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用一曲言衷

第19章 我用一曲言衷

晚上生日宴時,劇組都到齊了,除了莫絕。

顧言得知莫絕拍完自己的戲份就悄悄離開了,并沒有随劇組一起到約好的宴會地點。

不知為何,從來對生日無動于衷的他,竟然也會因為莫絕的缺席而情緒低落。

今天一天他都開着手機,拍戲前後都會刷個兩三遍,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麽。

看到通紅的消息提醒,他一條條點過去,再一次次從期望變得失望。

一整天過去了,他明白過來,自己不過是在等一個人的祝福。只可惜,那人并不在意這些。

明明在片場的時候,兩人近在咫尺,但他始終沒能走過去,問問對方是否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一口飲盡杯中紅酒,顧言淡淡地想,這種似有若無的喜歡,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第一次見面時的視線交接,還是指尖微冷的觸感?是那晚涼風中的黑眸幽幽,還是俏皮又大膽的試探?是得知病危的萬般焦急,還是病房裏酣暢淋漓的對戲?

他失笑地搖頭,顧言啊顧言,沒想到你也有淪陷的一天。

他向來自诩看這世事人情看得通透,不過是在茫茫人海中的一次擦肩,竟讓他念念不忘這麽久。

整場宴會顧言都顯得心不在焉,臨近中場,借着醉酒的理由,終于回到酒店。

明知道莫絕就在對面,他沒有敲門,是時候整理下這繁亂的心思了。

驀地,那扇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了。

顧言看到那些黑衣保镖魚貫而出,似乎剛用過晚餐,在跟莫絕一一道別。

人群散去,走廊恢複安靜,他終于看清站在門內的莫絕。

或許是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讓對方有所察覺,莫絕站在門旁,示意他進來說。

像是有種魔力在吸引他,顧言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拒絕莫絕的邀請。

客廳裏空蕩蕩的,落座後,莫絕給他倒了杯水。

捧着水杯,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莫絕靠坐在沙發裏,懶懶地問他什麽事。

顧言喝着水,理智漸漸回籠,“沒什麽,晚上的宴會沒看到你。”

莫絕神色淡淡,“嫌吵就沒有去。”

顧言點頭,“也是,你不喜歡人多的場合。”

莫絕聞言桃花眼底劃過一抹笑意,“你很了解我?”

顧言:“……”

光明正大的試探讓人猝不及防,言語突然變得笨拙。

莫絕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看向從廚房出來的安和,“你去休息吧。”

安和點點頭,回了房間。

“說吧。”

顧言沒想到莫絕當着他的面支走了安和,随着簡單的兩個字,連空氣都變得緊張起來。

良久,他問出心中所想,“你有喜歡的人嗎?”

情感問題在此時顯得唐突,莫絕聽後卻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是淡淡回了句沒有。

這肯定的否定讓顧言心裏忍不住欣喜,莫絕現在沒有喜歡的人,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沉默過後,莫絕終于想起顧言可能的來意了,“聽說今天是你生日?”

顧言一聽果然眼睛亮了亮,“是的。”

似乎想到什麽,莫絕站起身朝卧室走去,“那就今晚給美人醉開封吧。”

半晌,出來時手裏提了壇酒。

沒錯,是一壇酒,H國古時用來裝酒的瓦壇。

莫絕把酒放到寬敞的陽臺,又取了套酒盞。陽臺上很寬敞,擺着低低的矮桌和坐墊,檀木雕刻像極了古時的案幾。

晚風習習,帶着夏夜的涼爽,他随莫絕來到陽臺,兩人并排而坐,解開酒封,開始斟酒。

剛打開酒壇,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玉盞裏的美酒,在月光照拂下顯得晶瑩剔透。看酒的成色,定是窖藏了多年的好酒。

顧言執起酒盞,小酌一口。

青稞的香氣混雜桃花的芬芳,有些辨不清這酒的原料。但他嘗得出來,這般上上等佳釀,沒有個數十載,絕對釀不出這般濃郁的酒香。

看來是莫絕得了好酒,得知他今天生日,才特意選今天開封。想起這酒名,他好奇地問,“為什麽起這個名字?”

莫絕為男人斟酒,淡淡地解釋說,“因為一個傳說。”

顧言:“傳說?”

