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哄人就光用嘴
第16章 哄人就光用嘴
尹卿卿, 是宋卿伊的曾用名。
她的父親姓尹,一家祖祖輩輩都是陽城人。
進一步來說,她們那一片, 方圓十裏全都姓尹。
尹家的女孩兒取名全都是疊字, 宋卿伊剛剛出生的時候,她的爺爺就要給她取名字叫“尹豔豔”。
但是她媽媽宋聆歌堅決不同意。
本來就不喜歡女孩子叫疊字, 疊的還是“莺莺燕燕”的諧音, 這對宋聆歌這種高知女性來講,簡直無法接受。
類似于這樣的不妥協, 在她過去15年的人生裏, 都由宋聆歌在堅持。
她父親是萬萬不會吭聲,一心向着家族的。
當時在宋歌聆的堅持下, 雙方通過拉鋸,她爺爺勉強同意了名字由她媽媽來取, 宋聆歌也勉強接受了名字需要是疊字的起名規則。
于是“尹卿卿”從誕生開始,便拉開了在家族裏面不被待見的序幕。
“尹卿卿”這個名字, 代表的是宋卿伊不願回憶的過去。
她頂着這個名字,在家族被打壓,在學校被欺負,度過着自我厭棄的青春期。
直到有一天,宋聆歌得知了尹卿卿過着怎麽樣的生活, 毅然決定離婚,帶着女兒回到自己的故鄉生活。
離婚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尹卿卿改名字。
她變成了随母姓,保留了一個卿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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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伊”, 是宋聆歌女士希望“尹”家能做個人,于是給尹字加了個單人旁, 放到了宋卿伊的名字裏。
對此她毫無異議。
而現在,這個名字再一次被提及,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一樣。
宋卿伊有預感,她的生活将變得支離破碎。
宋卿伊的雙眸已經覆上了一層濃重的水霧,蹙緊眉心,雙手一用力,推開了淩曜。
她抖着哭腔問他:
“你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
“是嗎?”
她以為經過了過敏藥那一次,已經給自己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設。
可當事情真的發生之後,她卻比想象中的更慌張一萬倍。
下一步,淩曜的下一步将是——
毫不留情地告訴大家,他們以前是初中同學。
然後大家就會一陣嘩然,津津有味地追問初中的時候兩個人是怎麽過的。
淩曜很有可能輕飄飄地來一句:“初中?沒什麽交集。只記得她可能就是很普通一女的吧。”
這還是好聽的,萬一他說的是:“她以前長得比較抽象,不太好形容。她每天都忙于給別人跑腿幹活。”
“你們想看照片視頻嗎?我可以找以前的同學要。”
宋卿伊已經不敢想象之後的日子将要怎麽過了。
想到這,她渾身發抖,臉上的薄汗變成了虛汗,她将指甲掐着掌心裏,努力讓自己變得清醒。
還有好多好多質問的話,她都說不出口。
比如,你就這樣看着我犯傻。
你故意的。
看我出醜。
眼眶還是迅速地染上了猩紅,宋卿伊将頭撇到一邊,對着布滿牆面的爬山虎無聲抽泣。
淩曜被推了一把,踉跄了兩步,就沒敢動了。
他第一次知道,紅彤彤的眼圈殺傷力那麽大。
奇了個怪,何樂苗哭的時候他無動于衷,甚至有點想笑。
怎麽這個嘤嘤怪一皺眉,他就忍不住煩躁了呢?
“诶不是,你怎麽委屈上了?”
“不應該是我哭嗎?”
淩曜伸手去捏宋卿伊的背包上的玩偶,被她一個旋身躲開,百褶裙轉出小半圈,又咻一下蕩回原位。
她的身體明明白白地說明了“不要碰她”。
兩個人拉拉扯扯之間,撞見了班主任蘇绮下樓。
應該說,是蘇绮撞見了他們。
半人高的小樹叢,怎麽着也遮不住兩個身高腿長的學生,更何況這是她班上最bling bling的兩個學生,惹眼得很,随便來個拉二胡的都能看得見。
蘇绮走過去,一臉震驚:“這是幹嘛呢?”
