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第 45 章

“我做人清清白白, 上次你污我和孝慧太後有私情,我必須當面和你澄清。”周北顧一臉嚴肅。

明枳興致缺缺,只覺得提不起勁來, 哪還有心思管他的桃色緋聞, 這和她有關系嗎?

“那也不是我傳的, 這不電視上都這麽演嘛,莫非你還要向全國人民發個澄清函?”

看明枳一臉無所謂的态度,周北顧只覺得堵得慌, “別人怎麽看我不管, 我必須跟你說清楚。”

“行,我明白了, 其實我也不信,孝慧太後多端莊守禮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和你這種人有私情,想來, 應該是你單相思。”

“明枳!你能不能不要胡說八道, 我和孝慧絕無私情!”周北顧炸毛了。

“那就奇了怪了, 若不是你思慕孝慧太後, 你怎麽終身未娶,還為了輔佐她兒子活活把自己給累死了。”明枳繼續拱火,她心裏不好受, 也不想周北顧太快活。

“我是為了大淵,為了百姓,不是為什麽誰或是誰的兒子。”周北顧義正詞嚴。

“哦,那你挺偉大的, 失敬失敬。”明枳說完輕抿了一口茶。這家咖啡店的咖啡不怎麽樣,茶倒是不錯。

周北顧一把奪過明枳手上的茶杯, 倒扣在了桌上,“你和我說話能不能不要夾槍帶棒的,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和你把話說清楚,除了孝慧的事情,還有你上次問的林系舟。”

聽到林系舟的名字,明枳不由得心頭一緊,盡管猜想他已經遇害,可終歸還是心存僥幸的,她不再吊兒郎當,擡手給周北顧倒了杯茶,坐直了身子。

周北顧看到她這在乎的樣子就氣打不一出來,但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還是忍住了,“我并沒有對林系舟怎麽樣,他失蹤了,所以之前我才說他擅離職守。”

“你是說林大人失蹤了,什麽時候的事?”

這下輪到周北顧皺眉了,“你不知道,他不是和你一起離開的嗎?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們倆是一起失蹤了。”周北顧原本想說的是私奔,但話到嘴邊,換了個詞。

“怎麽可能,我不是剛出宮門就被你的人給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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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麽時候殺你了!”周北顧看上去卻是比明枳還要震驚。

兩人互相看着對方,确認過眼神,她/他沒有撒謊,可這樣一來,事情就詭異了。

明枳食指敲擊着桌面,梳理着目前已知的信息。周北顧沒必要騙她,八百年前的案子,自己也沒法找他償命,不是周北顧殺的她,那追殺她的是誰呢?

明枳覺得後背發涼,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人暗地裏算計的感覺了,那感覺就像是黑暗中被一條毒蛇盯着。

對面的周北顧此時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上一輩子明枳居然早就去世了,難怪他找了她二十年都沒找到,居然被人騙了一輩子,太可笑了。

這下明枳算是死心了,原本她還以為事情會有轉機,沒想到情況比之前還要糟糕,自己被殺,林系舟也該也是遇害了,如果只是失蹤周北顧不可能找不到。

至于到底是誰殺了他們,看周北顧的神色明顯他也不知情,背後的人竟連他也瞞過了。

明枳:“所以你沒殺我,那殺我的人是誰?”不等周北顧回應她又接着問道:

“等一下,你是聽誰說我和林大人私奔的?既然那人敢這麽說,那他肯定是知道這個謊言不會被戳破,因為死無對證了,所以,他就是殺我的那個人。”這時明枳的頭腦變得無比清醒。

周北顧面色凝重,并沒有回答明枳的提問。明枳的推理邏輯是正确的,可就是這樣,他才覺得難以接受,怎麽會是他呢?

明枳步步緊逼,絲毫沒有退讓:“看你的表情,那人應該是對你很重要的人是不是,要不然你也不會那麽相信他,他到底是誰,你就不能和我說句實話嗎?”

“不是我不說,是不可能,他不可能殺你的,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你說的是誰?”

