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吓死了
第007章 吓死了
“從心!讓某與他說兩句。”
魁星控制不住自己地尋聲瞧去,只見那人漫不經心地撩開眼皮,漆黑如鴉羽般的發絲從臉頰垂落,露出一雙如同漩渦般的眼睛。
祂狹長的雙眼無光,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刀刃,早已飽飲鮮血,威嚴深沉的氣勢沉甸甸得壓在人的心頭,有種難以喘息的壓迫感,明明祂正在平視他,魁星卻猛然生出一種錯覺,祂其實一直都在俯視着他,祂的雙眼從來沒在他這種小角色身上駐留。
祂想要對話的!夠資格與祂對話的,在道門,也就只師爺了!
魁星能聽見自己格外粗重的喘息,心仿佛要順着呼吸蹦出來,他的精神在着迷與警惕之間來回拉扯,頭痛欲裂,似要将他撕成兩半!
書生溫聲道:“兄臺,某是否在哪裏見過你?”
魁星一愣,見過?怎麽可能見過?如果他曾經見過這種詭物,他這輩子都不敢忘!
難不成是師爺?可是昨日師爺的表現卻也只像是聽過祂傳說的後世之人。
魁星號稱道門大師兄,除了他無比暴戾的手段,他本人的天資聰穎也不容忽視。
他的頭腦轉得相當之快。
魁星渾身一震,猛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他這輩子成為道門大師兄開始不茍言笑的面具,居然在頃刻之間破裂,他目瞪口呆地擡頭。
祂是萬萬年之前的詭物,曾與行走在人世之間的仙神作友,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在萬萬年之前,祂也曾與神君交游!
魁星冷汗淋漓,他之前還是想得太少!竟将師爺與祂相提并論!
祂根本就是直接在與神君對話啊!
魁星完全不敢插嘴進此種大佬之間的言談,一旦攪擾了神君,那魂飛魄散都是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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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忠心耿耿的師弟還在拉扯着他,試圖把他拽出去。
魁星感動之餘,又有點遺憾,感動于師弟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下他,若日後師弟歸于道門,他魁星罩他!遺憾于師弟到底還是年輕,沒能參透其中彎彎繞繞。
魁星拉下師弟的手,眼神示意他安靜下來,別打攪到兩位頂頭領導交流。
被拉住手的從心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書生頓了頓,面色平靜地往下說道:“兄臺,占了這個位置,是某的錯。”
魁星皺眉思索,位置?位置?
一道閃電瞬間劈過,他突然領悟。
雖然這位說得很隐晦,但位置引申意不就是指“得到器具”嗎!他們争奪的哪裏餐桌的位置!他們争奪的可是神器!
書生伸手握住了拐杖,他微笑道:“當然,位置只是小事,退一萬步說,您的占位也沒有道理不是嗎?又沒有人守在那裏,那不就是人皆可得嗎?”
書生紅潤的唇彎起,明明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卻讓客棧之中所有人不由得側目,呼吸加重。
不!不對!他魁星的格局還是太小!這兩位哪裏會将所謂器具放在眼裏!
他們争奪得是地位!
魁星屏住呼吸,心髒狂跳。
血腥味愈加濃重。
神君仿佛從虛空投來一瞥,他的身體被注入了力量!這種感覺類似于神君的神罰,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更像是神君對對面之人的怒火!
對面的人眼神微眯,眼角眉梢都在釋放一種無可匹敵的魅力!讓人瞬間頭暈目眩,不知今夕何夕!
他感覺自己像是拔河比賽中的彩綢,被兩位不可言說的存在當作戰場,在他的身體裏角力!
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魁星恍惚間只覺自己陷入了棉花之中,四處被包裹,沒有一處是着力之點。
但很快的,他身上的契證正在持續不斷地發燙,驚悚的惡面在白淨的皮肉之上游動,發狠似得升溫,魁星渾身上下仿若被烤熟一樣,貼合骨頭的皮肉如同吹水般漲開,将魁星寬松的道袍瞬間撐起,整個人格外恐怖。
魁星猛然回神!咬牙忍下身上的酸癢脹痛!必須得堅持住!
