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月凜冬（十二）
小區這邊暫時風平浪靜的時候，在距離小區大約一百公裏的這座城市的郊區，一所寄宿高中卻已經陷入了絕望之中。
當整個地區停水斷電的時候，這所高中也沒有幸免，并且因為出行艱難，超過60%的家在外地的學生都滞留在學校之中，一些學校領導、老師、保安、食堂的工作人員們也留了下來，畢竟這麽多學生在這裏，他們當然不能不管。
當停電之後，這些人并沒有陷入恐慌之中，因為學校還有獨立的發電機組，專門為男女兩棟宿舍樓以及食堂供電的話，可以支持很久。
然而随着氣溫越來越低，柴油竟然開始結蠟，堵塞了發電機裏的油路。從那個時候開始，供電就變得困難，時常毫無征兆地斷電，工作人員去檢修之後能繼續維持一段時間，但過不了多久油路又會重新被堵住，幾番折騰下來，終于在某一天發電機徹底宣告罷工。
沒有了電，領導教師們不得不将學生們聚集起來，每個寝室多塞了一倍的人，這樣一就可以将被褥盡可能的集中在一起，而且小小的宿舍裏，如果人多的話，也更容易保暖。
同時他們開始從教室那邊搬運課桌椅來當柴燒，用水自然是從校園裏那些沒有人經過的雪地裏面獲取幹淨的雪塊，這樣又勉強撐了半個月，課桌椅還沒有燒完，他們的食物卻吃完了。
恐慌絕望的情緒終于無法控制地在人們心頭彌漫，不僅是學生，就連大人內心都充滿了不安。有人選擇了組團離開學校，從此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不知是入侵到附近居民的家裏，還是凍死在深深的積雪，或是滑得讓人站不住的冰面上。
也有少部分人選擇了留守在校園之中。
周靜就是留守的人，她們整個寝室的人都留了下來。當初因為周靜的提議，她們買了很多食物。一開始大家都是去食堂統一分配食物，直到食堂裏的食物越來越少，每個人每天分到的分量少到根本無法吃飽，人們才開始吃自己的食物補充能量。
但那時形勢已經越來越不好，每個人都為自己打算，她們寝室四個人自然也是如此，因為附近寝室知道她們買了很多東西，為了不引衆怒，她們也拿出了一些食物與大家分享，但真正熱量高、易飽腹又體積小的食物，都被她們藏了起來。
所以在表面上，她們和其他人一樣差不多将存糧吃光了，但其實她們藏起來的東西還夠四個人吃很久。
也正是因此，同學們慌裏慌張地組織起來離開學校的時候，她們選擇了留下。在學校裏面至少還有一個地方能安安穩穩地睡覺，還有課桌椅甚至書本可以燒火取暖。但是一旦出去就很難說了。
之前也有同學和老師出去覓食，回來的時候說的都是路上有多少多少人凍死，以及路多麽難行，地上有多少新鮮或陳舊的血跡，還有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到處都是打砸搶殺的痕跡。
外面已經徹底陷入無序狀态，所有人都瘋了，幾個還沒有成年的高中女生，去到那樣的情況裏，可想而知會多危險。
和她們做同樣的選擇的還有不少人。但那些高調炫耀着自己手裏還有很多囤糧的人，下場卻非常不好。每天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她們總是能聽到宿舍樓裏傳出強搶打罵的聲音。
那是男生宿舍那邊的人，甚至還有兩個保安，他們盯住了那些手裏有食物的人，或是從正面砸門，或是拿到了，宿老師那邊的鑰匙，或是從隔壁的陽臺跨過去，從陽臺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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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越聽越害怕，在一個夜裏她們悄悄地通過陽臺，搬到了隔壁隔開了好幾間的寝室裏，這個寝室裏的人已經全部離開，她們将自己原來寝室裏的東西全都搬過來，弄成早已人去樓空的模樣，接着之後好幾天呆在新寝室裏面，不敢制造出絲毫動靜，也不敢再出去，甚至不敢生活開火。
