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我們

第32章 那我們

宋卿伊深吸了一口氣, 才敢開始喘氣。

雙腿脫力，但手上将淩曜的袖子又捏緊了一點。

真的，好累啊。

她低下了頭, 用頭頂貼在他的前胸。

他們中間隔着不到一拃的距離。

淩曜每一次呼吸, 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的起伏。

剛運動完，兩人熱烘烘地像小水獺一樣挨在一起, 有一種莫名的安定感。

宋卿伊靜靜地發空了幾秒後, 莫名地開始哽咽。

“淩曜……我有沒有說過……”

“嗯？”

“我是真的跑得很快……沒有人能追得上我。”

“——其實……”

“——我就是一中蘇炳添！”

“……”

“但是現在……炳添的眼睛有點痛……腿也跑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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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好，”淩曜的手改為輕輕按住了她的眼皮, “我看看？”

“那個噴雪, 好像弄眼睛裏了。”

他用手指撥弄了一下她的上眼皮，隐約看到眼白處已經布滿了紅血絲。

宋卿伊的眼睛飛速一眨, 還是睜不開。

“上來，背你去校醫室。”淩曜放下手, 轉過身去。

宋卿伊驚慌失措把他的袖子拽得變形，把人拽回來了。

“不不不！”

今天她敢上這個背, 明天別人就能上她的墳。

淩曜無語：“那我們現在就在這兒抱着？”

“等等，我們現在抱着了嗎？”她咻一下戰術後仰，一手詠春推開跟前的人，“那你退後一點，退後一點。”

淩曜也悻悻地松開了手, 宋卿伊得了自由，眯着眼睛蹦跶開了。

像撒手沒的秋田犬一個樣。

“你現在想怎麽樣？看又看不見，走又走不動，準備罰站到什麽時候？”

宋卿伊捏着衣角, 小聲建議：“有沒有那種無接觸就能隔空把人轉移到別的地方的方式呢？”

“動畫片看多了？找個河童給你變過去？”

宋卿伊撇撇嘴。

淩曜繼續：“要不給你把門衛大爺的輪椅偷過來？”

她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可……可以嗎？”

“……可以，再給你配個導盲犬。”

宋卿伊不知道想到什麽了, 突然彎起了唇角。

“導盲犬我自有人選，”她的手指在空中随便亂指，突然像指南針終于找到了北一樣停了下來，“淩曜——”

她剛要張嘴說話就被淩曜打斷了。

“別在外面亂嘬嘬。”

“……哦。”宋卿伊乖乖地收回了手指。

居然被猜到了！！

淩曜嘆了一口氣，抓起她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走吧。”

“哦……其他人呢？還在慶祝嗎？”宋卿伊小步挪動着，好奇地問。

班上其他人已經過了最喜悅的那幾分鐘了，回過神來都在找本次運動會的大功臣，一個砍了20分，一個砍了28分，堪稱一班神雕俠侶。

現在神雕俠侶快要離他們遠去了，一堆人從30米開外狂奔，像錢塘江大潮一樣洶湧而至。

淩曜偏過頭，伸出另一只手。

體委長臂一擋，緊急剎停了人浪。

那只手又往外揮一揮，體委狗狗祟祟帶着人浪退潮（朝）了。

淩曜淡淡地回道：

“其他人？沒看見。”

“可能回去商量怎麽訛班主任了吧。”

“走不走？眼睛不要了？”

“啊，他們那麽絕情的嗎……”宋卿伊曲着爪子，像一只随時要雛鷹起飛的隼，扒在淩曜的手臂上，“那走叭。”

-

晚上是一中的校運之夜。

外聯部拉來的贊助廣告排滿了整條主校道，兩側是各個社團支起的展示攤位，可以玩游戲和進行義賣活動。

今夜學校大門對全市所有的學生開放，只要有一中的學生帶着，就能随意進出。

八點開始在體育館還有校運會頒獎禮，以及去年一中十佳歌手的表演。

整個高二一班最期待的就是頒獎典禮了。

體委還痛心疾首：“就不應該把小火柴那帖子給封了，留着打臉用多好！”

