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受罰
第32章 受罰
關述爆完驚天黑料, 等着看陸子雲和雲箬臉色劇變,卻發現這兩個人沒什麽反應,心中只覺得可笑。
行, 死撐是吧。
那他就把話說的更明白清楚些。
“雲箬, 學院裏那些傳聞是怎麽興起的, 你會不知道?”關述勝券在握, 姿态反而從容了不少,終于有了點少宗主的樣子,施施然把雙手背在背後, “搞小動作的時候記得一句話,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要以為你拿着一件冒充噬靈獸皮毛的衣服就能哄得所有人都相信你,真的以為你背後有大宗門撐腰,是什麽不得了的人物。”
“你不過是個北州城裏給繡坊跑腿的小幫工而已。”關述臉上笑意滿滿,卻因為惡意十足,顯得他的五官有些扭曲,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真的以為靈脈覺醒就能翻身了?天真。”
雲箬聽了這話, 第一反應是看了旁邊的陸子雲一眼。
畢竟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北州城來的。
陸子雲有些惱怒,立刻地澄清道:“我沒跟任何人說過你的事,最多上次你和關述比試靈脈的時候提了一句你殺噬靈獸時曾凝出過靈劍。”
雲箬:“……”
原來這個殺噬靈獸的傳言真是從你這裏傳出去的。
關述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麽,卻看到雲箬和陸子雲神色都變了變, 頓時洋洋得意起來。
“我明儀宗想查一個人還不容易, 我派出去的人不僅知道你在北州城是幹什麽的, 還知道你連住所都沒有, 偷偷躲在廢棄的老城區過日子,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拿到的宗門推介信, 該不會是撿破爛撿來的吧,還是……偷來的?”
關述可以放慢了語調,慢條斯理地猜測雲箬推介信的來歷。
雲箬神色不變地看着他:“你不是什麽都查得到嗎,怎麽沒查到我的推介信是怎麽來的?”
關述嗤笑:“牙尖嘴利,只會逞口舌之快。”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雲箬就逞給他看,她看了一眼演武臺上假裝沒聽到底下學生們的動靜,其實在豎着耳朵聽八卦的教習:“關少宗主這麽說是在質疑我的推介信來路不明?”
“沒錯。”關述好整以暇地道。
“真糟糕啊。”雲箬指背抵到下巴輕輕摩挲了一下,“這種來路不明的推介信居然通過了學院的核查,還讓我順利通過了今年的報名,哦,我明白了——少宗主雖然表面上是在說我的推介信,其實深層的意思是想指出學院報名的流程有問題,負責核查推介信的教習們做事也不認真,敷衍了事,才會把我招進了學院。”
“少宗主,你心裏一定是這麽想的對吧?”
關述聽前面還在點頭,聽到後面越聽越不對勁,等反應過來雲箬已經把他的意圖帶到溝裏去了,一聲聲少宗主聽得他火氣一簇簇地往上蹿。
“不是!”關述怒道,又轉頭生氣地對着教習喊了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瞎說的!”
他轉回頭來,之前享受勝利的一點兒從容全都沒了,冷冷地瞪着雲箬:“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推介信是哪裏來的,你在北州城的時候和一個叫胡勇的外城守衛走得很近,就是他幫你找的推介信吧?至于這個胡勇——”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想從雲箬的神色裏找到點蛛絲馬跡:“是個覺醒了體脈的修者,曾經在學院修習過,據說一直都突破不了體脈三階,只好灰溜溜的回老家去了,就算你那個推介信沒問題,必定來的也不輕松吧,你想想,一個昔日的失敗者,去求推介信的時候說不定還會遇上自己同期,人家已經是宗門弟子了,而他,依舊是個不入流的修者。”
關述平日裏就嚣張跋扈,對自己的天賦自視甚高,沒少瞧不起人,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一個體脈三階的人是不入流的修者,演練場裏很多學生的神色頓時都變了。
連教習都聽不下去了,動身下來制止。
“哦對。”關述又說到,“北州城裏還發生了一件事,據說是瘴氣入侵結界玉失靈,那個體脈覺醒三階的,叫什麽來着,胡勇,他居然自不量力裏跑進瘴氣裏去救人!哈哈,這名字太搭了,簡直可笑至極,這種愛逞能的人将來就是死了也是死有餘辜,畢竟從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就敢胡作非為,跟你還真是像……”
關述越說越來勁,說到這裏,終于如願以償在雲箬臉上看到了憤怒的表情。
教習撥開周圍擠在一起的學生往裏走,剛走到近前,就聽到“啪”一聲脆響,連忙加快步伐跑了過去。
只見關述的臉偏到一邊,滿臉都是震驚和不可思議,雲箬擡起的手還沒放下去,臉上神色冷冷地,開口說話的聲音也很冷:“閉嘴。”
關述正沉浸在如願看到了雲箬臉上神色變化的快意裏,好半天才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麽,瞠目切齒地看着雲箬:“你說什麽?”
