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蝦皇的眼淚
蘭老板把昏迷不醒的阿進扶到大樹旁邊, 讓他靠着坐下。他在阿進身上的幾個穴位上用力按了幾下, 又找夏家夥計借了點水, 喂到阿進嘴裏。
小鳥也從他的荷包裏爬了出來，搖搖擺擺地順着阿進的衣服爬了上去，在他的額頭和鼻尖上篤篤篤地啄了幾下。
“唔呃……啊，啊，阿嚏！”
一個巨大無比的噴嚏脫口而出, 差點把他面前趴着的小鳥打得掉在地上。蘭老板及時抓住了被噴飛的小鳥, 卻只險險地抓到了尾巴尖。鳥兒所有的體重都由小小的尾羽承受，屁股被扯得好疼！
“咕咕，咕嗚……”
小鳥頭朝下尖叫幾聲, 疼得擠出了眼淚。蘭老板急忙把它倒轉過來，放在阿進的胳膊上。
年輕漢子呼呼喘了幾口氣, 睜開眼來。發覺自己癱坐在地, 他迷糊地撓了撓頭發。
“咦，這……這是發生了啥？”
蘭老板簡潔地解釋道：“龍蝦皇被打倒了，現在夏家的夥計們正在把它捆起來。”
一聽這話, 剛才還病恹恹的阿進一下子興奮了，雙眼炯炯有神地盯住眼前人：“也就是說, 那個大蝦皇現在成了戰利品？”
“不錯。”
“那好，我正想去看看吶！”阿進轉過身站起來，順帶把小鳥頂在了頭上, 立刻感嘆了一句：“嗚哇, 半個月沒見, 這小鳥又變得更重了。身子沉甸甸的，壓得我腦殼疼！”
“咕叽！”
尊嚴大受打擊的小鳥頓時氣得鼓鼓的，它在阿進的頭頂上蹦跶了一下，頓時聽到男子誇張的哀號聲：“哎呀哎呀，不要跳啦，脖子都快讓小肥鳥給壓斷啦！”
他們走上前去。只見夏家的姑娘們把暈厥在地的蝦皇用鐵絲繩一圈一圈地捆紮起來，一雙打傷無數人的巨鉗也層層封住，完全鎖死了它的行動。
阿進好奇地問道：“夏老板，你這是要把蝦皇拖回去烤熟了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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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香香笑了笑，“在那之前，先要把蝦田裏的小龍蝦們都找回來。”
“蝦田的龍蝦？那豈不是有成千上萬只……都被蝦皇帶着跑不見了，這可如何才能找回啊？”
“放心。龍蝦皇具有號令普通龍蝦的能力。只要有它在，就不必擔心其它的小龍蝦會跑散，反而能将散落在四處的龍蝦聚集起來。這正也是蝦皇能憑一己之力帶走蝦田裏小龍蝦的緣由。”
夏香香招呼着姑娘們，齊心合力地把那五花大綁的龍蝦皇擡上了擔架。一行人嘿呼嘿呼地喊着號子，浩浩蕩蕩地朝着蝦田走去。
将蝦皇擱在蝦田當中，夏香香走上前去，揪住蝦皇的長長觸須，用力扯了兩下。蝦皇胡子被扯，它哆嗦了一下清醒過來，又開始哼哧哼哧地掙紮。
夏香香把它嘴裏纏着的布條解開來，蝦皇立刻嘴一張，發出陣陣吼叫。
“吼吼！噢吼——”
阿進捂住耳朵：“天啊，吵死了！這巨蝦球也不知吃什麽長大的，太能叫喚了！”
他們放任蝦皇在原地吼叫了一陣子。周圍的山林裏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動聲，從四面八方不斷靠近。鳥兒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它從蘭老板的荷包裏小心地探出腦袋來，環顧四周。
“哇，前面來的是……”
是龍蝦，很多很多的小龍蝦。比起身高一丈的鐵拳蝦皇來說，這次向蝦田這邊蜂擁而至的全部都是普通體型的小龍蝦，每個大約三四寸長。它們嘎啦嘎啦地在地上爬行着，越過草地，越過田埂，朝着蝦田中央放置的巨型蝦皇圍攏了過來。