周北顧沉吟片刻,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孝慧太後,張靜宜。”

明枳怔在了原地,她的表情和剛才周北顧的樣子如出一轍,“不可能,我們是同一陣營的,她對狗皇帝的恨并不比我少,她沒有理由殺我的。”

孝慧太後閨名張靜宜,她是被狗皇帝看中強行納入後宮的,當時她已經有婚約了。

她和明枳是同齡人,比狗皇帝整整小了三十歲,進宮後她晚上被狗皇帝折磨,白天被皇後虐打,日子過得生不如死,直到與明枳和周北顧結盟才在後宮站穩了腳跟,最後在狗皇帝死後成了唯一的太後,周北顧扶持的小皇帝就是她的兒子。

比起周北顧,明枳更不能接受是張靜宜殺了她。她的臉色一片慘白,幾乎要站立不住,周北顧伸手扶住了她:“你還好吧,這只是我們的猜測,或許不是她。”

明枳深呼吸,然後長長舒了一口氣,“有些突然,我需要整理一下頭緒,你也一起想想,如果想到什麽其他線索麻煩給我發個消息。”

“可以,我先送你回去吧。”

“等一下,”明枳拉住周北顧手臂,“你先把合同給簽了,我們忙活了大半個月了,你不會反悔吧?”

周北顧無奈搖頭,自己的形象什麽時候差到這種地步了,幾十萬的小合同,他有必要反悔嗎?

若是放在平時周北顧肯定會毒舌幾句,不過今天他似乎很好說話,拿起合作書簡單看了一下,然後拿出鋼筆在合同上簽上了名字。

“麻煩周總了,合作愉快。”明枳拿過了屬于自己的那份。

利索的整理好文件,放進公文包,明枳直接起身匆忙離開了。

離開咖啡廳後明枳并沒有回家,她沿着湖岸線漫無目的的走着,心裏亂糟糟的,胸口發悶,她感覺自己就像大雨将至時分湖裏的魚兒一般,有種缺氧的窒息感,急于跳出水面呼吸新鮮空氣。

這件事她真的是越想越難受,可盡管難受卻還是忍不住的去想,關于孝慧太後的猜想讓她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

身體不舒服,可頭腦卻無比清晰,随着一件件事情串聯起來,事情的真相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其實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不是嗎?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憑她的經驗,本不難發現的。

當初跟着張靜宜一起入宮的兩個心腹她不是也眼睛不眨的全殺了嗎,她明枳憑什麽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呢,要是她不狠,她怎麽可能在大淵最殘酷的一屆宮鬥中笑到了最後。

她早就不是當初的張靜宜了,只有自己還一直把她看作剛入宮時候的小白兔,是自己她逼她振作,教她反抗的呀,多麽戲劇性的故事呀,遞給她的這把刀最後刺入了自己的心髒。

沒有哪一個上位者會容得下見過她最難堪、最醜陋的時候的人,明枳錯就錯在她知道的太多了,曾經的傾心相待事後都成了清算的理由。

作為張靜宜她容不下故人,而作為王朝的太後,她就更不會允許明枳這種弑君的人存在了,在狗皇帝死掉的那刻,在張靜宜上位後,她們就已經不再是同盟,而是不同階級的敵人。

這種事情明枳并不是沒見過,可她仍舊是當局者迷了,張靜宜,那曾經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女子,她是那麽美麗、那麽善良,所以明知有危險明枳還是向她伸出了手,明明自身難保還是願意為了她冒這個險,原以為她是不一樣的,可原來人真的會被環境同化,變得面目全非。

這些道理她都能理解,這些事情她都能想通,但她還是止不住地犯惡心,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變成那樣呢?

明枳甚至反應過來,當初那份命令她刺殺天保帝的密信也是有蹊跷的,那封密信并不是原有的接頭人給她的,那是張靜宜轉交的。

所以在周北固還沒拿下皇宮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除掉自己的計劃了,她先是利用自己殺了皇帝,再用這個罪名将自己入獄,斬草除根,真真是好厲害的謀算。

人心怎麽會這麽可怕,負面的情緒将她淹沒,她就像是陷入了黑暗的沼澤,她越走越快,到後面更是直接跑了起來,像是要用盡身上所有的能量。

直到邁不動步子,她才跌跌撞撞地停下來,氣喘籲籲地站在原地大口喘氣。

“叮——!”清脆的鈴聲傳來,明枳被拉回了現實。這熟悉的音響,是銀行到賬的聲音。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短信提示收到了二十萬的轉賬。