“我叫你閉嘴。”雲箬毫不退讓地看着他,少有地露出了怒容,“你再咒胡大叔一句,我打掉你的牙。”
“你竟敢……”關述想伸手摸一下臉,手伸到一半就氣得失去了理智,手掌一翻凝出靈劍就向雲箬砍去。
他出手實在太快,教習還沒到面前,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唯一反應過來的只有陸子雲,他想用劍去擋,卻根本來不及凝出靈劍,只來得及上前半個身位,伸出手臂擋在了雲箬面前。
葉景驚呼:“雲箬……”
有人不忍地閉上了眼睛,卻聽到清脆地“啪”一聲響起。
甚至有點熟悉。
葉景一句話沒喊完,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懾住了,張了張嘴堅持把後兩個字嗫嚅地說了出來:“小心……”
也不知道這個小心是在提醒雲箬,還是在提醒關述。
關述手裏還舉着靈劍,根本不敢相信,他,明儀宗的少宗主,居然在短短時間內,被一個女人扇了兩次巴掌。
兩次!!
奇恥大辱!
關述眼睛登時瞪得通紅:“你居然敢打我!你是什麽東西,給我提鞋都不配!”
這次陸子雲凝出了靈劍,擡手架住了關述刺來的一劍,低聲對雲箬道:“退後。”
但他萬萬沒想到,雲箬居然不退反進,而且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陸子雲眼一花,雲箬已經避過了迎面而來的一劍,一巴掌扇在了關述臉上。
梅開三度。
在關述和所有人眼裏,就是陸子雲和雲箬聯合,一個封住了關述的劍招,一個上去就是響亮的一巴掌。
配合得可說是默契十足。
學生們都驚呆了。
教習也驚呆了。
關述要氣瘋了。
兩位教習一左一右上去架住關述,陸子雲則擋在雲箬身前,關述奮力掙紮了一會兒,氣喘籲籲的停下來憤恨地瞪着雲箬,眼眶都燒紅了,一副恨不得咬雲箬一口解恨的樣子,兩個教習把他架的更穩了。
“學院禁止私鬥!”教習怒道,“你們三個等着挨罰吧。”
第四院院長梁丘肅接到教習的訊息趕過來,以為違規的人裏有自己院的學生,沒想到違規的全都是自己的學生。
表情登時有些精彩。
“怎麽回事?”他問。
陸子雲,關述,雲箬三人在演武臺上站成一排。
陸子雲朗聲道:“關述先出手的。”
“放屁!我根本就沒出手!”關述怒道,“你們倆沆瀣一氣一丘之貉!是你們打的我,全部人都看着呢!”
他現在冷靜下來了一些,一雙眼睛依舊染着紅血絲,梁丘肅看了看站的筆直的陸子雲,小樹一樣的雲箬,以及腫着臉又氣又凄慘的關述,又問了一遍:“怎麽回事?”
這次是雲箬答的:“院長,是我打的關述,我認罰。”
反正她已經出了氣,并且用實力證明了體脈二階也有鋼鐵般的手腕。
被罰也值了。
梁丘肅沒想到她承認的這麽快,蹙眉教訓道:“為何要無故傷人?認罰就算了?你是新生,就已經不把學院的規矩放在眼裏了嗎?”
“他也傷我了。”雲箬一雙漆黑的眼眸裏泛着倔強的一點淚光,沉痛地說到:“他咒我家人,言語惡毒不堪入耳,惡語也能傷人的院長,他臉疼,我的心更疼。”
陸子雲忍不住斜眼看她:“……”好會說的一張嘴,剛才分明還不是這個表情,現在怎麽突然開始示弱了?
關述到抽一口冷氣,差點被雲箬的話氣得活生生厥過去。
梁丘肅看向關述,關述急切地辯解:“我起碼沒有動手,動手的是他們!”
陸子雲站的端正,目不斜視糾正到:“你不是沒動手,是沒打到人而已,靈劍都凝出來了。”
關述氣極:“你不也一樣,彼此彼此!”
