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嚴楊最後還是在閣樓住了下來。
臨近開學,他肯定是要轉走,所以抓緊一切時間和韓聿相處,就連晚上上班都陪他一起。
往常李岱和蒲萄會開開他們的玩笑,但這次沒有人鬧他們,嚴楊樂得自在,搬了張椅子擺在門口,看韓聿忙進忙出,私奔的架勢擺得很足。
等到韓聿下班後,兩人一同回家,相擁着做甜蜜又苦澀的夢。
他們戰戰兢兢,都知道這樣的日子持續不了多久,但嚴楊什麽都不怕,韓聿什麽都不說。
不過任何壞事都不會審時度勢,吊在頭上的斧頭說砸就砸了下來。
嚴楊在閣樓住到第三天時,餘惠惠的家裏人找了來。
韓聿出門買早餐,嚴楊因為賴床,沒有跟他一起去。
回籠覺還沒睡,就聽見樓下似乎有人在敲門,嚴楊穿好衣服下樓,“忘帶什麽了?”
他一開門,就跟門外站着的幾人來了個臉對臉。
門外幾人兇神惡煞,手裏都拿着家夥,為首一人滿臉橫肉,擡手時黑色短袖緊繃在胳膊上,“韓志勇呢?”
嚴楊反應過來後,再想關門已經晚了,一行人推推搡搡進了門。
嚴楊下樓時沒拿手機,此刻想通知韓聿也沒辦法,只好說,“他不在這住。”
“別跟我扯,”黑短袖下巴一擡,“誰不知道他住這。”
嚴楊往旁邊讓了一步,示意他們可以随便找。
Advertisement
黑短袖上上下下掃他一眼,“你是他兒子?”
“我不是。”嚴楊說。
他這話沒有什麽說服力,他穿着明顯是睡衣的短袖短褲出現在家裏,幾人完全不信他和韓志勇沒有關系。
黑短袖坐到沙發上,剩下幾人開始各個屋子找,眼見着有人上了樓,嚴楊動了動腳,沒說什麽。
“知道我是誰嗎?”黑短袖眼神兇狠,“你爸跟沒跟你說過,餘惠惠有老公?”
嚴楊沒再試圖糾正他的叫法,“我不知道,他惹的事你們去找他。”
這時去各房間查看的幾人回來,交換了個眼神,各自搖了搖頭。
黑短袖一下暴怒,手裏拎着的棒球棍毫無征兆地砸到面前的茶幾上,玻璃茶幾立時裂開,玻璃渣掉了一地。
嚴楊往後撤了一步,沒說什麽。
“不在?”黑短袖走到嚴楊跟前,“不在有不在的解決方法,韓志勇說了,他兒子有錢,錢呢?”
嚴楊顧不得躲閃,眉頭皺得很緊,“他跟你說的?”
“怎麽?”黑短袖彎腰湊近嚴楊,含混笑道,“你不信?”
嚴楊自然是信的,但韓志勇惹的事沒理由韓聿來解決,他一下子怒火中燒,火氣壓都壓不住,“那你們去找他,打死他也不會有人管。”
“他那條賤命值多少錢?”黑短袖開始推搡嚴楊,“睡大了我婆娘的肚子,不給兒子點奶粉錢?”
他話音一落,餘下幾人就毫不遮掩地笑出來。
嚴楊皺眉不說話,黑短袖說,“砸。”
幾人各帶了工具,當着嚴楊的面瘋狂敲砸,屋裏所有的家具都七零八落扔在地上,廚房碗碟碎裂聲不絕。
嚴楊一直站在靠牆的位置沒動,直到看見有人拿着東西上了樓。
“站那!”嚴楊喊了一聲,繞過一地狼藉沖到樓梯口,朝正往上走的人說,“別上去。”
他們本就是來鬧事的,自然不會理會嚴楊,那人腳步頓都沒頓一下,繼續往上走。
“停下!”嚴楊追上去,“你們要多少錢?”
那人停下腳,獰笑着問,“怎麽了?現在又有錢了?”
嚴楊往後退了一步,“你先下來。”
兩人在樓梯上僵持幾秒,那人挑挑眉,跟着嚴楊下了樓,不過他并沒理會嚴楊,徑直走到黑短袖身邊,笑着說,“張哥,小孩兒問咱們要多少錢呢。”
張哥聞言看了嚴楊一樣,讓人停下摔砸,“你爸沒跟你說?”
“韓志勇不是我爸。”嚴楊說話時,仍忍不住去看樓梯,生怕有人又趁他不注意上去砸東西。
張哥瞧見他的表情,問剛上過樓的人,“樓上有什麽?”
那人說,“就一破閣樓,什麽都沒有。”
樓上确實什麽都沒有,甚至相比于家裏的任何一間屋子都更寒酸,但卻是韓聿唯一能待的地方。
張哥盯着嚴楊看了一會兒,站起來拍拍他的側臉,“不多,30萬。”
嚴楊強忍着惡心沒有動,牙咬得很緊,“錢我會給,以後不要再來了。”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門口有人在喊,“嚴楊!”
嚴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韓聿一把拉到了身後。
韓聿買的早飯就扔在門口,他抓着嚴楊的手一直在抖,不知道是氣還是緊張,上下打量嚴楊半天,“沒事吧?”