是福生珠寶的合同預付款。

看着跟在數字後面一連串的零,她心情舒緩了不少,居然這麽快就打款了,他們家辦事效率還真快。

此時明枳已經走出去不知道有多遠了,擡頭遠眺,日頭已經西沉,累得走不動的她在湖邊找了處長椅坐了下來。

夏末的傍晚依舊炎熱,這種氣溫下出空調房沒幾分鐘就會汗流浃背,可坐在這她卻不覺得熱。

倚靠在椅背上仰頭望着遠處的天空,湖面上的游船在天幕下就像是玩具小船一般,三三兩兩的點綴在畫中。

清風徐來,湖岸邊的蘆葦叢随風擺動,吹得人很舒服。

運動果然是一劑良藥,剛才還難受到不行,在經歷了沿湖暴走把力氣用光之後心情已是平複了不少。

背後是茂密的梧桐樹,眼前是一片蘆葦,葦花搖曳,送來陣陣清風。

周北顧走到明枳身旁的長椅上做了下來,跟着走了一路,他已經熱得脫掉了外套解開了領帶,就連袖子就挽了起來。白襯衫松松垮垮的塞在灰色的西裝褲裏,此時的他倒是有了些活人的感覺。

明枳也不管他,她是累得一步也走不動了,周北顧他想坐就坐吧。

兩人并排坐在長椅上,眺望着遠方,身後傳來人群的喧嚣聲,前面的湖堤上也不斷有人走過,不遠處還架起了一臺臺攝像機,周圍變得熱鬧起來。

聽着行人的議論,好像是說,今天傍晚預告将會有世紀晚霞。還真巧,讓他們遇到了,還找了個這麽好的位置。

置身于湖光山色之間,人類看起來就像是畫布上的小黑點一般,那麽的不起眼,連帶着他們的悲歡離合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周北顧看着和明枳中間那只有一只手臂的距離,不自覺嘴角微微上揚,心情莫名地舒暢,擰巴了這麽多年他終于第一次這麽坦然的正視自己的內心。

就像是家長尋找離家出走的孩子,一開始是憤怒,然後是焦慮,到最後就只有擔心了。

他找了她二十多年,臨終時唯一的執念不過是再見她一面而已,就算是和別的男人一起來也行。可就算妥協到這個地步她還是沒出現,他才會一直帶着怨恨吧。

現在他知道,不是那樣的,他此刻覺得世上再沒什麽煩心事了,人活着,真好。

天邊開始泛起紅光,魚鱗般的雲層一點點被浸染成一塊巨大的紅色幕布,湖面被映得通紅,雲在動,水也在動,漫天的紅霞中找不到天與水的分界線。

“我以前也看過這麽漂亮的晚霞,”明枳目視着遠方回憶着說道:“在你十八歲出宮去北疆的時候,我去城牆上送你,那天的落日也像今天這般盛大。”

“那天你去送我了?”

“嗯,偷偷去的,差點被管事姑姑發現。”年少時覺得勇敢,現在想來只覺得當時太矯情,有什麽好送的,自己又不是菩薩,多看他一眼難道就能保他平安了?

想起了年少時候做的傻事,她不自覺笑出了聲,一回頭,直直地對上了周北顧熾熱的目光,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這個男人認真看你的時候,會讓你有一種他的世界只有你一個人的錯覺。

“以前答應過你的事我都沒有忘,我現在兌現諾言,還作數嗎?”周北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的聲音很好聽,普通的話語也說得像情話般悅耳,更何況是這種信誓旦旦諾言。

明枳此刻聽在耳裏卻沒什麽多餘表情,她也想不出該用什麽話來回應。

周北顧啞然,無奈扯出一個笑容,放棄了解釋。事實勝于雄辯,無論他現在怎麽解釋,他都是違約了,當初答應她的事自己一件都沒做到,反而是她一直在幫自己,拼勁全力。

這不是個愉快的話題,周北顧也就不繼續說了,講點開心的吧。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約好了事成之後要一起歸隐山林的,我們當時要求真的很低呀,不過是做個普通人,過正常的生活,其實……”

“你說的這些,我現在一個人已經實現了。”明枳沒等他說完就接話了。上輩子沒得到的,她現在已經擁有了,她現在過得很好,用不着追憶過往。

“可我好像一直沒實現,細細算來,我好像就沒為自己活過,上輩子是為了大淵而活,這五年更是稀裏糊塗,阿枳,我找了你很多年,很多很多年。”他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周北顧目不轉睛的看着明枳,眼神專注無比,明枳有些承受不住這種注視,轉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她現在連自己的情緒都沒整理好,更不要說去猜測周北顧那些似是而非的言語了。