“夠了。”梁丘肅被吵的頭疼,呵斥制止,“不用互相推诿,不管理由是什麽,學院禁止私鬥,你們三個,去中院領罰。”
“是,院長。”陸子雲二話不說走下演武臺。
雲箬也跟着走了下去。
一個教習連忙跟上,帶着他們去中院。
獨留關述一個人在臺上有怨難申,指着自己的臉:“院長……”
梁丘肅看了他一眼,對臺上的教習說了句“繼續上課”,轉身出去了,關述只好跟上。
到了演練場外,梁丘肅才停住腳步,關述跟在後面咬牙切齒的揉臉,走路拖拖拉拉的,差點撞到他身上,嘴一張就要罵人,想起前面的人是院長,又把話咽了回去,換了一句:“憑什麽我要受罰,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動手的是他們,特別是那個雲箬,梁丘院長,她都把我打成這樣了!”
關述指着自己的臉,火氣又起來了:“早晚要她好看。”
梁丘肅到底給自己學生留了幾分顏面,關述雖然一身少爺脾氣,但好歹修為是同期裏數一數二的佼佼者,也算是他的得意門生,故而沒有在演武臺上當着所有人的面罵他,聽到他此刻還在口出狂言,不由的心生失望:“前年的事還沒有解決,你現在又和新生起沖突,關宗主送你來學院可不是讓你來惹是生非的。”
關述本來還梗着脖子一副不服管的樣子,聽梁丘肅提起明儀宗宗主,臉色立刻變了:“院長,不要告訴我父親!”
梁丘肅不為所動。
關述登時慌了,也不管自己還腫着的臉,語氣也變作了哀求:“梁丘院長,這事不要告訴我父親,我們學生之間自己小打小鬧而已,我知道錯了,我認罰,我現在就去中院領罰!院長,我……”
“行了。”梁丘肅拂袖往前走,“還不快去。”
關述聽他的口吻知道他不會請家長了,這才沒拖拖拉拉,趕快往中院的方向去了。
梁丘肅則轉身回演練場去問明事由。
教習把雲箬和陸子雲帶到中院就走了,沒多久關述也來了,雲箬看了他一眼,他的臉比剛才在演武臺上的時候好了些,腫也消退了不少。
不愧是體脈突破了高階的人,恢複能力這麽好。
雲箬轉了轉手腕,她手心還有點疼呢。
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關述進來就斜着眼不看他們,其實餘光一直瞥着雲箬,看到她的動作,條件反射地擡手擋住了自己的臉:“你幹什麽!這裏是清警堂,你敢動手試試!”
雲箬打的那幾巴掌利落又詭異,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一個體脈二階的人居然能那麽輕易就打到他。
陸子雲嘲道:“隔着這麽遠呢,她胳膊再長也打不到你。”
關述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有點驚弓之鳥了,丢了個大臉,臉色紅了又黑,就在他壓不住火氣要罵人的時候,清警堂堂主和梁丘肅一起進來了,他才深吸了一口氣,剜了雲箬一眼,再也不看她和陸子雲了。
餘光也不看。
清警堂堂主胡子白花花,看上去少說也有好幾百歲了,雖然管着掌罰的清警堂,卻慈眉善目很是和藹,早就習慣了學生們時不時私鬥來受罰,邊走邊教育梁丘肅:“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別說言語争吵大打出手了,有時候互相看不順眼,一個眼神就能打起來,這不是很正常嘛,你別皺着一張臉好像是多大的事,別說學生,院長之間也動手呢……”
“咳咳!”梁丘肅重重咳了兩聲,打斷他,“孫老,趕緊罰吧,我還有事呢。”
孫老慢吞吞去翻冊子:“得按規矩來,我看看啊……”
學院雖然禁止私鬥,但學生多了這種事難免,只要不是惡劣事件,懲罰都不重。
剛好最近要更新整個學院內部外部的陣法和結界,材料買了一堆,正是需要分揀的時候,三個人都被罰去南院做工,每日的課照上,休息時候就得按時到南院報道。
雲箬是唯一在這場私鬥中對同僚造成了實質傷害的人,比另外兩個罰的重一些,要挑揀的材料是陸子雲和關述的五倍。
關述本來因為自己晚上下課還要來南院做工十分不爽,去了南院後看看自己分到的材料,再看看雲箬分到的材料,頓時心情舒暢了。
這麽多,他加工加點都要十來天,那雲箬不得在這南院吭哧吭哧苦幹一個月。
活該,讓你打我。
由于是學生受罰,單獨在一間屋子,南院的人把需要分揀的材料裝箱搬了進來,占了半面牆,足足壘了好幾層,雲箬看着箱子裏大小不一的玉石,有點發愣。
在閑雲宗做工挑揀玉石,來了學院居然也要挑揀玉石。
那豈不是每天來做工都要想到和百裏夜他們一起挑揀玉石的日子?
