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狐劫

狐劫

“滾開!”那幾個魁梧男子卻顯然打紅了眼,将撲在聖君身上的瘦弱男子一腳踹開,便對着聖君拳打腳踢起來。我忍無可忍地朝篝火沖去,雪狼如離弦的箭一樣射了出去。

卻在同時,我瞧見數抹影子自四面八方襲來,有飛鳥,有麋鹿,亦有不少辨不出種類的小動物,想是整個森林的飛禽走獸,都奔赴來此,護衛它們的神明。只聽得驚叫連連,那先前膽敢調戲聖君的領頭壯漢與幾個魁梧跟班都被鹿群撞得飛了出去,剩下的有人被鳥兒們瘋啄着,抱頭鼠竄,有人被走獸們追趕撕咬,我呆在那兒,只聽一聲冷喝:“趕跑就行,莫傷了他們!”

雪狼“嗷嗚”一聲,撲在聖君的身上,這瞬,他才注意到了我,目光一凝,似是驚愕,還未來得及說話,忽然,一陣地動山搖。足下大地竟然轟然開裂,塌陷下去。

是又雪崩了嗎?

我足下一空,身子墜入裂隙的瞬間,手腕被驀然抓緊,撞進一個結實的懷抱,是聖君抱住了我,然後将我托舉了起來。

“上樹!”我回過神,本能地依從他的指令,爬到了樹上,聖君亦馬上爬了上來。朝下望去,我才發現,森林覆蓋滿白雪的大地上蔓延出了道道裂隙,能看見底下盤根虬曲的樹根猶在蠕動着、扭動着,猶如無數條蟒蛇,将那些墜入裂隙的人牢牢纏縛住了,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

“這是怎麽回事......這些樹,成精了?”我驚恐疑惑,被他摟入懷中,“我也不知曉,抓緊我!”

“吾兒....來此.....”

此時,一個宛如山風呼嘯的聲音,像來自大地深處。

“這,這是什麽?”我頭皮發麻,便覺聖君将我摟得更緊,“閣下可是此處地神?我們是誤闖此處,驚擾了您,并無冒犯之意,還請地神大人放行,待出去,我定為您設立神龛!”

“吾...乃...汝...父......”

凜冽山風自下方席卷而上,我們所在的這顆樹下,幾步之遙的地面轟然塌陷出一個大洞,似一頭上古巨獸張開了大嘴。

大嘴之中,隐約浮現出一抹血紅的人影,人影的四肢卻詭異的像是與無數樹根相連,好像他們便是它的脈絡與手指。

“樹,樹妖,他怎麽,還自稱,您的阿爹呢?”我牙關打顫,見聖君亦蹙緊眉心,睜大雙眼盯着那人影,顯然同樣愕然。

“汝.....身懷吾血,天生靈脈,殊于常人,本會超凡入聖,可你命中有劫,心懷業障,成不了神,注定入魔......下來,獻出己身,助吾脫困,吾将賦予你傾覆天下之力,非但可以掌控自己之命,這世間衆生也皆由你生殺予奪!”

“你不是此地地神....是什麽?”聖君沉聲,“是妖魔麽?”

“妖魔?”那聲音大笑起來,震天動地,”吾說了...吾乃汝父!”

“胡說什麽,吾生父身在異國!”聖君厲聲斥道,“你這妖魔,快放我們和這些人出去,否則我......”

“你如何?”那聲音大笑不止,“你如何?你修煉多年,是不是空有靈力,不會法術,根本沒有自保和庇護他人之力?若你有,又怎會被我困在此處?告訴我,我兒,你想成強者嗎?”

“住口!”聖君抱着我的胳膊一僵,看了我一眼,“我離飛升成神只有一步之遙,日後自能成為強者。”

“哈哈哈.....可他就是你的業障,有他在,你成不了神。且踏着累累屍骨修行,即便你飛升成神,亦要背負罪業,苦修贖罪,何苦?不如容吾助你,一步登天,吞赦日月,予取予求!”

