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這個四個字醫生說得輕飄飄，卻把夏唯樂砸暈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問道：“你是在開玩笑嗎？”
醫生寫完最後一個字，合上病歷本，對上患者難以置信的臉，“檢查報告在桌上，你可以看看。”
夏唯樂要起身，大柯趕緊去扶，動作從未有過的輕柔，像對待一個瓷娃娃。
桌上放着薄薄一張紙，“妊娠四周”的字眼兒落進夏唯樂的眼裏。
此刻他像個文盲，認不出字讀不懂意思，大腦宕機一般怔怔擡頭，望着大柯和醫生，神色空白。
懷孕了。
他居然懷孕了。
夏唯樂咽了咽幹澀的嗓子，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我腔口移位發育不全，不是……不是說懷不上？”
“我不知道這是哪家醫院告訴你的結果，你的情況是受孕困難，并非絕育。”醫生平靜陳述。
一來一回的對話讓夏唯樂找回幾分理智，他想起來，之前的診斷也是受孕困難，所以曾抱有一絲希望會懷上，但事與願違，備孕未果，導致最後默認無法懷孕的事實。
夏唯樂拿着報告單的手輕微顫抖，還是有些消化不了這個消息，“可是之前我備孕多年一直沒有懷上，你們……真的沒有誤診？”
“懷孕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算是一種機緣。”醫生說，“且不說你身體原因難懷孕，就算是身體健康的夫妻都是越備孕越懷不上，心理壓力導致床事不和諧，受孕概率自然很小。往往放棄備孕，夫妻和諧投入，某些緣分自然就來了。”
夏唯樂看着報告單，視線凝在“四周”二字上。
這麽算起來，懷孕的時間是一個月前———是晉則把他關在房間裏一遍遍逼問是不是要離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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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過程無比粗暴，但的确是近一年來最酣暢投入的一次。
他們都沒有想孩子的事情，不會考慮怎樣容易受孕，什麽時間是受孕的最大概率。
床笫之事被“離婚”占滿，一個發洩着憤恨不甘的怒火，一個予取予求做着最後一次沉淪放肆。
夏唯樂垂眸捂着自己的小腹，說不出此刻的心情，莫名鼻腔發酸，不真實的虛妄感萦繞心頭，仍然難以置信。
“我真的懷孕了。”他看向大柯，眼眶發紅，“是真的。”
大柯身為局外人更清醒理智，他由衷替夏唯樂開心，可是想到目前的局勢，只能露出一個略顯複雜的笑。
夏唯樂一心放在肚子上，沒有留意大柯的神色，繼而看向醫生，在他胸前的牌子上掃一眼，“張醫生，我的身體情況怎麽樣？我這一個月生活得并不健康，作息混亂還喝了酒，會不會影響孩子？”
張宸安撫他：“別緊張，雖然酒精的确會對胎兒造成影響，但這并不是絕對的。有很多孕早期不知情的情況下喝酒抽煙，但孩子依舊健康的例子。一切以後期檢查結果來看，只要後面別碰煙酒就好。”
夏唯樂還是不放心，抓住字眼兒問：“那你的意思是也會有可能造成問題對不對？”
“基因發育的事情是沒法拍着胸脯保證的，”張宸坦誠道，“根據我的經驗來看，應該不會造成影響。煙酒肯定需要遠離，相比這些吃的東西，心情才是尤為重要的，你這樣焦慮緊張，對孩子的發育沒有好處。”
“……我知道。”夏唯樂調整呼吸，掌心一直貼着小腹，眼底閃過苦澀，“只是我情況特殊，這個孩子對我來說是非常珍貴的，他來得很不容易……”
張宸的音色幹淨清潤，語氣平和，“我明白你的擔心，但不用去糾結已經發生的事情。你焦慮緊張帶來的作用遠超一杯酒或是一支煙，而且你的腔口情況有些特殊，懷這個孩子會較為辛苦，保持一個好心情尤為重要。”
夏唯樂颔首，“我明白。”
鑒于他內腔位置偏移又發育不全的情況，張宸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囑咐懷孕時的注意事項，又對大柯說了好些alpha需要做的事情。
大柯見夏唯樂垂眼沉默，只靜靜聽着，沒有特意解釋自己不是他alpha這件事。
醫生走後，短時間內二人都沒說話，他們想着同一件事，氣氛有些壓抑。
夏唯樂胎氣不穩需要住院幾天院保胎，他幾年都不見得生病，如今坐在病床上打着點滴，略顯憔悴的模樣讓大柯煩心。