莫絕:“想知道?”

顧言點頭,品嘗着玉盞裏的酒,聽莫絕講故事。

傳說美人醉為一仙人所釀。仙人嗜酒,能釀各種美酒。

有一天,這仙人與一個凡人相愛了。

愛酒的他,想給心上人釀得這世間最醇厚的美酒,借此表達深沉的愛意

于是,仙人踏遍千山萬水,想要尋到那酒釀的方子,找啊找,最後遇見了司命。

司命告訴他,若能集齊白鳶尾,等三月桃花雨飛,所釀美酒,能喝得百日醉;運氣好的話,尋到南山以南,種遍漫山桃花,所釀美酒,能喝得千日醉;再不濟等桃花初放,盛一杯仙風玉露,所釀美酒,也能喝得七日醉。

帶有玄幻色彩的傳說被莫絕娓娓道來,劇情變得引人入勝。顧言不禁問道,“就這樣釀出的美人醉?”

莫絕點點頭,卻又搖搖頭,将玉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嗓音也因為微醺變得喑啞。

話說那仙人采來仙風玉露,集齊百尺鳶尾,又千辛萬苦在南山南種好了漫山桃林,最後終于釀得一壇桃花酒。

等他提着酒找到心上人,那凡人早已渡劫升仙,不識得他了。

聽到這裏,顧言明白過來,原來是個悲情故事。

莫絕從開始講故事的時候就自斟自酌,一盞接一盞喝着杯中酒。講到這裏,他突然笑了起來。

曾以為轉眼能過的情劫,只是凡人眼裏一步登天的踏腳石。錯付的深情,真是可笑。

低低的笑聲在無聲的夜裏回蕩,莫絕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故事裏的仙人。那雙如迷霧般的桃花潭盛滿了憂傷,悲傷在夜色中蔓延。

顧言看到月光下的少年,眉眼之間,一片蒼涼。當笑聲漸止,黑眸也止于平靜,再不見波瀾。

久違的悲傷再次襲來,顧言忽然迫切地想知道這故事的結局。

莫絕慢悠悠啜飲,不疾不徐地接着講。

後來,千杯不醉的仙人第一次喝自己釀的酒喝醉了。

找到心上人的那天,仙人抱着那壇酒在桃花樹下喝得酩酊大醉,一醉千年。

“後來他的心上人,可記起了他?”顧言迫不及待提出自己的疑問。

沒有。

仙人以淚作水,以骨為壇,用萬年修為換取與所愛之人的前緣。苦守了三世輪回,那人都沒再記起他。

薄涼的聲音平靜極了,莫絕幽幽盯着酒壇,停下話音。

過了很久,顧言才聽到一聲細小的咕哝,“仙人心灰意冷,就死了。”

“神仙怎麽會死?”這個結局讓顧言出乎意料。

莫絕聞言重複了遍,“是啊,神仙怎麽會死。”

顧言一言不發地看着莫絕,此時的少年醉意悠悠,煞是可愛。

過了會兒,他看到莫絕突然停下搖晃的腦袋,沖他擺擺手。

顧言好奇地傾身向前,想聽聽莫絕準備跟他說什麽。

只見對方一聲不吭紮進他懷裏,下巴枕在他肩頭,安心地阖上眼睛,醉意熏得那眼角嫣紅。

清冽的酒香随着少年的呼吸噴灑在頸間,顧言突然覺得微冷的臉頰變得燥熱起來。

感覺到懷裏人兒漸漸放松的身體,顧言無奈地笑了。原來莫絕只是坐得累了,想靠着他休息會兒。

驀地一陣涼風起,顧言看到莫絕在發抖,他小心翼翼地脫下外套,将衣服輕輕披在少年身上。

就在顧言以為莫絕睡着了的時候,那雙充滿醉意的桃花眼擡起來,低喚他的名字。

“阿言。”

生怕驚擾半醉的少年,顧言輕應道,“我在。”

他聽到莫絕伏在他耳邊輕聲說,“心有所愛的人喝了此酒,能夢回前世,你要試試嗎?”

“……”試酒還是試夢,顧言聽得莫名所以,不知道如何回答。

空氣中氤氲着沉默的酒香,莫絕眼角微挑,帶着些許魅惑,“你喜歡我,對不對?”