“休要蠱惑人心!我修煉已抵達最後關隘,觸及神境,再過些時日,定會飛升。”聖君一字一句沉聲道,“就是因為踏着累累屍骨修行,我才一定要成神。唯有成神,我才有力量庇護我想庇護之人,才能改變這一切,撼動.....頭頂的天,渡那些已死之人受困的魂魄往生!”

我心頭一震,雖不是十分理解這修神之道,卻能理解聖君的話,正如方才那人所說,聖君,是個好人,極善極善的人。

四周一片沉寂,萬籁俱寂。

許久,那底下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罷了,吾.....容你将來抉擇。或遲,或早,你注定堕魔.....”

“到時,吾在此,等你。”

一陣轟鳴中,大地的裂縫,緩緩合攏,不過頃刻,再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除了落葉與淩亂的足跡,什麽也沒有,方才被纏在樹根裏那些人,都被吞噬了,仿佛沒有存在過一般。

我一陣後怕,倘若不是聖君抓住了我,恐怕我也葬身于此。

“下來。”

聖君跳下樹去,張開雙臂,看着我。

我沒有猶豫,跳下樹去,被他一把接住,緊擁入懷。

“你為何還要回來?我不是讓你回宮嗎?”他扣住我後頸,将我的頭按在胸口,“你擔心我?”

“我.....聖君舍命救我,我自然不能獨自逃走。” 我仰起頭來,“方才我見那些人打你,聖君還好嗎?身上疼不疼?”

下巴被捏住,藍眸盯着我:“既然關切我,為何還要叫我聖君?”他将我抵在樹上,拇指用力摩挲着我嘴唇,恨恨道,“你這張嘴,怎樣才肯說些我真正想聽的?喚我那林,就那麽難?”

“那,林?”我失神,情不自禁地喃喃,胸口仿佛裂開了一條縫,一團滾燙的情緒在心底悸動洶湧,還未來得及分辨,嘴唇就被重重封上。我情不自禁地揪緊他的衣襟,竟難以推拒,可他卻吻了一下便退開,牽起了我的手:“ 此處不宜久留。”

說罷,他牽着我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着月亮的方向走。

瞧見遠處山巅宮城的輪廓,我足下一僵:“我.....不想回宮。”

他回眸看我,手攥得很緊:“你想去哪?”

“我想,回家。”我怯怯看着他,實話實說。

“那我,随你回家可好?”藍眸盯着我,一字一句地問,“就像十四年前一樣,我随你逃走,如何?”

我一怔,頭倏然又一陣劇痛,只覺此情此景,竟是似曾相識,失神不過一瞬,身軀就被猛地向前一拽,栽入他懷中。

手臂将我的腰身鎖死:“如今倒是老實,不敢再騙我了?”他撫摸我的臉頰,“罷了,反正我也就是想試試你,逃不走的,十四年前開始,這四面群山,每座山頭都設了崗哨,附近城鎮門口也設有關卡,沒有行牒過不去,河岸也一樣。”

我心頭緊縮,下意識地掙紮起來,推開想跑,便被他按在雪地上,抽了腰帶栓死了雙手,又拖拽起來。

“不會再信你的鬼話了。”他抵着我的後頸咬牙道,“我何苦受盡煎熬?十四年前便該如此,把你這小狐貍囚在身邊了事!”

“聖君.....”我真如囚犯一般,踉踉跄跄被他押着走,又忽然覺得他這般對我的樣子,一點不像個良善之人。

“喂,你們,你們是何人?”正當此時,後邊遠遠傳來一聲呼喊。聽得這聲音竟有幾分耳熟,我回眸望去,便見後方的樹影間似乎有幾個人影。聖君亦停下來,将我拉到身後,警覺地盯着那個方向,一只手擡起來,手中握着一把白色的笛子。

“雪哥?你怎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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