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保管不拖你後腿!

第21章  保管不拖你後腿!

其中鬧得最厲害的就屬那魯有學,正搖着支箸兒在那裏唱曲哩。時修站在西廂窗前看着,本來不欲搭讪,可不知怎的,目光掃過在窗前吹風醒酒的扶雲,那一臉微醺的澹然,心思莫名動了動。

只等那魯有學一曲唱罷了,他在這頭啪啪拍起手來,“唱得好!唱得好!我竟不知有學兄還有這副好嗓子。”

魯有學忙走到窗邊探頭,“原來是時修兄!好嚜,真是鐵樹開花,你也到這等地方來了!”

時修只是笑,魯有學一壁笑呵呵地從樓上跑下來,又上這西廂,人還未進門,聲音就先到了,“好嚜好嚜,你要來也不邀着兄弟們一道來,反而自己在這裏獨占花魁!”

進門一看西屏也在,收斂了許多,拉着時修腕子,湊來腦袋,“你是問案子的?”

“不為問案子,我到這裏來做什麽?”時修笑着拍他的胸膛,“我不像你有學兄,有許多的閑情逸致。”

魯有學臊道:“嗨,我先幾日也是為打探那許玲珑的事才走到這許家來,認得了扶雲姑娘,這不,又不好意思不吃臺酒。”說着向對面窗戶抛去個眼風。

那扶雲只微微一笑,身影掩進屋裏去了。

魯有學和西屏問了安,一屁股坐下來,叫那月柳,“姑娘不要心偏,只管懶坐着做什麽?也給我篩盅酒吃吃啊。”

月柳起身來篩酒,嗔道:“魯大爺眼裏只有我二姐,今日怎的又到我屋裏來了?還是姚二爺的面子大。”

少坐須臾,又聽見慢條條的腳步聲,那扶雲引着個人上來,原來是付淮安。魯有學忙去拉他,“我正要去叫你呢,快來和你妹夫吃一盅!”

姚家太太有意七姐的事,經嬰娘那麽洋洋得意地一宣揚,這魯府上下都知道了些。都以為時修和七姐的事是有些準頭了,所以魯有學只管打趣,付淮安也不能不來問候。

看見西屏也在席上,付淮安楞了楞,忙笑出來,先去和她作揖,“想不到潘姨媽也在這裏。”

西屏起身還個禮,也不分辨,随便這些人怎麽去想,反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好在這些人識趣,坐下後也不多問,那魯有學只顧轟着時修和付淮安吃酒,“你二人好歹要吃一杯,将來興許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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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修本來要吃,一聽這話,又不敢吃了,自舉着酒盅踟蹰發窘。西屏看他又犯了那愣子的病根,便暗暗在桌下踹他,踹錯了人也沒覺察,一腳踢到那付淮安小腿上。

那付淮安不知她是有意無意,不由得看她幾眼,見她頰上因吃了點酒,浮着兩縷紅雲,猶如畫龍點睛,一下将這娴雅清麗的女人的點出股明豔動人的風情。她那眼睛裏的光暗暗流動着,好像真如魯有學說的,是個擅于賣弄風情的女人。

他渾身不自在起來,把腳往回收了些。

西屏還不知道踢錯了人,見時修還在那裏發窘,只好嘴上再催他一句,“只管發什麽呆呢?付三爺還等着與你相敬呢。”

時修只得吃了酒,大家安席,自有月柳扶雲姊妹在席上奉酒。魯有學原吃得半醉,熱鬧間就有些口沒遮攔起來,“過幾日是我表姐生日,給你們府上下了帖,邀太太姨媽還有你到我家吃席,你可不能躲閃,好歹要給我個面子。”

西屏聽話裏仿佛有點不對,嬰娘過生日,該是人家丈夫張羅才是,怎麽做表弟的倒搶在頭裏?因而偷麽窺一下那付淮安的臉色,果見他一片笑意凍在面上,頗有點接話不是不接話也不是的尴尬。

何況時修不搭這話,氣氛似乎凝結起來。

這時那扶雲忽咳了聲,繞到魯有學身後篩酒,魯有學看她一眼,笑容驀地也有一絲懊悔。

西屏腦子一轉,有意打破僵局,就笑着和付淮安道:“你奶奶的生日,就是不請,我們也定要去叨擾的。就怕生日禮拿不出手,到時候你奶奶可別嫌棄。”

