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二皇子趙殷, 也就是後來的仁宗。

前世,仁宗登帝後,三皇子趙誠日日醉生夢死, 有一次孟椒在旁邊伺候聽到他的醉話, 是說仁宗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 他在姚太傅全力對付魏貴妃一黨時,趁機殺了八皇子。

八皇子一死, 姚太傅哪怕再恨, 也不得不擁他上位。

趙誠很後悔, 他應該跟二哥一樣,只要弄死了其他人, 他就是父皇唯一的兒子, 那個位子就是他的了。

孟椒當時覺得他想多了,他并沒有二皇子的魄力和手段,二皇子能在繼後、姚太傅眼皮子底下活那麽多年,名聲也不算太難聽, 可見性子是個極堅韌、隐忍的人。

而事實也确實如此,仁宗在位兩年, 臨死前除掉了姚太傅一黨, 将幼帝托付給蕭言卿。

四爺是三天後回來的, 他回來時已經是半夜,奶娘剛把孩子哄睡好。

屋子裏隔開一個碧紗櫥, 奶娘晚上就睡在那裏, 孩子哭了, 就能聽到動靜。

瑛娘是孟椒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 除了喂奶,大部分都是自己親自帶的。

蕭言卿進屋時, 孟椒也正要睡了,看到屋裏突然多出來的身影,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忍不住一愣,随即眼眶微紅,忙起身跑向他,“四爺。”

蕭言卿臉上露出笑,将人摟進懷中,溫聲道:“讓你擔心了。”

孟椒在他懷中搖頭,他應該是好幾日都沒洗漱,身上有一股淡淡汗味和血腥味,她擡起頭看他,下巴的青茬明顯,眼眶泛着青黑,應該是這幾日都沒休息好。

她擔憂問:“你沒事吧?”

蕭言卿有些疲憊道:“沒什麽事,回來看看你們。”

孟椒嗯了一聲,朝外面喚了一聲,“流螢,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熱水?再叫葉九做兩道菜送過來。”

Advertisement

今夜是流螢在門口守夜,聽到吩咐,忙應了一聲。

蕭言卿去搖床旁邊看女兒,幾日沒見,總覺得孩子長大了一些。

碧紗櫥裏的奶娘,聽到動靜走了出來,四爺回來了,她就不好再待在屋子裏了。

孟椒笑着跟蕭言卿道:“這兩日她見不到你,總是四處尋找,一開始我還不知道,是奶娘提醒我,才知道是在找你。”

蕭言卿臉上笑容加深。看着女兒熟睡的面龐,心緒都跟着平和了起來。

流螢很快就回來了,跟夏月幾個擡了幾桶溫水進屋。蕭言卿去湢室洗漱,孟椒就讓奶娘把孩子抱到廂房那邊去睡。

孩子半夜會醒,孟椒已經習慣了,四爺睡眠淺,恐怕會被吵醒。

奶娘應了一聲,帶着孩子出去了,孟椒去湢室幫忙,蕭言卿坐在浴桶裏,頭靠着桶沿,閉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孟椒見了,有些心疼,走過去幫他拆掉發簪,男人身子一震,孟椒忙安撫道:“是我。”

聽到聲音,他身上的肌肉才放松下來,堅實有力的臂膀靠在桶邊上,勒出淡淡的痕跡,他問:“怎麽進來了,不是還在月子裏嗎?”

他記得她不能沾水。

孟椒用水打濕他的頭發,溫柔道:“前幾日就出了月子了。”

她将那幾日家裏發生的事說了出來,尤其是說到五郎,忍不住誇贊,“幸好有五郎在,我一直都把他當孩子看,沒想到遇到事時,這麽靠得住,感覺比三爺六爺沉穩多了。”

那日外面傳四皇子登基,三爺主張開門迎接新帝,她就覺得三爺此舉欠妥。不說蕭家一直都是姚太傅一派,就算不是,也不該聽風就是雨的。

“那一日,外面好多穿鐵甲的兵想要闖進府,是五郎帶着府裏男丁守着各個大門,将人擋在外面。喪鐘傳來,我們出去跪拜,我看到前院還有沒清理幹淨的血跡,都是他一個人扛下來的,沒知會後院一聲。”

蕭言卿聽了這些話,淡淡嗯了一聲,“若是這些都做不到,那也是白教了他這麽久。”

孟椒故意多用了幾分力氣,不滿道:“你這父親當的可真嚴厲,三郎也在府裏,怎麽沒見他站出來?”

三爺知道五郎将三郎喊去前院了,立馬找了個借口将人叫走了。

蕭言卿頭被扯得往後仰了仰,有些好笑,“老三目光短淺,他并不知道怎麽教孩子。”

三郎這孩子以前還不錯,自從入朝為官後,老三就教他趨炎附勢,如今看着有幾分油滑了,令人不喜。

這點孟椒同意,她點點頭,然後忍不住問了一句,“四爺,宮裏還好吧?”

