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暴露

暴露

手腕卻被攥住:“秦染,你再這般逗我,今夜就別想走了。”

我連忙縮回手:“我沒想逗你了,就是,關心你而已。”

32

再無言,只剩下我和他踏雪的腳步聲。

不知不覺,我們已走到診所門前。木門的縫隙間亮着燈,裏面顯然是有護士在值班的,但靜悄悄的,沒有我來時的狗吠。

我敲了一下門,門便開了。

門縫裏露出的人倒不是昨夜值班的女護士,而是個四十多歲的陌生男人,身上穿着白大褂,看上去是診所的醫生。

“請問,診所的電話修好了嗎?”

“修好了,才修好。你要打電話是吧,進來吧。”他拉開門,容我和吞赦那林入內。可甫一踏入診所的門,我的太陽穴被一個冷硬的物事頂住了。我一個激靈,那醫生的手裏竟然拿着把槍,再朝他身後一一看,走廊裏邊的輸液室竟然站着十來個人,都身着黑色沖鋒衣,戴着防風帽,而莫唯就跪在地上,被他們拿槍指着腦門,嘴巴也被膠帶封住了,一見我便瞪大了眼唔唔直喊。

“別動。”粗嘎的聲音道。

“吞赦那林快跑!”我大喊一聲,就聽見“砰”的一聲槍響,一道火光貼着我的耳際擦過,擊中人體的悶響自背後傳來!

“不!!”我嘶吼一聲扭過頭去,卻見吞赦那林靜立在那兒,胸口有個彈孔,卻一絲血也沒流出來,只是裸露在外的脖頸與臉頰皮膚上,竟浮現出無數血紅色類似脈絡的紋路來。

我睜大眼,愣住了。

“我草,這他媽是什麽人!”

“媽的,這不是人,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了的,去那所兇宅把阿峰他們叫過來,順便報告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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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邊一聲暴喝,我被勒住脖子,猛拖向走廊的另一頭,接着又是砰砰數聲,火光掃射,彈殼飛濺,子彈全打在吞赦那林身上,他長發飛舞,衣衫碎裂,卻仿佛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徑直朝我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挾持着我的歹徒顯然被這一幕震懾,抵着我太陽穴的槍都在發抖,可我與他同樣驚駭,便連掙紮也做不到,渾身僵硬地看着吞赦那林。

——不是人?

“放開,他。”

槍林彈雨中,他低沉道,聲音卻變了,那根本不像是一個人能發出的,宛若從地獄深淵傳來,挾着萬鬼哭號,又如幽冥之地的北風獵獵呼嘯,沖入耳膜之中,在顱骨間回蕩沖撞。

“你別過來!媽的!什麽鬼玩意.....”槍口從我太陽穴挪開,正要朝着吞赦那林開火,突然,背後“啊”地一聲慘嚎,玻璃碎裂聲接踵而至,我扭頭看去,只要那假扮成醫生的歹徒被一個四肢着地的人影撲到了窗外,鮮血一濺三尺高,也濺到了我的臉上,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甩到了牆上,緩緩滑落下來。

那是腸子。人的腸子。

我一陣幹嘔,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望着自槍林彈雨間朝我走來的吞赦那林,朝走廊盡頭縮去,旁邊一扇門裏突然伸出一雙慘白的手,一把抓住我的雙腳,将我拖拽了進去。

一眼看見一張無皮的血臉,我險些當場昏倒,啊啊啊地狂踢猛踹,那抓着我雙腳的“屍奴”,卻沒有撲咬我,只是跪伏在我的面前。我吓得魂不守舍,扒住門框朝外爬:“吞赦那林!”

只往外瞧了一眼,我便呆住了。

只這剎那功夫,走廊的地面上,竟然布滿了蜿蜒交纏的灰白樹藤,朝牆面與天花板肆生蔓延,綻開朵朵豔麗如血的荼蘼。

朝他射擊的槍火已經停止,隔壁診所內部輸液室裏傳來此起彼伏的痛苦嘶喊,我看不見那邊的情狀,卻能看見那些樹藤一拱一拱的扭曲着蠕動着,就像在吞噬着獵物血肉的蛇身。

而吞赦那林就立在樹藤的中心,猶如大樹的主幹,他的雙手張開,與樹藤相連,這些樹藤便是由他的十指與軀幹化成。

他的身形亦比之前拔高了一倍,頭幾乎頂到了天花板。

我仰頭望去——

終于,看見了他一直蒙着黑布、不許我看的雙眼。

樹藤斑駁的陰影間與濃墨般漆黑湧動的發絲間,隐現的,是一雙瞳仁血紅的眸子。那張驚世駭俗的面龐此刻嘴角開裂到耳根處,獠牙森然,而裸露在外的蒼白皮膚上,都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紅紋路與咒文,一如我見過的那尊高高伫立于荼蘼花臺上的邪神雕像。

我一剎那,意識到了什麽——

他不是什麽神巫,不是人.....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屍神主。

而我,和他行了冥婚。

這個念頭猶如一聲霹靂,炸得我魂飛魄散,我控制不住地厲聲喊叫起來,瘋狂踹開攥住我腳踝的屍奴的手,連滾帶爬地朝窗外逃,可雙腿卻被什麽細長柔韌的軟物猛然縛住,我猝不及防地被拖到了半空中,下一刻,一雙冰冷的大手抓住了我的後頸,令我的雙眼近距離的對上那雙狹長的、猶如嗜血野獸一般的紅瞳:“你要逃去哪?”