這何嘗不是一種懲罰。
陸子雲把一個箱子搬到自己桌上,又搬了一個擺到旁邊的桌子上給雲箬,看到她在發愣,不熟練地安慰道:“剛才搬箱子進來的時候我聽到他們說要大修學院外的廣場,所以需要大量玉石,有學生受罰他們還挺高興的,我們就當鍛煉自己了,你……你別難過,這已經算是輕的懲罰了。”
“我教你?”見雲箬沒反應,路子雲又道,“挑揀玉石耗時費神,只能慢慢來。”
“我會。”雲箬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從箱子裏拿出一塊玉石:“分三類是嗎,沒有用處的普通玉石,一般的能蓄靈的,蓄靈條件比較好的。”
陸子雲有些詫異:“法器材料辨別課你們新生還沒上到吧?”
“有人教過我。”雲箬笑了笑。
“行吧。”陸子雲說,“你遇上辨別不了的就來問我。”
“不愧是在繡坊跑過腿做過工的人,挑揀玉石不會也是在哪裏做工學的吧?”關述見縫插針地嘲諷道。
“對啊,還賺了不少靈石呢。”雲箬朝他笑道。
她現在知道怎麽氣關述最有效了,只要她不生氣,關述就會自己氣炸。
果然,關述聽到她無所謂的話,再對上她的笑,被懲罰本來就生氣的脆弱神經差點斷掉,陰着臉就朝雲箬走過來。
陸子雲警告地看着他:“關述,我們現在已經在受罰了,你想把事情鬧大嗎?”
關述腳步一頓,走過雲箬身邊,不屑地冷笑一聲,把桌子擡起來,搬得離他們遠遠的,自顧自地挑揀材料去了。
之後雲箬在學院的活動軌跡除了東院和北院,又多了一個南院。
雖然少了休息時間和自己修習的時間,但是起碼吃飯很近,挑揀玉石的場所穿過兩個院子就是飯堂,雲箬依舊會和葉景約個晚飯,吃完後葉景回寝舍,雲箬就繼續去挑揀玉石材料。
有時候在飯堂碰上陸子雲,他就會等雲箬吃完一起走。
介于雲箬那天在課堂上打關述的那幾巴掌兇悍又詭異,關述居然也不躲就任她抽,學院裏對于她的身世背景的猜測就愈發離譜甚至離奇了,但沒有人敢舞到當事人的面前來,只敢在背後偷偷議論。
雲箬倒是無所謂,不疼不癢,陸子雲從不聽八卦,只有關述如同雷達,每次聽到都恨不得把雲箬以前是個小跑腿小乞丐的事全院廣而告之,然而沒人信他。
雲箬現在摸透了關述的脾氣,主打一個不生氣把他當笑話看,導致關述這幾天在玉石挑揀處挑釁不成反被她氣得有點狠,說又說不過,又不敢動手,終于再次開始對雲箬眼不見為淨,在其他地方碰見了扭頭就走,進了挑揀處就埋頭幹活,半個眼神都不往她和陸子雲這邊看,顯得特別勤奮專注。
這天下午雲箬沒課,提前去南院報道,到了吃飯的時候準備去飯堂,發現葉景已經在南院院門外等了她一會了。
她小跑過去。
“我要走了,你有沒有什麽想帶的東西?想吃的也行。”葉景問她,“我幫你帶。”
自從知道雲箬以前吃不飽穿不暖住不好,葉景現在對她猶如一個老母親,吃飯時候總想給她多加兩個肉,非常憐愛。
“你要去哪?”雲箬問。
葉景才想起來她今年才進學院,解釋道:“開學季過了以後每個月月初都有休息日,可以離開學院,我們準備去山下城鎮玩,你受罰不能出去,所以想要什麽告訴我,我幫你買回來。”
“還可以出去?”雲箬眼睛一亮,“幾天?”
