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硬核廣告
第61章 硬核廣告
天大的大事沒有吃飯重要,楚辭被沈晝拽下樓去吃飯,Neo撇着嘴跟在後頭,像個沒精打采的尾巴。但是南枝已經深谙這兩個家夥的習性,斜過目光瞥了他們一眼,道:“又偷喝飲料了?”
沈晝嘀咕道:“吃過飯我就把那些飲料都鎖起來。”
說着意有所指的看了楚辭一眼,回頭問南枝:“我記得倉庫裏是不是有一把鑰匙鎖?”
楚辭:“……”
一瓶飲料而已,大可不必這樣,不喝又不會死人。
南枝放下盤子:“應該是有的。”
馮.修斯無所謂的道:“喝點飲料怎麽了,小孩子不都愛這個……”
“喝多了她要拉肚子,”南枝“咚”一聲将裝滿了黑啤酒的馬克杯磕在他面前的桌上,“你以為誰都是你,皮糙肉厚的。”
馮.修斯對着南枝笑了笑,立刻閉上了嘴。
左耶從廚房将最後一個盤子端了出來,南枝就順勢坐下了,楚辭拽了拽她的衣袖,悄悄道:“姨姨,我們幫你把倉庫裏的軍火賣了吧。”
南枝哭笑不得,随口道:“好,能賣就賣了吧,賣的錢給你買魚吃。”
她說着切了一塊牛排塞進了楚辭嘴裏。
楚辭鼓着腮幫子一邊嚼一邊想,要是按照她說的,賣掉軍火的錢買魚,那得買多少啊,害。
翌日一早,沈晝就來敲楚辭的卧室門,将尚在睡夢中的他吵醒,而後美夢被擾的楚辭無處洩憤,又去敲Neo的門,冤冤相報不得終結。
今天他們要去碎葉星,所以只能一早就趕去港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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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左耶也要跟去,但是今天馮.修斯要出去,科維斯死後基裏.弗蘭忙着吞并三岔街,整個二星的東半球都很動蕩,他擔心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南枝一個人不好應付。
“再見啊!”左耶趴在二樓的樓梯平臺給他們揮手,“早點回來!”
“留着他到底是幫忙還是幫倒忙……”臨出門的時候楚辭嘀咕道。
沈晝嘆了一聲:“總會有點用處的。”
二星的空軌慢的如同老黃牛犁地,他們出門時巷子裏霧氣彌漫,白霜涼寒,等到了港口已然日上三竿。進港安全通道的兩邊雜草生出列兵的儀式感,不過就是精神面貌都不太好,蔫了吧唧的,楚辭猜測應該是今天早上被霜打了。
早春的晨起,還沒有褪去冬殘留的寒氣,哪怕日光繁盛,風也是凜冽的。
星艦不準時,他們在破爛的航站樓裏等了倆小時才起航,而星艦進入宇宙之後楚辭才得知,為了節省燃料,一般這種小型星艦都不會進行躍遷,也就是說,這玩意要開着自動駕駛飛過去。
飛過去……
楚辭頓時産生了一種自己明明可以坐和諧號卻被迫上了綠皮火車的荒謬感。
Neo靠在座椅上,頭仿佛和脖子不相連接,角度詭異的歪在一邊:“我早就說了,回去很麻煩的。”
楚辭不可置信的道:“那你是怎麽過來的?”
“要不是去一星有事,”Neo打了個呵欠,“我才不願意出來呢。”
“你之前在一星?”
“嗯。”
楚辭本來想問她去一星幹什麽,結果話說完她眼睛就閉上了,頭靠着座椅靠背歪得更厲害,頭發偏過去,幾乎擋住了半邊臉。楚辭只好閉嘴。半響,沈晝忽然悄聲問:“她的脖子是怎麽拗成那個樣子的?”
“我哪裏知道,”楚辭“啧”了一聲,“總感覺這姿勢看上去不太像陽間的人。”
沈晝:“……”
而接着,Neo幽幽的聲音從她的頭發背後傳來:“我聽的見。”
她将拂在臉上的頭發吹出一條縫隙,像黑暗中裂開了的豁口,露出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頰和一只一動不動的眼瞳。
楚辭問:“你沒有睡覺?”