輕輕的聲音飄搖在無聲的夜,問句似有若無,缥缈在風中。

顧言聽清了那發燙的四個字,他抿抿唇,俊朗的冰山臉變得微紅,原來對方早已看出他本以為藏得極好的心思。

男人的沉默讓莫絕輕笑出聲,如微風吹過銀鈴,打碎一地寂靜,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我說過不要喜歡我,你還是喜歡了。兜兜轉轉,這就是命啊。”

“莫絕。”在心底碾轉千百遍的名字終于這般念出口,顧言看向眼皮一擡一擡的少年,輕聲道,“你醉了。”

“醉?” 莫絕笑着搖頭,“不可能。”

心有所愛的人喝了這酒才會醉,他只不過是累了。

莫絕搖晃着起身走出陽臺,顧言在他身後悄悄護着,生怕對方一個趔趄摔了。

只見莫絕慢慢爬上沙發,然後躺下來,披着外套閉上了眼睛。

看來這次真的是酒困了,顧言坐過去,輕輕把他的腦袋挪到自己腿上,讓對方睡得舒服些。

少年睡了過去,男人用目光描摹着那睡顏,一遍遍回味莫絕剛才所說的話。

晚風從陽臺吹過,揚起窗簾尾擺,他緊緊懷裏人身上的衣服,終于也慢慢放松下來。

等莫絕再睜開眼,已經是深夜時分。

屋內橘色的暖光從男人發頂傾瀉而下,光暈裏的冰山漸漸消融,顯現出沉靜寧和的一面。

沒想到顧言并未離開,他坐起來,逐漸恢複清明。顧言站起身,活動幾下發麻的雙腿,便準備道別。

“顧言。”

莫絕的呼喚讓他擡起頭,他聽到對方跟他說,“生日快樂。”

“謝謝。”突如其來的祝福讓顧言心底溢出一絲甜意。

“沒有給你準備生日禮物呢。”

莫絕難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朝客廳鋼琴區走去,那邊架子上放着一把小提琴,“就給你拉首生日歌吧。”

顧言驚喜地看到少年架起小提琴,手持琴弓。悠揚的樂調響起,小提琴美妙的音色在這寧靜的夜裏格外動聽。

莫絕娴熟的指法讓他越看越驚喜,沒想到少年對樂器也有研究。

喜愛音樂的他情不自禁地走到鋼琴處坐下,為這首簡單的生日歌和音。

高昂的小提琴音與清脆的鋼琴音交相呼應,莫絕漸漸起了興致,從生日歌拉到協奏曲,從小夜曲拉到舞曲。

每首曲子開始的時候,顧言都能根據前奏聽出他想要拉的曲目,然後默契地為他和音。

琴弓靈活地跳躍在琴弦之上,黑白琴鍵翩飛,美妙的音樂如一條看不見的紐帶,拉進彼此心與心的距離。

莫絕看着燈光下專心為他合奏的男人,幽幽黑眸中映出別樣的光。

樂章減緩,琴音也慢慢接近尾聲。一曲終了,兩人無聲地對視,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在流淌。

看着那深邃的桃花眼,顧言有一瞬間恍惚。

他看着莫絕,莫絕看着他,仿佛在看在生命中最重要的彼此。

顧言笑了,他想,為什麽要隐瞞自己的心意呢,起碼要讓對方知道,他喜歡他。

“你說的對,”微涼的夏夜,微醺的氣氛,顧言終于坦然說出自己的心聲,“我喜歡你。”

莫絕沒想到男人會在臨走時突然坦白,但很快反應過來,重複了遍之前就說過的話,“不要喜歡我,我不需要你的喜歡。”

趁淺喜還未變成深愛,早早消了心思,多好。

這般冷淡的拒絕讓顧言有一瞬間心灰意冷,再擡眼時,他的目光又重新充滿認真,似乎是在表明決心。

“喜歡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堅守。”

瞧着那堅定的眼神,莫絕無聲地嘆了口氣,“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顧言拿過沙發上的外套,朝門口走去,“晚安,莫絕。”

“晚安。”

一扇門隔開心思各異的兩人,顧言站在門外,莫絕站在門內,靜靜地站了好久,才各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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