她還以為學院是封閉式教學呢。
“只有三天,也跑不遠。”葉景說,“但你這個月受罰肯定是出不去了。”
三天,夠去閑雲宗一個來回了,雲箬想。
如果她沒有被罰,豈不是可以回閑雲宗去看看大家。
可想到包裹裏的那些東西,雲箬又有些沮喪,說不定回去了會被萬知閑拒之門外,畢竟門規是非弟子不得入內,她已經被收留了一年,還學了許多東西,閑雲宗對她足夠仁至義盡了。
可她還是想回去。
遠遠的看一眼也好。
“想好要帶什麽了嗎?”葉景問。
“不用了。”雲箬搖搖頭,“你們好好玩。”
“好吧,沒事,下個月可以一去出去。”葉景安慰她。
三天休息,學院裏的學生走了不少,大部分都下山玩去了。
難怪山下能有城鎮聚集,一是背靠學院安全感十足,二是有那麽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學生們,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出去放風,養活幾個小城鎮綽綽有餘。
不知道百裏夜和林望會不會去賣結界玉?
*
學院山壁外,廣場上人頭攢動,都是進出的學生們,有的在等人,有的帶忘了東西又返回學院,有的呼朋引伴商量去哪個城鎮玩,比起報名那幾天更加人聲鼎沸,活像一個吵鬧的小集市。
白玉廣場外的林子裏,一棵歪脖子樹上斜倚着一道修長的人影,一身黑衣隐沒在蒼翠的枝葉中,目光落在進出學院的學生身上逡巡着,忽地打了個噴嚏,停在他肩膀上渾身雪白的小鳥被抖得撲騰了一下翅膀,被他手指摸了摸腦袋,渾身炸起的毛又順了下去。
他從白天等到晚上,白玉廣場上只剩亮着的燈籠,學院裏沒有人再進出了,整個廣場靜悄悄的。
百裏夜從林子裏走出來,手指擡了擡,傳呼雞朝着水潭上方的山壁飛去,卻遇到了無形的阻礙,停在距離山壁幾尺外徒勞地扇動着翅膀,無法再往前進。
果然如此。
他只好召回小雞捏在手裏,轉身離開了學院。
回到閑雲宗已經是第二天大清早,遠遠地大黃就呼哧呼哧跑了過來,繞着他跑了兩圈,跟在他後面想去叼飛得低低的小雞,傳呼雞一下飛近,一下飛遠,引得大黃撲來撲去玩的不亦樂乎。
江北山在小院子裏喂雞,看到百裏夜只有一個人回來,狗狗眼裏透着忐忑:“百裏師兄,雲箬姐呢?你沒等到人嗎?這幾天不是學院休息日嗎,林望師兄說雲箬姐肯定會出學院的,還是……她不想來?”
身後的院門被拉開,林望打着哈欠走出來,看到百裏夜身後飛來飛去的傳呼雞,疑惑道:“傳呼雞怎麽沒送給她?莫非小雲箬修習太刻苦,休息也舍不得出來玩?”
這很有可能。
畢竟雲箬一直都期盼能去學院,在閑雲宗的時候修習也很認真,有時候還會在後山小樹林裏練劍忘了時間,百裏夜要是不在,紀月辭就會極其難得地從小院裏出來,去後山叫她回來吃晚飯。
算是紀月辭從學院回來後唯一出院門的時刻了。
“她沒出來。”
百裏夜進了小院,發現紀月辭也醒了,屋子的窗戶開着,她就站在窗口,看到雲箬沒來,又把窗戶關上了。
江北山捧着傳呼雞進來,語氣裏透着點喜氣:“原來是她沒出來,我還以為雲箬姐不想來閑雲宗了呢。”
“難說。”林望摸摸下巴道,“過段時間就是學院開放日,以雲箬的資質說不準早就在學院嶄露頭角,提前被哪家宗門收走了不一定。”
江北山愣住了。
林望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能去更好的地方,我們該為她高興。”
“……知道了師兄。”江北山這才悶悶地說,然後想了想,把傳呼雞收在懷裏,低着頭道,“百裏師兄,傳呼雞借我玩吧,你什麽時候要去送給雲箬姐我再還給你。”
“嗯。”百裏夜揉了一下他的頭,假裝沒看到幾滴眼淚滴到地上,心底嘆了口氣。
是啊,雲箬去了學院,必定有無數的好宗門搶着要她,她想見的那個世界正在她面前徐徐展開,她大概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很充實,他們祝福就好。
只是……
紀月辭從屋裏出來,走過來抱了抱悄悄哭的江北山,瞪了百裏夜一眼:“還不是你說要去把傳呼雞送還給雲箬,順便接她回來宗門吃個飯,說了又不做到,還把北山弄哭了。”
紀月辭越說越氣:“傳呼雞不還雲箬又怎麽了,她走的時候沒帶,說不定她想以後自己回來拿呢?起碼傳呼雞在這裏,她就還有可能回來……你非要送過去做什麽!”
