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學生
第004章 學生
斷壁殘垣,屍身之上的渡鴉張開雙翼,猩紅銳利的眼眸一眨不眨,鳥喙邊擠出些許糜爛的腐肉。
“——!”
從心驚醒,卻不敢睜開雙眼,一動都不敢動,呼吸卻抑制不住地亂了,等待了許久不見來人,才睜開雙眼,小心翼翼地觀察起四周來。
他如今身處一間柴房,柴火的木屑味很重,卻讓他緊繃的神經不禁放松下來。
他居然活下來了,如果不是此刻他身處未知之地,想必必然會手舞足蹈一番用以慶祝。
兀得,從心臉色一變,摸遍全身也不見剛打造好的器具,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暗自懊惱,動作利索地爬起來,柴房的窗子依舊是紙糊的,從心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他盯着盯着,一只漆黑的觸手撲面而來,從心冷汗沁出,猛然偏頭躲避,可再次定睛去看,卻發現紙窗仍是紙窗,并未被捅破。
“吱呀——”門被推開了。
從心扭頭,瞪大雙眼。
慢步行進的是一位身着黑色長袍,頭戴儒帽的書生,長袍之上繡着銀色的竹子狀暗紋,書生五官豔麗頹靡,處處都精致立體,仿佛被人雕琢而出,他的深邃迷離的雙眼,眼下兩點淚痣,高挺的鼻,紅潤的唇,無一不恰到好處,只叫人想起任何美好的事物,譬如常開不敗的牡丹,豔陽天裏婷立的水荷。
他的眼睛微眯,嘴唇勾起,卻更為他添上幾分慵懶矜貴的氣質,書生如同一團令人着迷的漩渦,渾身散發着魔性非人的美感,叫人情不自禁地注視。
從心的大腦瞬間發出一聲當機的嗡鳴。
從心從小到大哪裏見過此等美色,一個照面便被迷惑得不可自拔,腦中只剩一個念頭盤旋,看着他!
“哐當——”一袋東西被書生扔在地上。
從心陡然驚醒,強迫自己別開雙眼。
布袋的袋口松動,一銀鈎狀的生鏽鐵器從中滾了出來,暗光一閃而過,烏黑的血斑點綴其身,腐朽的味道正在不斷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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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心瞬間辨認出這些是自己的器具。
本身口訣學得便不成,幫忙施法的器具也被搜走,他的運氣算是到了頭了。
書生噙着笑:“這袋子刑具是你的吧?你一個小道士怎麽帶這種東西?”
從心嘴唇張合幾下,一時間也想不出答案,只得支支吾吾道:“防,防身。”
書生柔着嗓音安慰道:“莫怕,某不是要苛責你,你願意聽某講課,想要奮進提升自己,某作為老師是非常歡迎的,你要是願意,可以留在學堂,學費什麽的,某不在意的。”
從心一愣,抿了抿唇,試探地問道:“小道是個供了神,奉了香的道士,也能入您的學堂?”
書生好為人師慣了,便道:“某的主張,乃是‘有教無類’,而所謂‘有教無類’,指得是教育不分高低貴賤,對哪一類人都一視同仁,你雖是道士,卻有一顆向學的心,某又怎麽能不為之感動呢?某如此說,你可明白?”
從心遲疑地點點頭,磕絆道:“明,明白。”
書生身體一頓,感受到自身突然受到了一次小幅度的增幅,自然是天賦發揮了作用,他不禁以全新的目光注視着這矮小的色塊,憐愛心起,哪哪看都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命定弟子,蓬勃的情感促使他不由得上前幾步,拍了拍小道士粗糙細窄的頭,柔聲道:“好孩子。”
從心沉默片刻,神色複雜地注視着書生柔情似水的面龐。
開口道:“恩人,小道在這裏。”
書生撫摸着身旁直立的木柴的手一頓,他面不改色,仍噙着憐惜的笑容,尋聲而去,手終于撫對了正确的頭顱:“好孩子。”
笑話,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小道士尴尬道:“恩人,您的眼睛這是?”
書生淡然地回應道:“天生便近視了,度數很深,意思便是,瞧不見遠處的物體,分不清遠處的人,需得湊近細瞧才能看清楚。”
“近視?”從心小聲重複道,他仰頭,書生瑩潤的面孔泛着柔情的光,小道士光是瞧心間便不由塌陷了一塊,他還讓他去上學,去學大學問,這可不是他這種人能夠學到手的東西。
從心從小看人眼色吃百家飯長大,他能夠分辨出書生的真實意圖,書生當真想要收他為學生!可惜他如今……如果在他當乞丐流浪之際,能夠遇見這位書生該多好?
如此想來,那他如今好好活在這,既沒有被鬼吸取腦髓,又沒被鬼拆了四肢,渾身好胳膊好腿,只可能是托了眼前近視書生的齊天洪福,他救了他一條命!
那樣鋪天蓋地的妖魔鬼怪,書生到底是付出了什麽才救下了他!鬼怪終不可信!他們怎麽會給恩人當學生!
恩人的鬼怪學生必有更大的圖謀!