蕭言卿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孟椒,宮裏自然是不好的。

二皇子提着八皇子的頭顱進宮,繼後差點瘋魔,一心要為兒子報仇。

原本與老師一同支持八皇子的朝臣,最後關頭,紛紛倒戈跪拜二皇子趙殷。那一刻,老師轉過身看他,又看了看杜惠直、吳文英、俞萬春,眼裏的審視和冷意讓他們心裏發寒。

蕭言卿知道,老師猜出來了,猜到他們中的誰給二皇子通風報信,毀了他的計劃。

只是有些事他不得不做。老師已經權利至極了,一旦年幼的八皇子登基,整個朝堂便在老師的掌控之中,茅景升等人要麽死,要麽致仕。

他不敢拿整個大頌朝的百姓去賭。老師給趙殷下毒,一旦趙殷登基,必定不會放權給他,而是繼續重用茅景升等人,整個朝堂才會平穩。

他并沒有做錯。

唯一的便是老師……若是他舍得放權,自然會榮歸故裏。

蕭言卿閉了閉眼,“宮裏一切都好。”

唯一的不好,便是魏貴妃一黨,五皇子被殺,魏貴妃被囚禁,魏國舅等人或死或傷。

這一次奪位之争,沒有人是贏家。

孟椒點點頭,“那便好。”

次日一早,四爺便離開了,走之前将五郎叫過來說了幾句話,也不知說了什麽,五郎給孟椒請安的時候眼裏還帶着笑。

五郎今日去太學了,上午,蘇琴、郭氏帶着曹語君也過來了,這兩日京都城商鋪都關着門,孟椒怕蘇琴他們沒什麽吃的,跟陳霜說了一聲,陳霜去前院找了人,給他們送去一些菜和肉。

蘇琴一過來就抱着瑛娘,郭氏見孟椒臉色紅潤,這才真正松了口氣,“你怎麽叫人送了這麽多菜?也不怕其他人說什麽。”

蕭家住着好幾房人,她就怕孟椒跟別人相處不來,最後被人欺負了。

不過也多虧了孟椒送來的這些肉和菜,他們才沒餓肚子,宅子裏的米菜不多,平時語君不住在那裏,所以不會囤太多,也就是他們這次過來了,一家子才會多住幾天。

孟椒笑笑,“是五郎安排的。”

郭氏有些感動,“那孩子是個好的。”

孟椒點頭。

郭氏她們今日過來,主要是來跟孟椒告別的,本來前兩天就準備走的,因為這些事給耽誤了。他們都是平民百姓,哪經歷過這些陣仗,實在是吓壞了。

“你父親讓我跟你說一聲,要好好的,自己和孩子的平安最重要,有什麽事寫信回家。”

說完嘆了口氣,“我們什麽都幫不上,以後只能靠你們自己了。”

心裏後悔将孫女嫁到京都城來了,蕭府什麽都好,只是京都城并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安全。

孟椒拉過她的手,“祖母,你別擔心,昨晚四爺還回來了,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郭氏不停點頭,聽到四爺回來了,她心就安定了。至于朝堂上的大事,誰做了皇帝,她是不管的,對她來說,誰做皇帝都一樣,老百姓日子都不好過。

這次父母離開,孟椒沒去送了,讓陳霜帶着一些東西,早上送他們上船。

回來時,陳霜給孟椒帶了一碗州橋的羊肉湯,還說:“那兩姐妹如今不擺攤子了,在附近租了一個鋪子,生意很好。”

孟椒聽了笑,她的喬姐姐,這輩子也過得很好。

過了幾日,許娘子送了一張拜帖上門,孟椒回了信,約好日子。

許娘子還和以前一樣,嘴裏有說不完的話,其實她這趟過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焦娘子。

“她自己不敢過來,怕給你添麻煩,唉,要我說她也是糊塗,平時瞧着多精明的一個人,偏偏在她男人身上拎不清。”

孟椒想到前世林榜眼的遭遇,心裏有了數。

她沒接話,但許娘子也沒管,繼續說自己的,“她是想讓我問你一聲,能不能幫她跟林榜眼和離?前兩日三皇子被收押進刑部,林翰林也跟着進去了,她怕拖累了孩子,想跟林翰林和離,其實不光是這次的事,之前她就跟我提過幾次,實在不行就學你,和離改嫁算了。”

孟椒驚訝,沒想到是這個事,她以為焦娘子托她向四爺求情,幫一幫林翰林,忍不住問:“林翰林他做了什麽?”

“還能做什麽?不就給三皇子找女人嘛,用的還都是她的銀子,我聽了都生氣,那些錢還不如留給玉柔。”

孟椒想起玉柔,那也是個好孩子,其實焦娘子人就是精明了些,心倒是不壞,若不是涉及林翰林,那倒是可以幫一幫,不過她也道:“回頭我幫她問問四爺。”

許娘子笑了,“那再好不過了。”

她知道孟椒,說話十分有分寸,問一問便是願意幫了,心裏有些高興,覺得孟椒一直都這樣好,她沒看錯人。

于是便笑着說起了其他,“我跟你說,你可知道那謝長安與沈心玥也出事了?”

孟椒如實搖頭。

許娘子得意一笑,“就知你不知情,那謝長安不知闖了什麽禍,前兩日也被關進了大牢,當天夜裏,沈心玥就帶着奴仆回了沈家,哪知第二日,沈家就被抄了,沈心玥也跟着受了牽連,反倒是謝長安,關了一天就被放了出來,但官職沒了,上面也沒說要給他恢複職位。”

語氣幸災樂禍,“我聽別人說,他去吏部鬧了幾次,沒人理會他,如今成了庶民,真真是一場空。那沈家犯的事好像挺大的,判了流放,那謝長安也沒管。”

按理說兩人還沒和離,沈心玥已是出嫁女,罪不及她,若謝長安去刑部撈人,是可以将人帶出來的。

果真是個薄情寡性之人。

孟椒怔住,沒想到兩人會落到這般下場。

于謝長安來說,成為庶民恐怕比死還難受,當初名聲差成那樣,他也沒想過辭官歸鄉,那是他一生所求,最終什麽都不是。

至于沈心玥,她哪裏能忍受的了流放的日子?

這兩人日後恐怕每時每刻都在後悔中度過。

真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