就這麽等了兩天，終于在一天夜裏，她們聽到自己原來的寝室被砸開，那些人在搜索無果後罵着離開……
那些人将寝室樓洗劫了一遍又一遍，終于選擇留守學校的最後十幾個男同學團結起來，對他們進行的抗議，在一番肢體沖突之後，有那些人終于罵罵咧咧着離開了學校。
學校裏終于安靜了，所有人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地過日子，看着食物越來越少，數着日子等待着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春天。
……
這個時候，小區裏又準備大幹一場了。
起初是一個之前在養雞場裏工作的老人提起養雞場裏不知道還有沒有雞，要是能弄到一只就好了，用糧食換也行。
這是個家裏不差糧食的。
當然了，雞是不用想了，但雞飼料可能還有啊。
一般雞飼料裏一般會有魚粉、糠皮、麸皮、玉米、豆粉、小麥，還有硫酸銅、硫酸亞鐵，各種激素之類的，這種的人當然不能吃，但也有用純玉米碎渣養雞的，就是品相不大好的玉米粒打碎了，這些卻是馬馬虎虎可以給人吃的。
這個養雞場就有這樣的玉米碎渣，還是今年剛進的一批，庫存十分之多，而這個養雞場規的老板是外地人，十來個員工裏大半也都是外地人。之前降溫時老板家裏有老人生病，他着急忙慌地賤賣了一批雞趕回去了，那些和他同鄉的員工也都跟着回去了，雞飼料是沒顧得上處理的，所以知道玉米碎渣的應該也只剩下四個本地員工，小區裏就占了一個……
小區裏不差糧食的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即便榮亞樓上那兩戶人家，糧食儲備也只夠消耗一個月的。
所以這個玉米碎渣剛進入大家耳朵，小區自救會在一番讨論後，全票通過要去看一看這個玉米碎渣還在不在。
哦，這個小區自救會就是小區裏臨時成立的一個管理議事組織，其中包括兩名物業，兩個協調能力超強的街道管理委員會大媽，一些身強力壯的男人，一些頗有德望的大爺大媽，以及雖然不怎麽身強力壯但學識較高的人。
其中也包括802女主人的那位侄子，金新鳴，他在其中還頗有話語權。
出去探情況的也是這個組織裏挑出來的幾個機靈的年輕人，回來說，都在倉庫裏好好放着呢，大概因為倉庫剛進門是那些散發着奇異味道的配方雞飼料，所以沒人往裏探究，而且倉庫裏還有許多的米糠麸皮，那些東西就算不吃，拿來燒火都是很好的。
他們還帶了些玉米碎渣回來，試着煮了一吃，雖然味道怪一點，石子粉塵多了一點，壞的顆粒也不少，但到底是能吃的。
小區裏人們激動了。
那些玉米碎渣都弄回來的話，能讓他們整個小區敞開了肚皮吃兩個月，兩個月後，春天總能到來了吧？再不濟，國家總能把救援糧從那些大糧倉裏調過來了吧？
小區自救會又讨論了兩天，制定了完善的運糧計劃和運糧路線，白天分批出去，晚上悄悄回來，哪裏偏僻走哪裏，不用工具，光用人力扛，一定要保密保密再保密。
榮亞聽了這個計劃，問金新鳴：“挑偏僻處走，晚上看得見？”
這次和上次運紅薯不同，一則現在比起那時食物只會更緊缺，二則，紅薯地離小區雖然遠，但中間大多是山地、田地，本就不容易被發現，而養雞場離這邊，卻要穿越整個鎮子，繞路走的話更遠。
金新鳴苦笑：“那也沒辦法，手電筒肯定是不能打的。”
看不清是一個大問題，看不清路途遠，走得肯定慢，榮亞看向外面，現在更冷了，晚上外界氣溫能把人凍到恨不得自我了結，這麽在外面提心吊膽負重着行走大半夜，別糧食到手了，人卻病倒了。
她說：“我也一起去吧，我夜視能力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