Neo沒有說話,卻又将頭歪了下去,但是不是又閉上了眼,楚辭也不知道。
旅途很長,長的十分無聊,幾個小時之後船艙裏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沈晝拿下眼鏡也決定睡覺,眼睛合上的那一瞬,縫隙閃爍的視界裏,他看到Neo抱起手臂縮着,她過分消瘦,以至于像一張貼在座椅上的紙。
沈晝輕手輕腳的脫下外套,攤平,動作很輕的将要蓋在Neo肩膀上時,她忽然道:“不用。”
“你……”沈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Neo将頭擡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眼眸依舊黯然無光,卻神情清醒。
沈晝收回了手,将外套疊起來擺在膝蓋上,低聲道:“有什麽事就叫我。”
船艙裏的照明暗淡下去,一段時間之後,就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某一時刻,昏暗裏傳來楚辭輕輕的詢問聲:“你為什麽不睡覺。”
Neo道:“睡不着。”
……
抵達碎葉星竟然已經是兩天之後,因為中途偏離了航線,重新校準,回航,再起航,來回折騰得乘客怨聲載道,但是船長的态度卻相當蠻橫,愛坐就坐不坐就滾,有本事自己飄到碎葉星去。
而聽到全船通訊廣播的某位乘客脾氣上來直接沖進駕駛艙和船長幹了起來,沈晝被霧海人民剽悍随性的行事風格驚到,半響回過神來,教育楚辭道:“不管做什麽事都不要沖動知道嗎,沖動是……”
楚辭沖Neo使了個顏色,兩人一起捂上了耳朵。
星艦進碎葉港口已經是黃昏時分,沈晝決定先帶他們在碎葉星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去67度星。
霧海的旅店大都是黑旅店,要上輩子拯救過宇宙的運氣才能遇上一家正常的,楚辭他們顯然沒有這種運氣,于是就只能和漫天要價的老板幹瞪眼。
老板:“愛住不住!”
沈晝還要和他再理論一二,Neo已經果斷的付錢進了升降梯。沈晝念叨着“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連忙跟了上去,而楚辭悄悄問Neo:“你這麽有錢的嗎?”
Neo道:“不是我的錢。”
楚辭道:“那是誰的?”
Neo道:“科維斯上次給的定金。”
楚辭道:“原來如此!”
由此可見,詐騙,啊不,賣軍火是真的賺錢。
他本來想上床直接躺着,畢竟已經舟車勞頓了這麽久,但是剛一躺下他忽然想起,基裏·弗蘭說過,他要宴請東區和三岔街的大人物,就在今天晚上!
于是他套上衣服跑去了Neo的房間。
Neo疑惑道:“你也要去湊熱鬧?”
“害,”楚辭眯起眼睛道,“要是基裏·弗蘭不願意要軍火,那今晚出席宴會的人,可不都是備選嗎?”
Neo想了想:“有道理。”
于是直接連到了基裏·弗蘭的終端,二星的宴會,早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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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納酒莊的宴會,從它的東道主決定舉辦它的那一刻起,消息就不胫而走,甚至于連行政總督的桌上都擺上了一份邀請函,周沛言當然不會去,但是他站在桌前盯着那份邀請函良久,嘆了一聲,心想,今夜過後,二星的黑|幫勢力,終将要被重新洗牌。
宴會來的人不少,有人姿态做的很足,有人小心翼翼的觀望,直到基裏·弗蘭走到了宴會廳的中央,那種上弦緊繃卻又疑雲重重的氣氛就達到了頂峰。
然後再被基裏·弗蘭的笑聲打破。
在場的人都沉默着看着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這個二星勢力最大的黑|幫頭目,他笑得志在必得而又暗裏藏針的道:“諸位,我很高興見到你們,畢竟有些事情,如果我們一起見證,将會更加真實、永恒。”
“在開始之前,我想送給各位一道前菜。”
基裏·弗蘭說着,将目光投向了宴會廳某個角落,那裏坐着一個高個子、瘦長臉頰的男人,那男人見基裏·弗蘭看過來,連忙露出邀功般獻媚又得意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只在他臉上維持了一秒,基裏·弗蘭就忽然抽出了槍,“碰”一聲血花飛濺,迸了旁邊人人一臉。
瘦長臉頰男人從椅子上滑下去,那顆血洞就像是他額頭上的第三只眼睛,死不瞑目。
宴會廳裏一陣死寂。
半響,基裏·弗蘭淡然開口:“他叫諾克,我應該感謝他。”
“是他背叛了死去的科維斯,将情報送到了我的手裏,我才能擁有三岔街區,我本該嘉獎他。”
“但我卻殺了他。”
“并非因為他是科維斯的人,而是因為,他企圖像我索要一塊轄區,自己做頭目,而完全脫離我的管控。”
“他錯在過于貪婪,”基裏·弗蘭道,“而我,最讨厭貪婪的人。”
他說着,将手裏的槍扔在了桌子上,嘆息道:“希望諸位不要犯和他一樣的錯。”
宴會廳裏鴉雀無聲,基裏·弗蘭哂笑,很滿意剛才那一槍所達到的震懾效果。
“當然,我也不是貪婪的人,”他忽然擡高了聲音,“我不會改變你們之前的轄治,逼迫你們繳納更多的管理稅,一切按照原來的慣例執行,你們只需要改變一個想法,科維斯已經死了,現在的三岔街區,由我,基裏·弗蘭保障!”