宋卿伊小小聲地喊了一句“老師”,用手背草草地抹了抹眼眶。
淩曜暗自嘆了一口氣,微微側身擋在前面。
“她考試沒考好,心态崩了。”
淩曜替宋卿伊回答了,她便不再出聲,繼續默默擦淚。
蘇绮的視線轉到了淩曜身上。
宋卿伊沒考好,難過得掉眼淚,這個她能理解,但是為什麽淩曜也一副天要塌了的樣子?
“那你呢?你也沒考好?”
淩曜語塞,半天才憋出一句:“我陪一個。”
蘇绮:……
現在的小男生,屬于沒苦硬吃,沒崩硬陪啊?
蘇绮:“別是罵人家了吧?沒考好就罵啊?你是班主任還是我是班主任啊?”
淩曜肩膀都垮下來了。
“沒罵她,她就是愛哭。”
“真沒吵架?”蘇绮半信半疑。
淩曜還沒開口,宋卿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細碎地哽咽了一聲。
“淩曜你動手了??”蘇绮難以置信。
宋卿伊應景地又來了一下啜泣,然後報複心理極強地從淩曜身邊又往開挪了兩步。
淩曜:……
祖宗能別在這時候演他麽?
他壓抑着把人抓回來的沖動,耐着性子解釋:“沒,沒吵架,也沒打架。”
蘇绮的目光中寫滿了不贊同,不管怎麽樣——
“趕緊哄一下啊。”
淩曜僵着身體,對着宋卿伊的方向:“……別哭了。”
作為早戀節目長達十年的VIP席嘉賓,蘇绮對本期節目簡直恨鐵不成鋼。
“哦?哄人就光用嘴??”
長一張俊臉還不會用?
虧得她還站在他那邊的呢。
淩曜:。
他緩緩地擡起手,做了個“您先請離開”的手勢。
蘇绮自讨沒趣,挺直了腰板,扔下一句:“戴主任再過十分鐘就下班了啊,看着點時間。”
淩曜的手舉得筆直,目送她龜速走出了二裏地。
收回了眼神,他才低聲對着宋卿伊開口。
“我說公主,你真的,別哭了啊。”
“多大事兒啊?”
宋卿伊心裏堵得很,帶着濃重的鼻音說:
“說了別叫我公主了,我有名字!”
淩曜用一副求求你了的語氣:“尹卿卿,別哭了。”
宋卿伊一口氣沒吸上來,嗚得更大聲了。
“那你想我怎麽叫你?”
宋卿伊想了想。
确實從轉學過來到現在,淩曜從來都沒有叫過她的名字。
沒有“宋卿伊”,也沒有“尹卿卿”。
只有“喂”。
路邊的狗都有名字叫“嘬嘬”,她就只是個“同理可證”的“喂”。
跟流浪狗一個地位。
嗚嗚嗚嗚。
淩曜認命地遞出紙巾。
“行吧,哭吧。”
“待會兒戴狗下來,我就說我把你弄哭了。”
“就因為沒喊對你名字。”
“整得跟小學雞一樣,沒喊對名字就哭了。”
“我沒哭!”宋卿伊倔強地要跟他劃清界限,拒絕了他的紙。
但她的手像個挖掘機一樣在包裏挖了一大輪也沒找到紙。
淩曜抖抖紙巾,攤開後一整張按在她的臉上。
他也不敢用力,就輕輕地順着她凹陷的眼眶一戳。
宋卿伊又吸了吸鼻子。
tempo的紙巾質量特別好,沾濕了也不容易破。
她終于屈服了,乖乖地接過紙巾擦臉。
淩曜也松了手,請示她:“那還去吃甜品嗎?”