時修空瞪她一眼,又不好反駁,自偏過頭去和魯有學說話。

那付淮安忙和西屏敬酒,“豈敢?姨媽肯屈降微席,就是我們的臉面。”

一時化解了尴尬,席上淨是魯有學呵呵嘿嘿的談笑聲,空氣又流通起來,人也跟着轉動起來。扶雲提着瘦白的瓷壺繞案來給西屏斟酒,袅袅一陣香風,令西屏神思微振,不由得擡頭看她一回。

那是張不大出挑的瘦長的臉,薄薄的眼皮向下剪着,掀起來就同兩片柳葉,顴骨微聳,顯出一股勁瘦的力量,同時又有一抹超出年紀的怨魅,相較月柳幽沉許多,似一種恹恹的病氣。

是有男人喜歡這樣的女人,乍看是不堪一擊,卻在那片孱弱中自有一股翩逸澹然的從容。怪不得,連時修的眼睛也時不時落在她身上,西屏想着,暗暗笑了笑。

席間說起許玲珑,魯有學義憤填膺地捶了下桌子,“那姓莊的着實該死!許玲珑就是争風吃醋罵他幾句,他也不該把人殺了,這樣的心胸,簡直是丢咱們男人家的臉面!”

月柳趣道:“瞧魯大爺這樣子,不知道的還當是殺了他的老婆呢。”扶雲走去扯了下她的袖子,她向後斜她一眼,噘了下嘴,“說句玩笑話嚜,魯大爺連個玩笑也開不起?”

時修卻道:“人并不是姓莊的殺的。”

口氣雖淡,可是篤定。那魯有學将信将疑,“怎麽說?除了他還能有誰?”

“是誰暫且不知,可不是他。我命臧班頭去查對過,據他家裏上下人口說,那日他和許玲珑争吵之後,只向街外追出去一截,不時便調頭回家了,當日就再沒有出過家門。你回去正好同你父親講一聲,将那莊大官人放了。”

衆人還在默然沉吟,時修卻又笑起來,“那日這許玲珑負氣而去,又沒回家,卻是到了哪裏?大白天的在鬧市,就算遇見強人,她總不會不叫嚷,可臧班頭帶着人把沿路的鋪面攤子都走訪了個遍,當日并沒有人聽見什麽異常的動靜。”

西屏眼珠子一轉,“當日她應當是要回家的,可走在路上,大約是遇見了什麽人,那個人,也許她認得,才甘願跟着那人去了某處!所以沒回家來。”

付淮安聽他們說得多了,也忍不住道:“倘若是在街上偶然遇見的熟人,這可從何查起?”

扶雲執壺在他身後,傾向前給他添酒,“要說是認得的人,我們這樣的人家,認得的人可真是不少,可要說結怨的,也說不上來。從前玲珑姐當紅的時候,有些傲氣,言語上有個一句兩句不防得罪了人,是常事,可誰會為了幾句話就殺她?”

西屏在對面望着她微笑,“認識的人,不一定就是她的客人。”

扶雲的眼睛在她臉上釘了下,馬上便笑着移開了。

衆人在席上議論紛紛,時修立起身,走到窗前去欹着,眼睛有意無意地跟着扶雲轉,轉着轉着,和西屏的目光碰在一處。

歸家時沒乘車,時修有意順着月鈎子橋前的小石街往左邊丹陽街上走,那丹陽街上有個岔路口直取大洛河街,玢兒只得在旁慢慢駕車跟着。

走不多時西屏身上便覺着身上汗膩膩的,有意将貼在背上的衫子掣了掣,又掣袖子。時修瞥見,曉得她因為愛潔淨,他便有種惡作劇似的高興,“六姨若不濟事,大可以上車去坐着嚜,不必跟着我走。”

她曉得他步行是為查看路上的端倪,所以也不肯上車去,不服氣道:“我哪裏不濟事?走兩步路還走得動!”

“這丹陽街到大洛河街口,可有八.九裏路呢,您當真要走?”

“保管不拖你後腿!”西屏賭氣朝前快走了幾步。

他在後面刻意把她的腳看一看,那是雙肆意的健康的腳,走起路來雖不像裹了腳的女人一般體态嬌弱,卻自有一股從容自若。

“腳力真好!走了個氣沖鬥牛之勢!”

聞言,西屏又恨得折返回來揪他的耳朵,痛得他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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