在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思考他方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直到有人猶豫着,鼓了第一下掌,然後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基裏·弗蘭露出了笑容。
掌聲逐漸息了,基裏·弗蘭笑道:“那麽諸位,宴會開始!”
可就在他要離開宴會大廳的中心時,他的終端卻忽然亮了一下,緊接着投射出來一束幽藍的光。
那光很快投射成一面巨大的對話框,橫亘在宴會廳的正上方,好像一面舞臺幕布。
宴會衆人竊竊私語着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他們看向了基裏·弗蘭,可是基裏·弗蘭也是一臉警惕和疑惑,直到……那面巨型光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諸位,我同樣受邀前來宴會,雖不便出席,但謹此問候。】
【另,如需購置槍械武備,我或可幫助一二。】
幾秒鐘後,那面光幕就像是飛散的星火般消融,而宴會廳仿佛油鍋遇水,投石入湖,激蕩開一圈一圈言語的漣漪。
而基裏·弗蘭低聲呢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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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這樣基裏·弗蘭就會來找你買軍火?”
“這樣會增強我的可信度,”楚辭盤算着,“而且就算是他不來,今晚宴會上那麽多人,你剛剛都采集了他們的信息吧?我們一個一個挨着問過去,總有人會需要的吧。”
Neo想了想:“有道理。”
楚辭道:“所以接下來,我們只需要等着基裏·弗蘭的消息就好。”
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也沒有等到基裏·弗蘭的消息。楚辭失望的跟着沈晝和Neo去了67度星。
67度星真的很對得起它連名字沒有的破爛風格,彈丸之地,比錫林還要小,小得只有三個街區,卻還抵不上二星的龍骨街區大。
Neo家在一個小河灘上,附近都是水網養殖為生的漁民,彌漫潮濕的水汽,像走進了一場大霧彌漫的陰雨天。
沿着鵝卵石一直走到河谷深處才看到她的小房子,背靠着一棵參天的大樹,楚辭叫不上名字,但那樹已經枯死了,徒留筆直的樹幹和扭曲發黑的枝桠,像是一只巨爪,無力抓撓着清冷的天空。
Neo按開了房門,迎面撲來一股子好像發黴腐敗潮濕氣息,她卻毫不在意的走進去,一道紅光從她身體上劃過,然後整個房子就像是活了一樣,某種巨大的機器開始低鳴着運轉,讓楚辭覺得,仿佛置身于一個滿都是終端和晶體管的機房。
她關上門,終端上浮起幾個大小不一的光幕對話框,她一邊操作一邊問楚辭:“你要找的那個人叫什麽來着,頌布?”
“嗯,”楚辭點頭,“他本人估計不太好找,但是左耶調查到,他曾經在長河星犯下一起謀殺案,那件案子有些不對,不僅報案人離奇死亡,連所有檔案信息也都被清理了,我們可以從這裏開始入手……”
“長河星?”Neo反問道,“案發地在左蘭特街嗎。”
“不知道,但是——”
Neo将一個頁面推到他面前:“當年的卷宗。”
楚辭:“……啊,這就找到了?”
Neo目光無神采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半響,沈晝憋出來一句:“可是左耶說數據庫都被毀掉了。”
“星網之所以叫星網,就是因為它是星際無限網絡,”Neo道,“除非聯邦第二科研院和通信部打算重建聯邦範圍內共計一億三千萬個網絡交□□,否則只要是星網上存在過的東西,就會留下痕跡。”
楚辭朝着她豎起一根大拇指,回頭時,沈晝已經将卷宗各頁都劃開。
最上面的,是一張鮮血淋漓的現場記錄。
倒在血泊裏的女人穿着白裙子,腹部被絞開一個巨大的血洞,而她雙目圓睜,滿臉恐懼的從照片了望出來,望進楚辭眼睛裏。
她已經死了,死相凄慘,連秀美的眉毛上都沾着猩紅血跡。
她已經死了,死在十幾年前的一樁謀殺案裏。
可是這張臉,無比熟悉的印在楚辭的記憶裏,他眼前的時光仿佛開始倒帶,倒回主衛三上,安迪生兒童救濟院裏那個中年女老師扭曲陰沉的笑容;倒回港口廊橋上頌布剖開了他的腹腔,血染紅了整個世界;倒回站務員發生異變的時候,莫森調查員一張一合的口型——
倒回空間站上西澤爾說他一會兒就回來;倒回中央廣場的播報員說那顆星球表面炸開了粒子炮所以無人生還;倒回星艦離開錫林的最後一刻,他看到那片炫目的白光。
倒回,那個輻射雨傾盆、綠霧彌漫的夜晚,西澤爾背着他一路沉默,沒有敲開斯諾朗醫生診所的大門。
在這裏定格。
在楚辭眼前,死在多年的謀殺案裏,躺于血泊中的女人臉上定格。
那張面孔,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斯諾朗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