從心急切地迎上去,握住書生的雙手:“恩人!你可知你教授的學生都是——”
“我的學生?”書生當然一清二楚,個頂個都是他精挑細選,上好的文盲種子啊!他頗有些得意,從業多年,盡管目的不單純,但他也确實做到了有教無類,幫着無數丈育擺脫了單調人生!
從心抓着他的手突然抖得非常厲害。
書生不由想道,能夠成為他的學生,這小孩就激動成這樣?
正思索着,書生突然嗅到了母親的味道,這種味道帶着點曬幹了的果皮的香氣,他與母親相伴多年,母親見證了他人生的每一個階段,他起了點朝母親炫耀的心思,類似于,炫耀自己的教師事業邁入一個全新的臺階。
他過往的學生是母親找來的,來求學的人離開後推薦來的人,這次有人自己送上門來,倒也稀奇,正巧是他送別一位已經出師的學生的時候,想來約莫沾上了點天意。
書生扭頭望去,熟悉的黑色色塊令人安心,他迎步上前,握住母親纖細毛絨的前肢,笑道:“媽媽怎麽來了?我在收新的學生,這位學生慕名而來,雖然沒有束脩,但卻有一顆向學的心啊!”
母親向來支持自己,伸出肢體親昵地摸了摸頭,既是同意亦是誇贊。
就在這時。
“這這是……”小道士的聲音打着顫,輕飄飄地仿若踏在雲端,如在夢裏。
書生牽過母親的手,介紹道:“這是養育我長大的媽媽,莫怕她,媽媽只是體型長得大些,心腸是最柔軟不過的,她不會吃人的。”
“是,是嗎?”從心幹巴巴地回應道。
“當然啦,我第一個學生就是媽媽,她可是我的得意門生!莫瞧她龐大的體型,單瞧她柔軟的絨毛,便知道她是最溫暖的!”書生感慨道:“全靠了媽媽的大力支持,我才能發展自己的學堂,教出那麽多品行兼優的學生!這偉大的母愛當真令人感動,你說對不對?”
“不敢動,不敢動。”從心胡言亂語,猛然反應過來,連忙改口:“感動,真是太感動了!我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這麽感動過!”
他滿含畏懼地瞧過去。
詭物臃腫龐大,漆黑如墨的身軀盤踞,濕膩的觸手如同飄帶拖行在後于空中飄舞,祂如同人類一般直立起身,兩肢前傾,面對書生柔情的面孔的,是一張五官極度扭曲,鼻眼位置颠倒,強行擰合的面容,那湧動的觸肢之上甚至存在着未能用上的五官,眨動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獰笑的唇瓣。
從心頭腦嗡鳴,口眼鼻溢出鮮血,痛苦地閉上眼不敢直視。
恩人啊!你真的只是近視,不是瞎了嗎!哪個人會把這種東西認作媽媽的啊!
從心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強烈的迫切,此種詭物豢養人類必然不是因為愛,他這單純的恩人必定受到了迷惑,他必須得行動起來!他要報恩!他要拯救他的恩人!恩人就只有他了!
書生笑盈盈地回歸了剛才的問題:“你方才說,我教授的學生怎麽了?”
伴随着書生的話語,詭物游動在觸手之上的五官,齊齊對準了從心,恐怖駭人的陰氣從地面升起,從心打了個冷顫。
小道士賠着臉,讨好地扯起一個笑,顫巍巍地舉起大拇指:“絕對就是這個!十裏八鄉都說您的學生是文曲星下凡塵!簡直沒有比您的學生更善良柔軟的人了!”
書生挑眉,他的能力又受到增幅了,這讓他不禁有些好奇,這小道士剛剛學到了什麽?他沒教東西啊?
***
【18歲:可憐的小道士在你一番溫言軟語之下決定入你的學堂,你高興得不能自己,昨日才剛好送走了一位學成歸去的弟子,你正兀自傷心,上好的丈育可不好找,況且教學生到一定地步之時,學生的水平付出極大的精力也難以提升。
而且你的學堂位置不行,總有人懼怕林間猛獸,不願入學堂學習,生源總成問題,一個學生離去,下一個學生到來便不知要等多久,在現在之前,這誰能想到剛好撞上一位自己送上門來的好種子,你大喜過望,你的容顏哪怕憂郁都是如此美麗,何況煥發光彩,更是美得不成模樣!
你親自登門勸說這位上好的丈……咳咳,先天學生聖體入學,小道士格外單純,只是也頗為介意學堂內的動物學生,你不由有些無奈,動物怎麽了,動物家能跑能叫,怎麽不能當作學生!好在母親幫了你,母親總是幫着你,嘿嘿!威懾論啓動!
到了你的地盤,入了你的眼,得罪了森林的王,區區小道士還想跑?拿來吧你!
哦!你小人得意的面容也是如此美麗!道德減少了,***值受到了大幅度增加!】
吳悠瞪大眼睛,感覺受到了天大的冒犯:“什麽小人得意!另一個我這是計謀!是運籌帷幄!是智慧!不懂就不要亂說!”
他罵罵咧咧,說着什麽“桃李計劃”,“這是計劃所必須的”的怪話。
模拟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