無數只龍蝦在地上爬行，漫山遍野，把綠色的草地都染成了大片大片的黑紅色。看着數不清的龍蝦往這邊過來，祁硯有點被密集恐懼症所困擾，而阿進則口水直流，神情恍惚：“啊，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的小龍蝦！我快要餓死啦！”
看見先前被蝦皇帶跑走失的小龍蝦們再度受到蝦皇的號召，乖乖回到了蝦田裏來，夏家的姑娘們歡呼雀躍。看着小龍蝦們差不多都回家了，她們聚攏到蝦皇身邊，往它嘴裏塞了一塊抹布，再度把它捆了起來。
“吼哼哼……”蝦皇嘴巴被堵，只能斷斷續續地發出了幾個悶聲，絕望地看着自己傻乎乎的小喽啰們再度被忽悠着進了蝦田，在水塘裏暢泳，沒頭腦地傻樂。
內心十分絕望，龍蝦皇細腿一蹬，直挺挺地躺倒在了用木頭簡易搭成的擔架上，俨然已放棄了掙紮。
夏家的姑娘們每人肩上扛着一根繩索，繩索的另一端連接着龍蝦皇身子下的擔架。随着夏香香一聲號令“起轎——”十多個人一齊用力，把蝦皇巨大而沉重的身軀整個擡了起來，離開了地面。
“嗚吼嗚吼……”離地的感覺似乎令蝦皇很不适應，它瘋狂地搖着大腦袋，一對觸須在半空裏大幅度地左搖右晃，喉管裏發出驚恐的嗚嗚叫聲。
祁硯遠遠看着，蝦皇伸出來的兩只小眼睛裏居然有大滴大滴的淚水噴湧而出，像是敞開的自來水龍頭那般嘩啦啦地流個不停。
“蘭老板你看那是什麽！”阿進也發覺了蝦皇的異樣，往它的眼睛處一指，“大蝦球被吓哭啦，啊哈哈哈！”
不只是他，看到蝦皇嗚嗚號叫、淚水狂飙的模樣，一貫矜持的蘭老板也禁不住笑了起來。不同于阿進的捧腹大笑，大美人笑起來也分外優雅，他小心地拿袖子掩住口，發出輕輕的笑聲。
負責擡擔架的一個姑娘忽然“哎呀”了一聲，仰着脖子往回看了一眼：“我還以為是天上下雨了呢，原來是蝦皇哭起來了。”
其他的姑娘也被蝦皇飚出幾尺遠的碩大淚滴所砸中，她們不但不惱，還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大熱天裏淋個雨，還真是痛快！”
“雨？”夏香香郁悶地往旁邊瞥了一眼，看着擔架上的蝦皇淚如雨下，她幹巴巴地說道：“這些水，可都是從蝦皇體內流出來的……咳，你們好好想想，蝦皇平時都住在什麽地方，吃的都是什麽東西……”
一旁，蘭老板悠了悠手裏的扇子，慢慢道：“照常理來看，這樣體格巨大的蝦皇都是在髒兮兮的沼澤地裏頭長大的……”
“唔……？”
經他們這麽一提醒，“淋雨”淋得爽快的姑娘們瞬間沒了聲兒。她們幾乎是同時把擔子往地下一撂，七手八腳地找東西往頭發上蓋：“香香姐，你怎麽不早提醒大夥兒？！”
夏香香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已經都淋濕了。回去一個個都好好洗個澡吧！”
她們拖着巨大的龍蝦皇一路走，直到把它擡出了蝦田。兩個夥計進田裏把剛剛收回來的小龍蝦裝了滿滿一大桶，拿來送還給蘭老板。其餘人則提着鏟子和鐵鍬，幫忙把被龍蝦皇的巨鉗挖壞了的籬笆和田埂重新修複。
他們忙着忙着，很快到了夜幕降臨之際。先前爆哭的蝦皇這時候也困了累了，閉上眼睛，開始呼嚕呼嚕地打起了瞌睡。蝦田邊點上了星星點點的燈盞，照得旁邊的林子裏也是一片光亮。
夏香香提着新抓的一桶龍蝦，來到蘭老板面前。
“蘭老板，今天你們前來幫了咱們大忙。要不是你們設法攔住了龍蝦皇，咱們店裏的姑娘都要被它的鐵拳砸暈。”她把木桶遞到蘭老板手裏，“除了您預訂的兩桶龍蝦之外，這些是小店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