“啊啊啊啊——”我肝膽欲裂,本能地拼命掙紮起來,推搡捶打,可雙手亦被樹藤轉瞬縛住,縛死在背後。

他以非人的力量死死抱着我,嘴唇抵在我耳畔,輕輕摩挲鬓角,嘶啞道:“別怕,別逃,染染.....你說,你不會抛下我的。”

我的餘光瞥見旁邊診室的一片鮮紅,轉眸看去——滿地血肉模糊,樹藤蜿蜒扭曲着,藤身綻開了無數裂口,口中探出布滿利齒的長舌,吞噬着那些人的殘骸,他們都已經被撕碎了,地上全是殘肢斷臂、心肝肚腸、七零八碎的人皮和骨頭。

“嘔——”

我渾身發抖地幹嘔起來,卻被他重重封住了唇。

他把我抵在牆上,便在這一地屍骨血肉間,捂住我的眼睛,吻上來。

“唔!”我扭動着身軀,可越是越掙紮,他便越吻得越深入,越強勢。終于,腦子裏一根弦猝然繃斷。

我眼前一黑,失了意識。

渾渾噩噩間,不知是醒是夢,一聲爆炸的巨響在近處傳來,地動山搖,四周一片灼熱,而且越來越熱,仿佛被烈焰包圍。

“滅火,快,滅火!”

“這火怎麽滅不掉,還是藍色的?”

“阿塔那,贊巴達薩地瓦——”

......

“秦染老師秦染老師!”

我大叫着驚醒過來。

一睜眼,便是一張布滿炭灰的臉,滿頭金毛亂糟糟的,雙眼瞪得很大,黑亮的眼瞳映出我狼狽不堪的模樣。

“莫唯?”

我膽戰心驚地環顧四周,這房裏通透明亮,擺着幾架病床,設施看上去很新,看起來并不是之前那個鎮上的小診所。

“這是哪兒?他,他呢?”

心底的恐懼止不住地上湧,我抱住雙膝,蜷縮起來。

“你是說那個,和你在一起的.....”莫唯顯然也心有餘悸,咽了口唾沫,“他殺了很多人,我的攝像機壞了,沒來得及拍下來,沒人會相信我們的,找警察也沒用.....那到底是個什麽鬼東西?秦染老師,你怎麽會遇上那種怪物的?還有那群黑衣人,你不知道,他們在那個鎮上轉悠了幾天了,我都不知道他們是幹嘛的,原來竟然是在找你?你和他們有什麽糾葛?”

我搖搖頭,無法回答他的問題,親眼所見的殘骸碎屍又浮現在眼前,我忍不住“哇”地一聲,趴在床邊吐了出來。

“秦染老師!”他拍着我的背,“護士!快來,他吐了!”

灌下一杯熱水和兩片胃藥,我稍稍緩過來,可伏在床邊,沒有力氣動彈,渾身發抖,天旋地轉。

“你沒事吧?秦染老師,你....你抖得很厲害。”

我搖搖頭,被巨大的恐懼壓着喉頭,說不出話。

我将一個不知到底是什麽東西的恐怖存在視為了缪斯,和他行了冥婚,談起了戀愛,還打算把他帶回家裏,和他同居。

“後,後來,發生了什麽?我是怎麽,來這裏的?”

莫唯撓了撓頭:“我當時趁亂逃出去以後,叫了鎮民們出來,想回去救你,診所卻突然發生了爆炸,我也被炸暈了,據說是噶廈派出所的民警把我送到這裏來的,沒想到你也在。”

“這是哪兒?”

“穆圖,算是蘇瓦伽山區最大的鎮了,旅游勝地。”

發生了爆炸?那些樹藤是不是畏火?吞赦那林會不會......

心髒被一團複雜的情緒包裹,我忽然想到什麽,緩緩拉起了褲管——我的腳踝處,那對樹藤結成的腳镯赫然還在。

心裏一悸。

如果這是他身上那些樹藤的一部分,按理來說,他肯定沒事。

“去,幫,幫我找把剪刀。”

“啊,好。”莫唯立刻遞了把瑞士軍刀來。

我一把接過,誰料刀刃剛剛拉了個來回,竟然就卷了刃。

我瞠目結舌,莫唯不信邪,換了把鋸齒刃,還沒碰到,鋸齒刃發出“啪”地一聲,直接斷了,險些沒崩到他的眼睛上。

我們倆對視一眼,面如死灰,都不敢動了。

“這是,這是他給你的?他不會能憑着這個,找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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