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洪武十三年除夕,北平城一家金店發生命案,北平府提刑按察司佥事吳坤來到現場,一反常态,不查驗屍體,不勘察現場,反而有意驅趕崔淼和沈清,即便沈清亮明身份,吳坤也态度強硬。
沈清淡淡的看向吳坤,說道:“按理說提刑司衙門的事,我們不好插手,只是這起命案我們也牽涉其中,那便不能置身事外。不過,我們只旁聽,若吳大人斷案公道,我們便不插手。否則即便驚動王爺,沈某也不能坐視不理。”
話說到這份上,吳坤也是沒辦法,畢竟他只是個五品佥事,沈清不僅有封號,還是正三品的衛指揮使,無論怎麽看,他都沒有抗衡的資格。
吳坤躬身說道:“那就按清寧伯的意思辦。下官一定秉公執法,還死者一個公道。”
沈清點點頭,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不再言語。
吳坤看向衙役,說道:“仵作可到了?”
衙役躬身應道:“回大人,仵作今日不在衙門,小的這就派人去叫。”
吳坤訓斥道:“有命案發生,怎能不叫仵作,都是幹什麽吃的,還不快去!”
衙役連連告罪,快步出了店門。
吳坤将目光放在王張氏身上,溫聲問道:“王張氏,你說是王貴下毒謀害你家老爺,可有憑證?”
王張氏一怔,随即擦了擦早就幹了的眼角,嬌聲細語的說道:“回大人,民婦與老爺吃過早飯,直到金店都未曾進過食,只是在這裏喝過茶水,還吃了點點心幹果。大人您說,若不是王貴下毒,我家老爺又在哪裏中毒?”
王貴連忙喊冤道:“大人,小民冤枉!小民與王鵬海是好友,又豈會因為這麽點銀子就動殺人的念頭?更何況還是光天化日自家金店,就算小民再糊塗,也不會這般往自己身上潑污水啊!”
“那你解釋一下,為何王鵬海會在你家金店中毒?”
王貴都快哭了,說道:“大人,小民也不知道,我們這兒的茶水都是一個鍋裏燒的,每半個時辰換一壺。這王鵬海所喝茶水和那兩位大人所喝茶水都是同一鍋水,為何他們沒事,就單單王鵬海死了,還有這王張氏,她也喝了茶水,她不是也沒事嗎?”
王張氏反駁道:“說不定你是在茶杯裏下的毒,所以其他人喝了水都沒事,唯獨老爺慘死當場。老爺,你死的好冤啊!大人,您一定要為民婦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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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淼看着王張氏,眉頭緊皺,靠近沈清,低聲說道:“沈大哥,這女子着實有些奇怪,似乎要死咬着王貴不松口。”
沈清淡淡的問道:“這女子長得如何?”
崔淼一怔,仔細的看了看王張氏,認真的答道:“這女子雖然已為人婦,但模樣甚是俊俏,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了。沈大哥為何這般問?”
沈清眸光微閃,平靜的說道:“不為何,只是随口一問。”
崔淼疑惑的看了看沈清,再次将目光放在場中,突然看到金店門外,有一丫鬟打扮的少女,面色焦急的往裏觀瞧。崔淼心中一動,低聲說道:“沈大哥,你多留意,我出去一下。”
崔淼起身來到門口,徑直走了出去,來到少女近前,崔淼溫聲問道:“這位姑娘,看你神色焦急,可是有事?”
少女顯得有些慌張,搖頭說道:“公子誤會,小女子無事。”
崔淼嘴角揚起笑意,說道:“姑娘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只是見你神色不對,猜想姑娘應該是有事,就過來看看能否幫上忙。姑娘若無事,那我就不打擾了。”
見崔淼轉身要走,少女臉上浮現掙紮,随即叫道:“公子等等。奴婢确實有事,還請公子幫忙。”
崔淼轉身,笑着說道:“姑娘有何事,不妨說來聽聽。”
“公子,奴婢是王家的丫鬟翠香,剛剛奉夫人之命去買些點心,可回來時,看到金鋪外站着好些衙役,奴婢想要進去,可他們攔着不讓,聽說裏面發生了命案。公子,我家老爺沒事吧?”
崔淼問道:“翠香,你是你家老爺的丫鬟,還是夫人的丫鬟?”
翠香一愣,随即回答道:“奴婢的父母均是王家的家奴,翠香之前是老爺的貼身丫鬟,後來夫人進門,才分到夫人身邊。公子,您這麽問,是不是我家老爺出事了?”
崔淼嘆了口氣,說道:“你家老爺死了,中毒而亡。”
“怎麽可能!”翠香震驚的睜大眼睛,眼淚瞬間就湧出眼眶,哭着說道:“公子,您莫要騙翠香,老爺剛才還好好的,怎麽會?”