章知行往他手上的冰淇淋扔了一根薯條：“唯恐天下不亂！要是下面個誰亂講話，整棟樓一起陪葬！我可不想ID被封。”

“我現在就把你這多手怪封了！薯條幹嘛扔在奶乎乎裏面啊！”

“這樣好吃，你試試！”章知行拎起一頭沾了雪糕的薯條往體委嘴裏塞。

體委口嫌體正直地張嘴含住。

“好像……還可以。”

“咦惹……你們夠了！我來的是金拱門！不是基佬門！”

體委：“話說，咱班兩大功臣現在正在幹嘛呢？”

班長睿智地推了推眼鏡：“人私事兒，別管那麽多。”

“不會在幹架呢吧？”

“……你這大腦瓜子除了幹架還能想到些什麽呢？”

“那可不行，我那兩大行走的KPI呢，萬一這劍拔弩張、一死一傷，那多不好啊。”他拍着胸口安撫自己，“畢竟高三運動會還能用得上他倆嘛！”

“……好家夥，保護動物被你整成了工具人。”

“那咱好不容易贏了2班，2班的賭注是啥呀？”

賭注是什麽來着？

宋卿伊在想，期中考試讓施詩她們三個把戴主任寫進作文裏，這個懲罰是不是有點太輕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進衛生間整理儀表。

體育館的衛生間巨大，砌了整整三排的格子間，像視力表最上方的E字。

現在正是飯點，女衛生間門口立着一個“清潔中”的指示牌。

宋卿伊只是想照下鏡子，也不妨礙人家幹活，便直接進去了。

她努力地睜開眼，端詳着自己眯成一條縫的眼睛。

擠眉弄眼的……好醜。

到底是哪個班的那麽欠，還沒贏就半場開香槟？

不要讓她抓到是誰，否則——

“那個宋卿伊怎麽那麽好運啊！”

“我明明都朝她眼睛裏噴了，居然沒摔跤？！”

“他媽的，一班這次怎麽那麽厲害？”

“對啊，居然鑽了跳遠和實心球這兩個空子！害我們最後輸了4分！”

“詩姐，現在怎麽辦？”

“我不想作文寫戴狗，要是我們三個都這麽寫，到時候肯定要被複印出來全級展覽啊！”

宋卿伊臉色一凜。

找到罪魁禍首了。

可以說是情理之外，但意料之中。

E字的左下角處，傳來了一陣乒鈴乓啷的聲音。

宋卿伊趕緊打開手機錄像。

她悄悄地走過去。

施詩叉着腰對着最後一排最後一格的隔間說話，旁邊站着像綠螳螂似的火柴1號，和像天地一號似的的火柴2號。

“怎麽辦？問這個叛徒啊！”

“她都能告訴1班怎麽辦，讓她說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呗？”

她擡腳一踹，角落裏的應珂蜷縮成一團。

火柴1號：“應珂你怎麽那麽賤啊？你看看你穿的班服，你到底是哪個班的？”

“我讓你把宋卿伊拽倒，你還把她往第一名推？是這只手推的嗎？”

施詩發狠地踩着她的手，應珂微弱的呻.吟在偌大的衛生間響起。

“你還告訴她我們班哪些項目沒報？那麽想當1班的狗，有本事你考去1班啊！”

應珂低垂着頭，顫着嘴唇。

“說話啊！你是啞巴嗎？”

聽到這，宋卿伊僵在了原地。

應珂被施詩她們堵在這兒了。

她們在欺負她。

因為應珂幫了自己。

宋卿伊心跳得極快，她保存了錄像，把手機調成了錄音放進口袋裏，大步走了過去。

“噴雪是你們幹的。故意傷害罪——”她對着火柴2號，“你準備進少管所吧。”

火柴2號下意識地否認：“什麽啊，是施詩讓我這麽做的。”

