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啊?”
直接去要人?
元小芫驚得掉了下巴,顧不得那麽多,直接跑過去擋在雲翰面前。
對上雲翰那雙美過女人的眸子時,元小芫幾乎看呆了,随後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側開身,後悔地垂下了腦袋,低聲道:“殿下萬萬不可去,不可……”
雲翰停下腳步:“不什麽不?我找你玩,你就得陪着,若是拒絕我,那就是以下犯上!”
“草民不敢。”
元小芫頭垂地更低了,像是要斷了一般。
“哼,”雲翰若有所思道:“我發現,你還挺機靈的,是想用柳妃來壓我吧?”
元小芫頭搖地像撥浪鼓。
“諒你也不敢,那我還是不勞煩柳妃娘娘了。”
雲翰轉身走向一處矮牆,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命令道:“你,回屋去。”
元小芫腳底兒抹油一般飛奔回屋,然後屏住呼吸将耳朵貼在了門上。
院內先是傳來幾聲七皇子使力的聲音,接着好像是一塊兒轉頭落在了地上,最後便沒了任何響動。
又等了會兒,元小芫才敢探出腦袋。
院裏已沒了七皇子的蹤影,但願他別再尋來了……
“回娘娘的話,七皇子走時說,改日還要找元姑娘。”
與七皇子私會,可不是件小事,小穗以為柳妃會大怒,至少也得氣急了罵上幾聲,可柳妃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那這幾日……奴婢與元姑娘寸步不離,這樣恐怕他們便沒有機會……”
“誰讓你擅作主張?”
薄紗後傳來柳妃不怒自威的聲音,小穗心裏一緊,吓得不敢再吱聲。
柳妃又瞬間變回了臉色,輕笑一聲,語氣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由着他們。”
小穗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退了出去。
元小芫覺得奇怪,一連幾日,小穗一到晌午,就不見了人影,問她,她便說寒食節快到了,宮裏事務雜多,分不開身。
元小芫不是什麽正經主子,有吃有喝就行,倒不是她要求多,而是待得時日長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好歹在柳府,平日裏可以同柳翕表姐說說話,英綠也一直陪在身邊。
現如今,祖母日日在柳妃那裏,小穗只是用膳時見上一面,拘在這不大的院裏,元小芫覺得自己形同坐牢。
不過可喜的是,祖母近日不在愁眉不展了,想來她們也快要回柳府了。
元小芫盼着可以趕在寒食節前回去,這樣可以給過世的父母上一炷香,燒些紙錢,這些在宮裏,可是大忌。
這日又是一個晴天,元小芫午膳後裹在被中,正睡得香甜。
忽然被人搖醒,睜眼一看,是小穗。
“姑娘,快起來收拾一番,随奴婢去前殿。”
……
鐘樂宮主殿,柳妃端坐,手裏捧着一盞翠色茶盞,蓋上鑲着一顆血色寶石,寶石外是一圈金邊,一看便知價值連城。
“嚴姨去了尚食局,估摸着一會兒便回來了。”
怪不得進來時,屋內沒有嚴氏的身影,趙嬷嬷拿了個同模樣的茶盞,端給了元小芫,元小芫有些惶恐。
柳妃将茶蓋翻開,一縷白煙從盞中飄出,她阖上眼深吸了口氣。
元小芫也照模樣學着。
“小芫可聞出什麽了?”
柳妃緩緩擡起眼,看着元小芫。
“有股淡淡的蘭花香。”
這種茶的香氣,元小芫從未聞過。
柳妃呷了一口,趙嬷嬷接過茶盞,柳妃又用繡帕輕拭了拭唇角,動作極其優雅。
“這是今年上貢的太平猴魁,剛送到我宮裏,我就想到了你。”
“謝姑母惦記,小芫感恩……”
說着便起身準備行禮,柳妃趕緊擡了擡手。
“自家人,閉了門不用如此客套。”
這話雖如此,可每次從柳妃口中說出,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距離感。
元小芫飲了一口,本以為這看似濃厚的茶,喝起來會有些苦澀,誰知入喉甘醇清雅,沒有半分苦感,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只是她不敢貪盞,學着柳妃的樣做,将茶盞放回在身旁的梨花桌上。
柳妃滿意地點了點頭:“明日別在自個兒悶院裏了,叫小穗帶你一同去尚工局,領點竹絲細線。”
竹絲細線?
那不是做紙鳶用的麽?
難道說她寒食節還不能回府……
被元小芫猜對了,這寒食節非但不能回府,柳妃還要帶她一道出席除祭祖外的一切活動。
想着寒食節當日不能給祭奠父母,元小芫表面上笑着謝恩,心裏多少有些難受。
回去将此事告訴了祖母,祖母沉吟了片刻後,在元小芫手背上安慰般輕拍了幾下,道:“估摸着寒食節後,咱們便可回去了。”
有了祖母這句話,元小芫吃了顆定心丸。
第二日天一亮,小穗笑盈盈的帶她去了尚工局,領了一堆東西回來,又樂滋滋地教她如何做紙鳶。
元小芫手是極巧的,往日裏在柳府就時常做女紅,故而上手極快,小穗都忍不住稱贊。
二人一邊做着,一邊聊着。
小穗若是想說,那話匣子一開,滔滔不絕,元小芫根本插不上話來。
這宮中的寒食節,與民間不同,在祭祖後,宮內會辦一場大會,一般都是皇親貴胄,家世顯赫的才可參與。
想來柳府不過是五品官宦的人家,這些年并未得邀過,難怪柳妃說這是難得可貴的機會。
“不光是紙鳶會,還有蹴鞠會,植樹、秋千……可有意思了!”