崔淼拿出一塊手帕,遞給翠香,安慰的說道:“姑娘,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順變。”
翠香搖搖頭,從袖筒裏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眼淚,悲傷的說道:“多謝公子。公子能否告知,老爺他、他是怎麽死的?”
崔淼如實的回答道:“衙門的人正在調查。我有幾個問題想問,還請姑娘如實回答,或許對于查出你家老爺被害的真相有所幫助。”
翠香問道:“公子您是衙門的人?”
“不是,不過我也是官府中人,碰巧碰到此事,不想袖手旁觀。若姑娘不信我,也可不必回答。”
翠香肯定的說道:“公子您問,翠香信您。”
“你家老爺何時出府,何時到達金店,今日可曾有何異樣?”
翠香整理了一下心情,仔細的想了想,回答道:“老爺和夫人出門大約是在卯時中,到達金店應該是辰時末。老爺出門時一切如常,翠香并未察覺老爺有何異樣。”
“你家老爺吃過早飯後,可有再吃過其他東西?”
翠香搖搖頭,說道:“這一路上翠香沒見老爺吃過什麽。到了金店後,劉掌櫃給老爺準備了茶點,不過夫人說想吃富貴坊的糕點,讓翠香去買,之後老爺有沒有吃,翠香就不知道了。”
崔淼接着問道:“你家夫人看上去比王老爺小上許多,是原配嗎?平日裏為人如何?”
翠香臉上浮現為難的神色,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瞞公子,我家夫人是續弦。之前的夫人因病去世,幾年後老爺才娶了現在的夫人。夫人平日裏待人比較冷淡,跟老爺之間也不似別的夫妻親密。”
崔淼好奇的問道:“姑娘可知為何?”
翠香看了看四周,輕聲說道:“公子請随我來。”
翠香将崔淼帶到人群外,一個偏僻的角落,說道:“公子見諒,待會兒翠香說的話,不好被旁人聽到。”
崔淼搖搖頭,說道:“姑娘肯說,已經是對我的信任,多謝。”
翠香嘆了口氣,說道:“公子,事情是這樣的,其實大夫人和二夫人是兩姐妹,大夫人病逝之後,老爺很傷心,決心不再續弦。不知怎的,張老爺,也就是夫人的爹爹,染上了賭瘾,沒幾年就把家産輸光了,還欠了許多債,張老爺被要債的人打的半死,沒幾天就過世了,張老夫人也生了重病,過世前将二夫人托付給我家老爺。老爺心善,替他家還了賭債,還将二夫人接回了家。不過二夫人定過親,老爺也沒那心思,就買了個院子供養着。還幫着她找未婚夫,可那人自從離開宛平,就音信全無,眼看着二夫人已經十八了,還沒找到人。底下的人都勸她,她也活動了心思,因她跟夫人是姐妹,長得有七八分相像,老爺也就娶了夫人。夫人過門之後,倒也和老爺親密了一段時間,後來不知為何就疏遠了。尤其是近兩年,夫人幾乎不去老爺的院子,老爺見她不情願,也不勉強她。”
“你們家夫人的未婚夫姓甚名誰,你可清楚?”
翠香想了想說道:“聽說是姓吳,至于叫什麽,翠香不清楚。”
“姓吳。”崔淼的眼睛微眯,看了一眼金店的方向,接着問道:“你家老爺今日的行程是事先定好的麽?”
翠香點點頭,又搖搖頭,解釋道:“老爺與王掌櫃的關系甚好,加上飯館和客棧的生意不錯,就想着年後再說錢的事。可夫人說,定好的半年就得是半年,無論要不要得回來,都得去要一次,這樣以後銀子要起來也容易些,夫人還想順帶買些首飾,老爺一想也就同意了。”
“你家老爺家裏還有什麽人,有子嗣嗎?”
“老爺是獨子,太爺和太奶奶早兩年就相繼去世了。老爺有一子一女,女兒是大夫人留下的,去年已經出嫁,兒子是二夫人生的,今年剛五歲。”
“五歲?你家夫人今年年方幾何?”
“夫人今年二十有五。”
“你家夫人最近是否經常離家?”
“也不是經常,夫人信佛,每個月初一、十五,都會到寺廟燒香。”
“那你家夫人禮佛時,是否在寺廟過夜?”
“公子怎知?”翠香驚訝的看着崔淼,說道:“每月的這兩日,夫人都會去寺廟禮佛,第二天才回來。”
“你們家夫人禮佛,是你跟着侍候麽?”
“有時是,有時不是,大多都是秋蘭跟着。”
“秋蘭是誰?”
“夫人的陪嫁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