宋卿伊從紙巾露出一雙紅通通的大眼睛。
糟糕了,何樂苗他們還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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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樂苗的信息就沒停過。
【hello貓:卿伊,你們再不來,我就快将他倆的卷子都贏過來了。[圖片]】
【hello貓:他們兩個好菜啊】
【SQY:可是禾苗……一模一樣的卷子為什麽要做三遍?】
【hello貓:……我日】
【hello貓:……原來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
天邊的橘彩漸漸收斂,一不留神就漸變成了灰藍暗影。
兩個人才緊趕慢趕地到了甜品店。
宋卿伊在門口躊躇,眼神游移:“我先進去,你……等兩分鐘再進來。”
她可不想讓何樂苗他們看出點什麽來。
淩曜眯着眼睛不以為然,卻也還是點頭。
但他在心裏讀秒的時候乘以了二倍速,數到99就推門而進。
風鈴作響,店員禮貌地打招呼,他微微颔首後,看到宋卿伊的背影在面對着角落。
頗具詩情畫意的歐式屏風擋住了她大半張臉。
“喂,尹——”
宋卿伊聽見淩曜的聲音,耳朵一豎從屏風探頭,從笑意盈盈切換成怒發沖冠,繃着一張臉瞪他。
一個字讓校花為我變臉。
精彩。
淩曜做了個閉嘴的動作,兩步走進了屏風的範圍。
一轉臉,發現這圓桌居然這麽大。
大得桌子對面能夠憑空長出來三張的臉。
三張熟悉的臉笑嘻嘻地看他。
“曜子哥,你終于來啦!好慢啊,是去練跑步了嗎?”沈亦骁仍然對校運會念念不忘。
何樂苗非常幽怨推了下眼鏡:“我們都吃飽了。”
只有柯達亞還保持着清醒的狀态,審視的眼神打量着淩曜:“你剛說,飲什麽?”
淩曜緊急撤回了一句“尹卿卿”,改為“飲……品還不錯這家店的”。
硬生生給南方人逼成了山東倒裝人。
說完,淩曜忍氣吞聲地坐在了宋卿伊旁邊。
宋卿伊扭曲着面孔接話:“是嗎,不知道這裏有沒有檸檬番石榴汁呢。”
何樂苗給宋卿伊遞了個菜單後,繼續攢着撲克牌哭喪着臉喊道:“我怎麽又贏了啊?”
她面前整整齊齊碼着三沓卷子,柯達亞和沈亦骁面似遺憾實則喜悅地為她鼓掌。
宋卿伊還沒點單,店員就從後廚端上來一碗嫩白色的杏仁茶蓮子雪泥羹。
碗是瓷白鑲金絲的碗,同系列的湯匙柄頂端嵌了一小顆玫瑰金的心心。
碗的中央是蒸得恰到好處的蛋白,剛從心形的模具脫模而出,淡淡的杏仁香氣沿着碗邊細細密密地飄出。
蛋白之上還有兩顆精挑細選的飽滿蓮子,發出瑩瑩的白光。
甚至店員小姐姐小心翼翼地将甜品放在桌面上的時候,還抖出了微微的波瀾。
小姐姐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輕聲細語地對宋卿伊說道:“你好,這個要趁熱吃哦!”
宋卿伊的注意力馬上就被精致的甜品吸引過去了。
她捏着骨碟輕巧地轉了個角度,拍下了顫嘟嘟的照片。
“禾苗你幫我點的嗎?這個好漂亮啊!”
與此同時,何樂苗一雙貓眼瞪得圓滾滾,一根手指怼着碗也在顫嘟嘟。
“剛剛……我點單的時候……不是說這是限量的嗎……不是說今天已經售罄了嗎……?”
“為什麽現在猝不及防地又有了??”
店員站在旁邊但笑不語。
淩曜聽見了何樂苗的話後,臉上寫滿了疲憊與嘲諷。
“呵。”
“是啊,真是猝不及防啊。”
他啪一下合上了菜單,還給了店員。
“這些不該出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