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兒子不像,她送一個像的給他

第38章  她兒子不像,她送一個像的給他。

“你究竟怕衛诩什麽?”狄氏一聲猛喝, 竟恢複了她尚年輕時的那身剛烈狠絕,她不被衛襄的話所動,只見她愈發厲聲喝道:“是你膽小, 怕鬥不過你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孩子, 還是你怕劉湘, 怕她扶着他, 要了你的命?”

“我怕?”衛襄匪夷所思地笑,更狠絕地回過去道:“您想說什麽?想說我怕有一個像您一樣的湘娘罷?是又如何, 哪個帝王身邊經得住有個比毒蛇還毒的發妻!”

是又如何?他防着又如何?她就是他活生生的前車之鑒,他不想走他父王的老路, 不像有個像他親生母後一樣的妻子, 難道還錯了嗎!

就如最了解衛襄心中隐痛的人是狄氏一樣,最知道狄氏心中那不可能抹滅的痛苦的人就是衛襄, 衛襄的話一出, 因過往和順安帝形同陌路的狄氏腳下一個晃顫, 跌坐到了她身後的椅子上。

她身後站在一角暗處不敢出現的一個丁姓氏的女內司忙上前來,還沒扶到她, 只見皇後娘娘別了別頭, 不讓她過去。

一句話,似是把狄皇後身上綻現的活氣抽光了一般,就如此前那個殺氣騰騰的人如同昙花一現一樣,她又成了那個暮氣沉沉一身死氣的老皇後。她撐着椅臂撫着額頭閉着眼, 不看衛襄, 嘴裏淡淡道:“當年啊, 是我有二心, 心裏想着狄家,仗着皇帝對我的寬容, 什麽事我都敢幹,因此毀了皇帝對我的夫妻之情,說我活該不為過……”

她也認。

“你現在就像當年的我,不過你是太子,劉湘就是個無權無勢的太子妃,你欺負她,誰也說不了什麽……”

不像皇帝還能把她打入冷宮,劉湘只能逆來順受,“你倒是确實不用怕劉湘咬你一口,誰叫她不是你父皇那般地位的人呢,她只能忍着受着,只是這結果也是你自己求來的,我幫她擡舉衛诩,呵……”

狄後閉着眼嘲弄地笑了一下,“但願你這兒子能多活兩年罷,你也最好想着他像你多一點,若不然,你最後能不能等到你父皇死了帝位能傳到你手裏都不一定。”

“衛襄啊,”老皇後睜開眼,看着地下,“他這個人,雖然是這個天下的至尊,這個天下都是他的,可他也是這天下最遵綱守紀不過的那個人,他看上你,是有你自己能耐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你是他的嫡長子,這個你比我懂。”

她已不想她這個兒子說,皇帝當年承諾過她會讓她肚子的孩子當太子,皇帝這個人,輕易不承諾,一旦他說過的話,只要他還沒死,他都會做到,就像他說過這輩子會讓她一直當他的皇後,瞧瞧,她給他下毒差點讓他死了,這皇後他還是讓她當了。

這個男人啊,狄後這心啊,就是她這個人脖子以下皆埋到黃土下去了,也無法從他身上挪開。

她是有她的算計,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也就像個跳梁小醜罷。

“他是開始把一些事情挪交到你手上了,可你自己也小心點罷,寵妾滅妻?呵,我這個殺他的原配他都沒殺,他忍得了替他治理天下,繼承他鴻圖大志的下一任皇帝就是你這等原配他還沒死就擡舉庶子的貨色?”狄後擡頭,不屑地看着她的兒子,“回去好好想想,別還沒當皇帝,就被到手的一丁點東西就沖昏了頭腦,你又與當年的我有何異?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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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襄被她說得手臂不自禁地發抖,狄後一個“滾”字出來,他牙一咬,差點把嘴裏的舌頭碎破。

其後,他咬着嘴往後退了一步,掀袍跪在了地上,朝狄後磕了一個頭,随後一句話都沒說就站了起來,轉身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他依言滾了。

站在狄後身邊未退的女內司這廂跪到了地上,手放到了皇後的腿上輕敲了起來,她擡頭來,輕聲道:“太子對您誤解太深。”

把他的親生母親想得太壞。

“又如何?”她自己做的事她自己當,狄後對她兒子對她的誤解毫不在乎,只是對衛襄說她的話有些耿耿于懷,“男兒大了,心只會在天下權力和新的女人身上,對我這等惡母存有惡念,是他幹得出來的事,他畢竟不是皇帝。”

順安帝這種皇帝,百年難得一個,皇帝先前還有些兒女情長,對她額外心慈手軟,可她就像一道磨練他的坎一樣,一越過她,他就成了一個決斷分明,身上再無軟肋的帝皇。

她公公給他留下的是一個滿朝皆是世家子裙帶關系的朝廷,一大群人皆擅長玩樂吹捧,國家幾近被掏幹,富絕了的全是那些稱他為皇帝的蛀蟲,連她狄家也是,個個嘴裏都說得出一口漂亮話,家裏一個下人喝水用的都是金杯,上下皆舌燦蓮花,凡事皆順着人來,把她都哄得都得意忘了形,只顧聽他們的,從不聽他的。