書生沉默片刻,意味不明的複雜目光掃來,魁星努力繃住作為工具人最後的尊嚴,書生微微眯眼,發出了最後的威脅:“某的弟子盛情相邀某來此,獻寶于某,弟子誠心,某作為老師,某絕不會失約。”
對面的人慢條斯理地伸手拿起鈴铛,移動間,銅鈴搖晃。
等等!他在做什麽!不!怎麽可能他怎麽能夠搖鈴!難不成神君與他的鬥法……神君他!
一聲清脆的,悅耳的,仿若靈鳥啼鳴的聲波如同漣漪一般蕩開。
魁星瞪大雙眼,喉嚨幹澀,發出一聲痛苦地悶哼,契證正在狂暴地扭動,似乎要穿透皮肉破體而出,神君無上的怒火徹底失去抑制,在蔓延,可這些痛苦,都比不上他此刻的震撼。
招魂鈴乃道門至寶,模樣只是個普通的帝鐘!尋常修士只是觸摸都會受到攻擊!更恍若搖動了!當場觸發九天之雷焦黑成碳!
這招魂鈴只認神君!他也是靠着獻祭才能勉強驅使,攜帶觸碰!
祂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太恐怖了!他竟然讓道門神器殺道門的人!簡直殺人誅心啊!
魁星仰天嘔出一口血,鋪天蓋地的鮮血噴灑,落在從心目瞪口呆的臉上,落在桌面之上,留下點點斑駁。
魁星身體一軟,倒地不醒人事,腫脹如球的身體也跟洩了氣似的癟下,周身烏黑的血滲出。
書生後仰,皺起眉頭,趕緊收回手,左右瞧了瞧。
銅鈴在黑桌案之上閃爍一瞬暗光。
食肆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眼瞧這等殺神瞅過來,跟羊被狼趕着似地垂下了頭,生怕也跟道門大師兄一樣死生不知。
不敢動!根本不敢動!魁星就是前車之鑒!
他們只記得那個書生走進食肆,随後整個人都仿佛沒了知覺,只知道盯着書生看,像是着了魔一般!
魁星坐過去的時候,他們還羨慕嫉妒恨,但現在想來!他是在救他們啊!
雖然不知道魁星和那位在這方寸之間鬥了什麽法,可這兩句話功夫,魁星這個道門天驕就癱在地上成了那個死樣子!
那位的實力是深不可測啊!
所有人都有眼睛,所有人都看得見書生身上的陰氣跟老僧入定似得不動如山!
比秒殺了魁星更可怕的事情來了!祂甚至沒有用力!輕描淡寫談笑之間,就定下乾坤,鎖定勝局!
就怕是祖師爺在這兒也是跪下的命啊!他們還想搶神器?搶個屁啊!先把命保下來再說吧!
書生眨了眨眼,輕咳了兩聲。
客棧之中此時格外寂靜,不少人暗中肌肉緊繃,眼神瞄向四周,力圖找個替死鬼擋箭牌,方便之後跑路。
汗,一滴一滴順着緊張的面部輪廓滑下。
所有人都低垂着眼眸,隐晦地觀察着書生的動向。
從心哆哆嗦嗦地扯着袖子擦汗。
心弦繃到極致!
書生面色淡然,無比傲然,譏諷地輕笑一聲:“年輕人就是好,倒頭就睡。”
沒有人敢接話,生怕下一個年輕人就是自己了!
從心僵硬地咽了口口水,結巴地附和道:“是啊,師父說得對!”
書生這才舒展面容,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
觀察的衆人眼前一晃,差點再次被迷走了魂。
幸而,此刻有機靈的人也跟着大聲道:“真是的!這魁星幾個意思啊!睡在過道擋路!當真沒有公德!我胡朔完全看不下去!”