蘭老板未有再客氣推辭，接下了木桶。阿進探頭探腦地看過去，卻見夏香香又從後面拿了一桶龍蝦過來，送到他手上：“阿進兄弟也幫了大忙，這是答謝。”
“哎呀哈，夏老板你真是客氣……”嘴上說着客套話，阿進的眼睛早就恨不得落在了桶裏。看着無數小龍蝦在水中疊羅漢一樣地摞在一起，邁着小腳爬上爬下，他的涎水都快拖到地上了。
夏香香左右張望，“怎麽直到現在也沒有看見祁硯的影子？他人呢？”
“啊，那個……”蘭老板臉上波瀾不驚，“危機解決，他一準是先回去了，食肆裏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咕咕——”
就在這時，暗暗的咕叫聲響了起來。夏香香詫異地回過頭，卻看見蘭老板的身上的荷包裏鼓了一鼓，再然後，一只火紅色的小團子慢慢地爬了出來。
“哎呀，這個是……”
小鳥在蘭老板的荷包裏悶了好久，這會兒終于探出腦袋來喘口氣。不曾想，剛一冒頭，自己沒吃晚飯的肚子就餓得咕叫了一聲，引起了女老板的注意。
夏香香小步跑跳了過來，瞪大眼睛湊近了看，她的鼻子都快要貼到小鳥的眼睛上了。
“好大的眼睛，還是綠色的！”姑娘驚呼了一聲，忍不住在小鳥的身子上捏了一下。一塊軟綿綿的肉肉被她捏了起來，小鳥整只被拉長、拉寬，成了餅狀。
她手一松，噗的輕輕一聲，被拉起的肉又彈了回去。
“肉嘟嘟的，好軟，好有彈力啊！”
小鳥被自己的綿綿肉彈得身子晃動了一下。它有點迷糊，暈暈地向前看去，卻發現這個之前看上去很穩重的夏老板不知何時呼朋引伴，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一瞬間就呼啦啦地招來了夏記香辣蝦的一大幫的姑娘，統統圍在小肥鳥的旁邊，站成一圈。
姑娘們齊刷刷地看着蘭老板手裏捧着的毛茸小團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
“哇，蘭老板這是你養的小鳥嗎？”
“好可愛呀，能不能借我看看呀？”
“身子好肥，好想捏哦！”
“那可不，這是在食肆裏長大的小鳥。它每天上午都在零食小攤站着賣小吃的，當然長得好！”
七八個姑娘在蘭老板面前七嘴八舌地說着，伸出白皙的手指來戳弄着火球一樣的小鳥，在它軟嘟嘟的小身子上輕輕揉捏着。
被無數雙手和無數的歡笑聲所包圍，小鳥在蘭老板的掌心裏搖搖晃晃，往左看看、往右看看，肥肥的小身子被修長的指尖戳了無數次。
它轉呀轉呀，叫呀叫呀……終于，在姑娘們笑哈哈的逗弄中，鳥兒被徹底轉暈，大眼睛朝上一翻，倒在掌心裏暈死了過去。
“糟糕，鳥兒暈倒了！”
姑娘們慌張起來，“是不是剛才把它給吓着了？”
蘭老板看着手裏腳板朝天的小鳥，又摸了摸它癟癟的肚皮，推測道：“應該是餓了……”
“正好正好，蘭老板帶小鳥去咱們夏記香辣蝦吃晚飯吧，就當是給小鳥賠不是了！”
不等蘭老板開口，夏香香一聲招呼：“走，回館子，吃蝦子！”
“好啊好啊，咱們要和小鳥一塊兒吃蝦球！”
被無數個姑娘叽叽喳喳地簇擁着，蘭老板有口難言，只好被推着往前走。一行人在歡歌笑語中往鎮子的方向趕去。
就在這時，阿進提出了一個他一直以來關切的問題：
“對了，大、大蝦球，咱該拿它怎麽辦？”
聽到這句，夏家夥計裏有個姑娘回答了他：“這只蝦皇體型特別巨大，歲數估摸着有百歲以上，脾氣也極為突出，是龍蝦裏的老神仙，所以不能草率地把它做成香辣蝦。
老板的打算是，把這只蝦皇暫時留存起來，作為咱們夏記香辣蝦的鎮店之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