“師姐,師姐。”林望叫住她,“小聲點,師父還沒起呢。”
“你別幫他!”紀月辭一視同仁地瞪了他一眼。
林望舉起雙手:“冤枉啊,我也很想小雲箬的。”
我也是。
百裏夜在心底接了一句。
他其實和紀月辭想的一樣,覺得至少傳呼雞還在閑雲宗,就總能等到雲箬回來取的那天。
只要小雞還在,這個可能就一直在。
可他等不及。
他想見雲箬,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交到新朋友,是不是每天都和在閑雲宗的時候一樣開心自在。
他明知道師父說的對,閑雲宗這樣的小宗門留不住雲箬,但他控制不住自己,雖然跟江北山說去送傳呼雞,争取把雲箬接回來吃個飯,但他其實只想去見她一面。
“大清早的吵什麽?沒事做啊?”萬知閑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站在屋子門口罵了一聲。
江北山趕快擦擦眼淚去做早餐,紀月辭回屋去了,林望去後院看自己曬的藥草。
百裏夜正要回屋去補個覺,萬知閑朝他道:“阿夜過來,為師有事找你。”
*
葉景去山下玩收獲頗豐,給雲箬買了不少吃的,還給她買了身衣服,說成衣店買一送一,她剛好買一件,送的這件就給雲箬了,都多花錢,很劃算。
雲箬知道她是怕她不收才故意這麽說,山下城鎮她以前經常去,沒聽說哪家成衣店搞這麽優惠的活動,尤其是學生休息這種人來人往的大好日子,怎麽可能便宜賣。
葉景一番好意,她就收下了。
“沒買到雪薯。”葉景有點遺憾,“最近不是季節,估計屯的儲量都差不多了,好吃的那家每天限量,一大早就得去排隊,我玩的太晚沒起來。”
“那我下次給你買。”雲箬笑着說。
葉景噫一聲:“我又不愛吃,糯叽叽的,口感好怪。”
然後兩人針對雪薯好不好吃展開激烈辯論,一直到雲箬去南院報道才罷休。
她去到材料挑揀處,陸子雲和關述也到了,雲箬和陸子雲打了個招呼,關述則根本不理他們,三個人各據一張桌子埋頭挑揀玉石,雲箬速度很快,幾乎入手就能判斷,面前很快就擺了三堆玉石,陸子雲第一天的時候還驚訝了一番,現在已經習慣了。
“雲箬。”一位教習走了進來,“跟我走,院長叫你過去。”
陸子雲停下挑揀玉石:“你又闖禍了?”
雲箬:“?”你為什麽要說又。
雲箬跟着教習出了材料挑揀處,詢問是哪位院長找她,教習看她神色有些緊張,笑道:“別緊張,不是要罰你,是段院長請了人來修禦靈塔,叫我帶你過去,好讓來修的人具體看看情況。”
原來如此。
教習帶着雲箬一路去了北院議事廳,進去後好幾位院長都在。
禦靈塔就放在一張很大的長桌一端,段在青讓雲箬過去再測了一次靈脈,這次她的體脈有了點不同,雖然還沒突破三階,但是明顯看出有進步,識脈依舊是六階,神靈脈照常,亮了點微光。
“就是這麽個情況。”段在青對站在他身側的人說,“這位學生能靈力化形凝出靈劍,神靈脈絕對不止一階,但測其他人又是準的。”
“看禦靈塔的情況确實是神靈脈一階沒錯。”這人看了看禦靈塔,擡眸看向雲箬,“能凝出靈劍來再測一次嗎?我得親眼看了才能下判斷。”
雲箬從聽到這個聲音起,整個人就怔住了,擡起頭目光直直地看過去。
站在段在青身側的人一身黑衣,身形修長挺拔,和記憶裏一般無二,哪怕是當着一廳院長的面,語氣也依舊帶着散漫,臉上是她看慣了的神色,目光看着她,墨一般的眸底隐着不明顯的笑意。
明明只隔了幾個月不見,她覺得像是久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