“就是啊!就是啊!什麽人啊這是!還道門天驕呢!我看老天師老糊塗了吧!”
更有人罵道:“睡不會睡個好地方啊!當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可憐的魁星,道門大師兄,過往所過之處,無不受人畏懼尊敬,此刻就像只死狗似的被人拽起雙腿拖進了食肆後院,留下兩道血印,如同死不瞑目的反抗。
書生不由得贊許地點了點頭。
氣氛表面上其樂融融起來。
客棧角落,幾個同樣身着道袍的道士哭喪着臉。
那幾個道士心裏無比掙紮,暗罵魁星,你死就死了,找死怎麽還把招魂鈴帶上!害得咱師兄弟幾個還要回收招魂鈴,否則提頭回道門!
可這個大佬到底誰惹得起啊!
這只是一個早死晚死的難題啊!
從心還是如在夢裏,不是,師傅他,這麽強的嗎?
就在這時。
“師父!弟子老遠就嗅見您老人家的味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未至,聲先到,洪亮的聲音仿若獅吼。
一八尺巨漢大步跨進食肆,一身獸皮虎衣,肌肉虬結,鼓囊地肌肉仿佛要從衣物縫隙間漲出來,撲面而來一股牛勁虎氣,他滿嘴絡腮胡,極為邪氣的血眸興奮地掃過食肆衆人,毫不猶豫地鎖定了身型孱弱的書生,當即迫不及待地趕去。
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臉色頓時慘白如雪,妖物修煉成人形不易,這位在這一帶陰風嶺為王,傳言他曾經食夠萬名修者才蛻生為人,號稱“陰風老怪”。
就是最近幾年不知道抽了什麽風,改名叫“火星居士”了。
實力極為出衆!若是他們聯合在一起還有擊敗他的希望,可是現在這裏還坐着一位敵方大佬!
火星居士高聳如山,勢不可擋一路撞過去,路上衆人紛紛吓得左躲右避。
卻只見這蠻熊似得家夥,來到書生面前,一撩衣擺,當即跪下,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師父!弟子想你了!”
書生眉眼帶笑,伸出手,火星居士連忙将頭顱湊了過去,竟如同貓兒似得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巨響。
從心木然,恍惚的眼神在二人之間游移。
衆人呼吸猛然一滞,弟子?居然當真是師徒關系!火星居士都強成什麽鬼樣了!他師傅得恐怖成什麽模樣!
衆人心中,書生微笑的面容被陰影覆蓋。
他們先前想得太少了!太少了!這等老怪物他們居然把他當成普通大詭!此詭怕是有接近神仙的水平了!堪稱詭神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禁對挑釁書生的魁星産生些許敬意。
同時絕望的氣氛正在蔓延,存活下來的希望接近渺茫。
書生暢快地笑道:“小從心,過來見見你師兄!來!快叫師兄好!”
“師,師兄好。”從心結結巴巴地喊道,火星居士起身,一把攬過師弟瘦弱的身軀,大笑道:”好!好!師弟好!師父!放心吧!日後在陰風嶺小師弟橫着走都行!”
書生滿意地點點頭,拄着拐杖起身:“走吧。”
“是!”火星居士抱拳,蒲扇般的大手推了推從心:“扶着師父他老人家去!”
從心連忙點頭,他憋了又憋,實在沒憋住,急切地小聲問道:“師父,師父!您有沒有一個叫博陵仙君的朋友?您是不是幾萬多歲了!或者您撞沒撞過共工山?”
書生沉默:“你小子才是腦子撞到哪了?”
一行人走出食肆。
所有人頃刻之間終于洩了一口氣,恨不得哇得一聲立刻哭出來。
太不容易了!都太不容易了啊!
吓死我了,差點以為今天就要死在這了!
吓死我了,差點以為今天就要鐵窗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