這個朝廷,他慢慢治理,用了近二十年才現出了如今這副清明向上的模樣。

他甚至有耐性把他做不到的要交給衛襄。

可衛襄到底是不是那個對的人,他可能已經想透了,找不出比衛襄更好的了,可狄氏還沒看分明。

“衛诩像他,”狄氏緩緩合上眼,“皇帝會喜歡的。”

她兒子不像,她送一個像的給他。

她只但願,他能比她活長一點,活得長長久久的,就是全忘了她也無妨。

*

佩梅十一月二十九日月底與诩兒成的親,十一月只有二十九天,十二月的頭一天就也是初一,她婆婆領着他們去了趟鳳栖宮,當天下午,鳳栖宮來人,傳诩兒每月初一十五去皇帝陛下的始央宮替皇帝祖父抄書,跟着皇帝祖父學習。

學習的是什麽,鳳栖宮的女官沒說,婆婆看起來也沒有想問的樣子,佩梅只見女內司大人走後,婆婆走路都是飄的,神情恍惚,佩梅扶了她坐下,又去陪在一直在閉眼吸氣吐氣的诩兒身邊,直等到他氣息平了一些,她方把小楊子端來的藥拿起盛起一勺,放到了他嘴邊。

“我……”衛诩睜眼,不想吃。

“要吃,吃好了才有力氣抄書,”佩梅沒放過他,“這個藥小楊子說是要吃在膳前,等你吃完了,你還得用膳。”

衛诩忙張嘴,連喝了兩口藥湯,眼睛忙朝也在閉眼不斷吐氣吸氣的母妃身上看去。

“藥要涼了,你趕緊吃,我們等會兒一起陪母妃用點飯,午膳她都沒吃什麽。”佩梅又舉了一勺到他嘴邊,衛诩連忙張嘴。

那邊聽了他們說話的劉氏睜着眼朝他們看了過來,見小兒媳婦坐在宮人擡來的凳子上,一口一口地喂诩兒藥,還不忘安排後面的事,她不由得自嘲地搖了搖頭。

宮裏呆了這麽多年,竟還不如一介小兒心性來得穩。

劉氏那紛雜緊張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些許,靜靜看着他們一個喂藥,一個吃藥,等到兒媳婦藥喂完,放下碗轉頭朝她看過來時,她朝兒媳婦露出了一笑。

看在佩梅眼裏,就是絕色天香的婆婆朝她露出了和藹可親又愛重她的笑容來。

皇室重相貌,擇後擇太子妃,擇的都是相貌極出衆的,佩梅一進宮,發現她這在外面算是清秀的模樣到了皇宮已顯平平無奇,有些宮女長得都要比她好一點。

她的婆婆已有些年紀,卻還是這群美人當中最豔冠群芳的,不過短短一兩日,她在佩梅眼中模樣堪稱完美。

婆婆是個好母親,也是個長得好脾氣卻是更好的婆婆,這對佩梅而言,現已足矣。

“母妃,我們早點吃飯罷,這已下午了,今天就是初一,等會兒我們是不是要去哪兒問一問,诩兒今天要不要去抄書。”鳳栖宮來人後,佩梅心裏想的是今天就是初一,要不要去皇帝陛下宮裏抄書的事。

按理來說,是不應該去的,可這一天沒有度過,那就還是初一。于佩家人來說,今天要做的事情今天畢,哪怕是晚上要做的也得晚上做完才能睡,是以她這心放不下,見婆婆沒有去問的意思,她便先把話說了出來,生怕才第一天第一次,诩兒就失了規矩,那就失禮了。

劉氏聽着愣了一下,道:“才來的旨意,這都下午快天黑了……”

她看了看外面。

“今天還沒過呢,”佩梅淺淺一笑,“今天就是初一。”

她說着話,衛诩的眼睛在她和母妃臉上直打轉,來回看着她們。

“可丁內司沒說今天要去,按我對她的了解,沒說要去,那就是今天不用去了。”劉氏猶豫着道。

但個中內情可能就是始央宮那邊沒明言說清楚,鳳栖宮不好轉達始央宮沒說明白的話,是以今天這去不去,确是個問題。

“母妃,孩兒去問問。”衛诩這廂站了起來,突然道。

“你去作甚?”當下劉氏想也不想地道。

他能走得了那麽遠嗎?

“現在天色不早了,孩兒先去一趟皇祖母宮裏,要是問不到準信,孩兒就去皇祖父的始央宮問一問。”衛诩道:“這是皇祖父和皇祖母對孩兒的恩寵,如梅娘所說,今天就是初一,頭一天的日子,皇祖父就是想讓孩兒今天去,孩兒要是沒去成,那孩兒就是失信之人了……”

“我先叫人去一趟你皇祖母宮裏,”诩兒說得也是,劉氏其實也是偏向他這個說法的,她也站了起來,“那邊沒準信,你再去你皇祖父宮裏。”

“不夠誠心,”衛诩搖頭,瘦瘦高高恍如一道紙片人的皇太孫搖頭道:“沒有去皇祖母那邊問話是宮人,去皇祖父那邊是我的道理。”

這機會還是皇祖母替他求來的,此時在衛诩心裏,皇祖父固然是最尊貴,是天下至尊,可在他心中皇祖母要比皇祖父的份量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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