施詩先是憤怒地推了火柴2號一把，随後轉過頭來，看到宋卿伊左眼的第一秒就笑出了聲。

“哈哈，宋卿伊，你好醜啊！”

“你照鏡子了嗎？怎麽好意思見人啊？”

她又甩着一頭金毛，搭着火柴2號的肩：“你做得好！這下可好，沒有人會喜歡這麽醜的人。”

得到了兩個人确切地承認噴雪的事情，宋卿伊冷笑了一聲。

“也沒有人會喜歡霸淩別人的人。”

“霸淩？你有證據嗎？”施詩伸腳，又踹了應珂一下，“喂，你說說，我們在霸淩你嗎？”

應珂還是沒回應，施詩準備再擡腿時，宋卿伊将角落的掃把舉起來，像剁骨頭一樣朝施詩的腿用力一剁——

施詩猛然縮回，惡狠狠地瞪她：“醜八怪！你敢！”

“你們都敢欺負別人，我們被欺負的反抗一下，有什麽不敢的。”

宋卿伊越過她們，将應珂拉起來。

應珂踉踉跄跄地站起來，漸漸地紅了眼眶。

“別哭。”宋卿伊牽着她的手。

應珂的手上滿是污漬，宋卿伊握着她的手在自己的校裙上随意擦了擦，繞開了受傷的地方，捏住了她的掌心。

“至少現在別哭。”

應珂帶着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在宋卿伊身側站直。

“今天你們所做的一切行為，我都拍下來了。”

“現在道歉，還是等下頒獎禮播出來，你們自己選。”

火柴1號和火柴2號瞬間慫了，扯着施詩的衣服說：“施詩姐，我們道歉吧！不能讓別人知道！”

施詩咬着牙：“她說你們就信？”

宋卿伊拿出口袋裏仍在錄音的手機，點亮屏幕對着她們：“道歉。”

兩根火柴連忙開腔：“我們道歉，對不起宋卿伊，對不起應珂。”

施詩梗着脖子不肯打開她的尊口。

宋卿伊：“嘴挺硬。”

她又對着兩根火柴：“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們老大就想要你們陪葬。”

“施詩姐！！”火柴們急得要狗咬狗了，“被舉報了誰也不會好過的！”

宋卿伊繼續加碼：“不想寫作文是嗎？我可以給你們換一個條件。”

火柴們搖得更厲害了，施詩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對、不、起。”

宋卿伊抓着應珂的手：“你們的道歉我們不接受。”

“我們受的傷害，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消弭的。”

聽到這兒，對面三人眦目欲裂，幾乎要發狂地撲上來。

宋卿伊廢話不多說，将剛剛的掃把扶正，然後一個側踢将它攔腰踹斷。

力道之大，腿風之勁，木屑碎片打得隔間的塑膠門板哐铛作響。

“但是條件，可以給你換。”

宋卿伊的目光如炬，對着三個人開口：

“第一，你們三個，以後都不要再找應珂麻煩。她再哭一次，我就算到你們頭上。”

“第二，”她緊緊地盯着施詩，“以後一班的後門，你別再來了。”

施詩的眼裏射出鋒利的仇恨。

宋卿伊視若無睹，淡淡地開口：

“如有違反，剛才的視頻和音頻我會放到貼吧上，你們就等着大紅大紫吧。”

對面三人忿忿地走了，走之前還踹了一腳半截掃把出氣。

小小的角落少了三個人，頓時寂靜了九分。

宋卿伊面對着牆壁上小小的排氣扇，不自覺地濕了眼睛。

沒事了。

宋卿伊。

你做得非常非常非常棒。

宇宙無敵super棒。

嗚嗚。

她擡起手背，飛快地抹掉了淚水。

轉過頭，應珂哭得比她還慘。

兩個人像兔子開烤前動員會一樣，頂着兩張慘兮兮的臉面面相觑。

宋卿伊吸了吸鼻子：“…你成績怎麽樣？考來1班好嗎？”

應珂點點頭又搖搖頭：

“可是我怕我進去了，你就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