小穗眼裏閃着光,說的元小芫都跟着興奮起來。
“呀!”
小穗說着正酣,一個不小心,将竹絲紮入了指中,元小芫說幫她拿銀針挑出來,小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有些怕,回屋裏自己想辦法去了。
元小芫的紙鳶,是一條錦鯉,她想在那日,靠手中的長線,将對雙親的思念,送入天際。
做好了紙鳶,元小芫起身回屋拿了筆墨。
正準備在這錦鯉的背面落筆,就聽牆那邊傳來幾下聲響,一個人影落入了院內。
“張着嘴幹什麽?見了我不知道行禮?”
這個笨的幾日未見,瞧着更笨了。
元小芫趕緊低下頭,将手中筆墨放好,迎上前曲腿道:“七殿下吉祥。”
“起來吧。”
雲翰徑直走向石桌,拿起上面那條大魚,噗嗤笑出了聲。
“你做這麽大一條魚作甚?我從未見過如此的紙鳶,你是想活活把我笑死?”
有那麽好笑麽?元小芫不覺得,又沒有人規定,紙鳶必須是何模樣,再說,她做的模樣與錦鯉像極了,一點也不醜。
心裏這樣想着,嘴上定不能如此說道。
“七殿下見笑了。”
“你還拿着筆墨作甚?還要題詞不成?啊哈哈哈……”
雲翰越笑聲越大,元小芫恨不得堵住他的嘴,再如此不知道避諱,萬一被人聽到,可如何是好。
“殿下……”
元小芫善意地提醒了一下,示意他聲音莫要再大。
雲翰也意識到了,強忍着笑,問道:“你說說,你要寫什麽?”
“容得下天,容得下地,容得下水中的魚兒。”
元小芫輕念。
沒見到回應,元小芫偷偷擡起眼皮,雲翰正拿着筆在那條大錦鯉的背後認真書寫着。
這七皇子看着年歲與她相仿,筆下卻蒼勁有力,一筆一劃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後,雲翰滿意地将筆放下。
元小芫幾乎要看愣了,柳玉的字她也是見過的,在七皇子面前,他那被柳文稱贊的字,簡直不可一提。
原來字還可以寫得如此好看,果真是字如其人。
“怎麽樣?”
雲翰滿眼皆是得意。
“謝七殿下賞賜。”元小芫如獲至寶。
雲翰沖元小芫搖了搖手指:“對旁人,可不得說是我寫的。”說了也不會有人信,後面這句,雲翰是在心裏說的。
元小芫點頭稱是,她也明白,若是說七皇子給自己的紙鳶賜字,恐怕又是禍事。
“為何要寫這句?”
雲翰又一次坐在了元小芫的軟墊上,又指了指另一個石凳,見元小芫坐下,雲翰一手撐着腦袋,一手在腿上有節奏得敲着。
這個笨的,怎麽這麽耐看,越看越好看,與他在宮裏見到的都不同。
元小芫不知自己正被雲翰這樣細細地打量,還是一貫那般,垂着眼皮,将頭低着:“是母親在世時,說過的一句話。”
雲翰喉中輕嗯了一聲,這個笨的眼圈紅了。
一時院內無聲。
良久後,雲翰起身道:“蹴鞠會,你就莫要去看了。”
元小芫當時不解這句話所謂何意,直到看了兩日後的蹴鞠會,她才明白。
蹴鞠會在皇城最東的一片空地處。
往常這邊最是冷清,連宮人雜役都極少看到,每到過節辦蹴鞠賽前的一個月,便會來大批的宮人,将雜草清理幹淨,且将場地劃分仔細,連土壤都是新填的。
雖是柳妃帶來的人,可按照規矩,元小芫并不能與她同坐,而是被宮人帶到了官宦家眷的坐席處。
這一處,滿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可在這群人中,最惹眼的,獨是元小芫,明明安排的是最偏的位置,卻依舊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那人是誰?”
“柳妃帶來的,定是柳家的人。”
“柳家的姑娘,我記得不是這個模樣啊,一個多月前,他家長子辦宴時,我去過……”
“诶!我想起來了,柳家大夫人娘家有個表親,應是她!”
“就是那個被趙伊一打的?”
“對,定是她,想來趙伊一是嫉妒人家生的貌美吧……”
“怎當時不記得這姑娘竟有如此美相……”
幾個年長相熟的女眷,禁不住私下嘀咕起來。
元小芫本就美,不似柳妃那般美得霸道奪目,而是美得恬靜,如清晨的一縷陽光,不刺目,不炙熱,但就是那淡淡得柔軟,讓人過目不忘後,隐隐心動。難怪柳妃當時得了那極品太平猴魁,會立即想到她。
這幾年元小芫很少出府,故而知道她相貌如何的人并不多。
即便是有些場合需要見客,她也總是立在衆人之後,找個最偏的角落待着,再加上她不施粉黛垂着個腦袋,更是不受人注目。
只是這一次,柳妃不給她隐藏自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