屋裏一片狼藉,每個人手裏都有家夥,韓聿一上來,就看到對面人在拍嚴楊的臉,嚴楊躲都沒躲,還說要幫韓志勇給錢。
韓聿氣紅了眼,氣韓志勇,氣自己,氣嚴楊。
他将嚴楊護在身後,擡頭跟張哥對視,“該找誰找誰,現在就走。”
韓聿一進門,幾人就認出,這才是韓志勇的兒子,不過他們來找事,對誰是兒子根本就不在意,只靜了幾秒就開始瘋狂砸東西。
韓聿護着嚴楊,把自己的手機塞到他手機,低聲說,“報警。”
嚴楊拿着手機點點頭,期間有人來搶手機,被韓聿一把推開,然後場面就變得十分混亂。
勉強撐着報完警後,幾人從砸東西到打人,一發不可收拾,即使有韓聿護着,嚴楊身上還是挨了好幾下。
被韓聿護着往外走時,嚴楊餘光一瞥,就看到有人拎着剛碎掉的茶幾腿朝韓聿輪過來,他行動快于思考,推開韓聿擋在了前邊。
茶幾腿是鋼制的,徑直砸到嚴楊胳膊上,一端還連着的玻璃飛起來撞到嚴楊額角上,血一下就流了出來。
“咩咩!”韓聿眼底紅得厲害,他抱着嚴楊,抖着手想去摸傷口,但是要碰到時又不敢動。
他急得失了分寸,半天才想起來拿衣服按在傷口上止血。
嚴楊能感覺到傷口很小,見韓聿這麽急,出聲安慰他,“別害怕,沒事兒。”
韓聿什麽都聽不進去了,拿過扔在地上的手機就要打急救,被嚴楊好笑地攔住了。
一群人見狀就要往外跑,嚴楊掙紮着想站起來關門,被韓聿按住了,“讓他們走。”
警察來得很快,先帶兩人到醫院做了檢查,萬幸沒有骨折和內在傷,韓聿身上淤青不少,嚴楊身上也有幾塊。
最嚴重的應該就是嚴楊額角被碎玻璃割破那一道口子,傷口不大但很深,縫了兩針。
做完筆錄從派出所出來後,已經是下午兩點多,李岱來接他們,在車上一句話都沒說,将兩人送到樓上後他就走了。
韓聿同樣沉默地将嚴楊拉進門,讓嚴楊在門口等他,自己拿掃把将地上的玻璃渣掃幹淨。
嚴楊額角貼着紗布,胳膊上一大片淤青吓人,他舔了舔嘴唇,“韓韓哥。”
韓聿掃地的動作頓了一下,半回着頭說,“你先別過來,紮腳。”
早上事發突然,嚴楊只穿了雙室內拖鞋。
嚴楊點點頭,難得乖巧道,“好的。”
韓聿收完玻璃渣,從奶奶屋裏拿了幾張床單鋪在地上,将所有東西都扔到上邊包了起來。
他忙前忙後收拾了半個多小時,原本東西就不多的客廳更空曠了。
廚房和其他兩間卧室都還沒收拾,韓聿到衛生間洗了洗手,走過來拉着嚴楊往樓上走。
嚴楊看出他生氣,一言不發跟在他身後。
上樓後,韓聿問嚴楊,“他們沒來樓上?”
嚴楊頓了一下,“沒有。”
韓聿問,“怎麽沒來?”
嚴楊舔了舔嘴唇,心虛道,“可能覺得沒什麽好砸的吧。”
韓聿目不轉睛看着他,一句話都不說。
嚴楊只好說,“本來想上來,我攔住了。”
韓聿問,“你答應給他們錢了,是嗎?”
“我不是……”嚴楊有些着急地解釋,“我就是騙騙他們。”
見韓聿表情仍舊沒有松動,嚴楊補救道,“再說,我哪有這麽多錢。”
他雖然這樣說着,但明顯兩人都知道他在扯謊。
韓聿說,“你想的是,只要他們不找韓聿的麻煩,這錢你想盡一切辦法都能湊出來,是不是?”
“上次賣了車,這次要賣什麽?”韓聿問。
嚴楊張張嘴想說些什麽,但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為什麽不走?”韓聿說,“他們這麽多人,你不走還留在這幹什麽?我要是沒回來呢?你怎麽辦?”
“我肯定不會吃虧的。”嚴楊說。
“是嗎,”韓聿聲音壓抑,他擡手在閣樓指了一圈,“他們砸就砸了,你護着這堆破爛幹什麽?”
嚴楊沉默。
韓聿狠狠閉了閉眼睛,然後開始收拾嚴楊帶過來的東西。
他打開行李箱,一件件往裏放嚴楊的衣服,嚴楊原本坐在床上,見狀立刻走過去按着韓聿的手,“幹什麽啊?”
韓聿一擡眼,就看到嚴楊額角那一塊貼着膠帶的紗布,整顆心都跟着一顫。
他揮開嚴楊的手,繼續收拾。
他往裏裝一件,嚴楊就扔出來一件,像個在發脾氣的孩子,一來一回幾次後,韓聿終于停下了動作。
兩人都沒再說話,閣樓裏靜得落根針都能聽見。
可能過了一分鐘,也可能過了一小時,韓聿沙啞着嗓子喊他,“咩咩,我們……”
“韓韓哥,”嚴楊打斷他的話,挪到他跟前想要抱他,“那些人不是走了嗎?警察會解決,還有李岱哥,還有我爸我媽……”
他伸出手,韓聿被他抱住。
嚴楊仍在說着,“下回再遇上這事兒,我肯定跑,真的,他們要怎麽樣都行。”
他說着又笑了笑,他說,“我不疼,一點兒也不疼。”
韓聿推開他,擡手蹭了蹭嚴楊就要包不住的眼淚。
嚴楊打開他的手,瞪着眼睛看他,“你敢說!韓聿!你敢說!”
韓聿移開視線,“嚴楊,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