“你怎麽想的？”大柯下意識想掏出煙，剛摸到煙盒想到夏唯樂如今的情況，只能忍住動作。
夏唯樂很亂，一邊是懷孕一邊是已經離婚的事實，一點頭緒都沒有，“不知道。”
“怎麽能不知道？”大柯問，“你現在這種情況，肯定得告訴晉則。剛才你也聽到了，在孕期也需要alpha的信息素。你們是因為孩子的事兒離婚，現在這不正好？你懷孕了，皆大歡喜，順理成章複合。”
夏唯樂想到晉則憎憤的眼神，搖了搖頭，“不是你想得這麽簡單。”
大柯：“請問有多複雜？”
“……”
大柯見夏唯樂不想說也不逼問，嘆了口氣，“算了，反正這事兒你想好，孩子是晉則的，你又還愛他。說是肯定要說的，總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是單親家庭吧？”
他去給夏唯樂拿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讓夏唯樂自己好好想想。
醫院的消毒水味很重，夏唯樂一直不喜歡這個味道，也不喜歡醫院冰冷的氣息，不健康的人才會出現在這裏，明亮的白熾燈下總是萦繞着惴惴不安的氣氛。
緊閉的門窗隔絕不了聒噪的蟬鳴，夏唯樂的雙手搭在腹部，盯着窗戶上被樹葉分割成碎片的光影，腦子裏浮現的是晉則受傷又冷漠的臉。
【“我的生命力可以沒有家人，因為他們總要離我而去，只有你才是陪伴我一生的人。我也可以不要孩子，因為你是我的全世界。”】
【“你為了愛我，為了保護我，所以要離開我？這就是你對我的感情？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
【“你成功了，夏唯樂。”】
【“這些年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既然離婚是你想要的，我給。”】
夏唯樂的心髒傳來尖銳的痛，讓他不得不捂着胸口急促喘息，再睜眼時瞳孔有一層晦暗不明的苦楚。
大柯的話句句在理，這是晉則的孩子肯定得告訴他的，他們是因為孩子離婚，如今正好懷上，皆大歡喜。
可夏唯樂不敢确認晉則對這個孩子的态度。
之前晉則那麽恨他為了一個孩子抛棄自己，如今這個孩子确切的來了，會不會更恨他随心所欲地離開或者回來？
或許還會連帶着厭惡這個破壞他們婚姻的“第三者”。
很久夏唯樂才緩過那陣心痛，離婚前的糾纏已然成為如影随形的噩夢，晉則怨恨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紮進心髒，留下一片血肉模糊。
二十多歲的時候肆意坦蕩，他們身處新婚期，二人世界都過不夠從來沒有考慮過孩子的問題。可随着年齡增長加上被環境潛移默化影響，渴望孩子的心越來越重。
但夏唯樂的身體不易生養，越是想要越是遲遲沒有結果。
偏偏在這個錯誤的時間他來了，說與不說都是兩難。
夏唯樂呼出深深一口氣，頭疼地閉眼，胳膊搭在額頭上，沉郁煩亂。
若是現在他是二十多歲，在知道懷孕那一刻就會毫不猶豫給晉則打電話告知這個消息。
他才不管晉則還在生氣或是有沒有恨他，孩子是兩個人的，必然需要一起面對，情緒什麽的靠邊站，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好了再說。
但夏唯樂現在三十歲，早已沒有年輕時候不顧一切的沖勁兒，這些年的拼搏和經歷磨掉他一往無前的莽撞，習慣性凡事留條後路，想很多可能出現的情況提前應對。
晉則的雙眼不再承載着深情，被他傷得面目全非，全是猩紅的猙獰。
晉則說他背叛了他們的愛情和婚姻，夏唯樂說不出一句辯解。
孕中忌諱憂思，但夏唯樂思慮一下午沒想出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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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大柯去夏唯樂家收拾好洗漱用品，前腳離開，後腳電梯門打開。
———锃亮的皮鞋踩在瓷磚上，晉則風塵仆仆，剛下飛機直接把車開到這裏，站在前妻的房子門口。
他沉默站了一會兒，像是考慮要不要按門鈴，最終還是擡起手臂，将手指貼上感應器。
“滴”，鎖芯轉動，感應器亮起綠光。
晉則用指紋順利打開了前妻的房門。
【作者有話說】
好喜歡“前妻”這個稱呼，誰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