周北顧接着慢慢講,“如果你在的話,我可能不會在朝堂待那麽多年,當年孝慧太後告訴我說你和林系舟走了,我是真的很生氣,因為你走了,我就又是一個人了,那些年我一直很不甘心,憑什麽你們去逍遙快活了,留下我一個。”

從周北顧的語氣中明枳竟是聽出了一絲可憐,不過這個念頭剛剛發芽就被立即掐掉了,心疼男人是要遭報應的,他有什麽可憐的,他這種有權有勢的天選之子要是還可憐的話讓普通人怎麽活啊。

不過明枳還是覺察出周北顧今天情緒有點不太對勁,怎麽說呢,有點多愁善感了,這不像他。

橘紅色的水面逐漸被夜色吞沒,沒過多久,天邊就沒了晚霞來過的痕跡,遠處傳來了歌聲,岸邊夜跑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還要回海市的吧,趕緊走吧,別耽擱了。”

說完明枳就站起身往回走了,至于周北顧走不走就不關她的事了,他一個大男人還要自己操心不成。

周北顧站在原地,直到連明枳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才打電話叫來了司機,今天發生太多事了,先讓她消化一下吧,說得太多反而會适得其反,反正人找到了,誤會解釋開了,後面慢慢來吧。

周北顧可以确定,當年是孝慧太後動手殺了明枳,他和張靜宜共事了二十年,對于她的心思,她的手段,他再清楚不過了。

明枳的死不僅僅是因為孝慧太後容不下他,還有他的原因在裏面,張靜宜她太了解他們兩人了,她真的最大化的利用了他們兩人。而林系舟,他不一定就是真的出事了,張靜宜不會舍得殺他的。

不過這些還是先別告訴她了吧,好不容易他和她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說話了。

明枳回到店裏的時候大家已經吃完晚餐了,回到了熟悉的環境裏,看着熟悉的面孔,明枳的心又落回了原處。

洗完澡躺在床上,房間裏彌漫着栀子花的香氣,擺放在窗臺上的幾盆栀子花在月光下肚吐露着芬芳,淡綠色的窗簾被風扇吹起了一片角落,旁邊玻璃缸裏的小金魚剛吃飽肚子,正慢悠悠地擺動着尾巴,這是明枳自己布置的小窩,熟悉而溫馨的場景讓她的心熨帖了下來。

拿起手機,她發現周北顧剛才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還給他發了一個萌萌的卡通表情包,這與真人濃濃的違和感讓她有些想笑。

其實今天也不是沒有好事,知道不是周北顧殺了自己她還是挺慶幸的,她上輩子也不算白忙一場。

再看看手機銀行裏的賬戶餘額,她心情變得好了起來。

有了這些錢她能做很多想做的事,可以下單之前看中的那款舒适的沙發,可以盤下隔壁的店面,可以添一些最新款的機器。

她家的店鋪其實不算小,兩間打通了還是挺寬敞的,但現在店裏人越來越多,機器也在不斷的添加,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算算現在手裏有足夠的資金,就不用再猶豫了,明天就讓方姐去打聽一下租房的事情吧。

一夜無夢,意識到這點清晨醒來看着天花板的明枳有些悵然,昨天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她居然沒做夢?昨天她不是很痛苦很難受嗎?

明枳發現自己對于上輩子的記憶正在逐漸變得模糊,準确來說是對那些不愉快的回憶變得模糊,變得鈍感,這或許是人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也許情感上遲鈍一些不是壞事,至少人會快樂很多。

雖然對于自己的沒心沒肺還是有些愧疚,但轉念一想,何必自虐,何必沒苦硬吃呢,這樣不是很好嗎?別自尋煩惱了。

昨天耽誤了半天,今天有好多事情要做,人只要忙起來就不會胡思亂想了,想到這她真是一秒都躺不下去了,趕緊起床。

收拾好下樓,剛想出門,明枳就被秦素芬叫住了。

“小枳啊,你過來幫我看一下,這有個臨時來的單子,恐怕得你來做。”

臨時的單子,不可能呀,他們店裏都是要提前預約,而且什麽單子能難到秦姨呢,心裏有疑問,明枳走了過去。

還真是臨時單子,不過也不算,這位顧客是有預約號碼的,盡管是他買來的號碼。

聽說他買這個號碼就用了2000塊,明枳不僅咂舌,他們店的號碼這麽值錢嘛?不過在聽清他的要求後,明枳就不覺得驚訝了,因為人家就不缺這麽點錢。

她遇上大單了,開店以來最大的一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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