她朝老奴溫婉地笑了笑,道:“這次她最好別動我的诩兒,若不然,我就是舍了這條命,我也要讓她死。”
老鮮奴一聽,手中錘子一松,當下就給她劉氏跪下磕了一個頭,哭着道:“娘娘,使不得啊。”
寅時中時,衛襄從正英宮裏走了出來,欲要步行去前朝門的方向的金銮殿上早朝,路上福公公把剛才從小鳳栖宮聽來的話和他說了,說罷他道:“依老鮮奴的話,太子妃最近似是,似是……”
衛襄看了他一眼。
如今是老福子的福公公壓低了腦袋,輕聲道:“也不知是知道了什麽作給我們看的,還是真的是如此,太子妃似是有點心灰意冷了。”
“什麽意思?”衛襄當下停下了腳步。
福公公也停了下來,低着腦袋不敢說話。
就是那個意思。
衛襄瞬間懂了,他當即冷哼了一聲,道:“死誰都不可能死她,以後莫要說這種話了,我才把佩家給了她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