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尼古丁是一種含有劇毒的, 會讓生物上瘾或産生依賴性的有機化合物。
但在規則的判斷裏,這東西可不是什麽武器。
因為人類喜歡它。
那些龐雜且強烈的欲念改變了規則對這毒物的判定——彙聚在煙身上的信仰可比絕大部分的神明都要更加強大, 不止一個世界存在着屬于煙的信徒,他們狂熱、忠誠且堅定。
可毒物終歸是毒物,當濃度攀升到一個不再溫和的高度後,它所能帶給人類的眩暈感可沒比污染好到哪去。
與被優待的庫贊不同,這座盤古城現如今已經變成了尼古丁的牢籠,但凡是還需要呼吸的生物就沒有一個避得開佩奇的侵襲。
她可不管這些人閉不閉氣, 在魔力的攪動下,她是在強制這些人過肺。
所以雖然現場一片狼藉,又兇又狠又極端,但從某種角度來說,Lotto其實只是在強制盤古城的人吸二手煙。
嗯。
怎麽說呢。
就。
反正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 庫贊實在是提不起什麽太過嚴肅的敵意。他知道正在發生糟糕的事, 他知道CP0的總理大概率已經死于非命, 他知道這聖地已經在洪水的肆虐下損失無數。
可除了斯潘達因,截至目前尚未有第二個人失去性命, 而斯潘達因……
他早就該死了。
作為世政的下屬機構,明明是屬于世政的軍事力量,身為海軍大将的青雉卻對世政直屬諜報機關的最高總理漠不關心,那個男人的性命在他眼裏還沒有七水之都的布魯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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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世界政府的最高戰力,本應是前來解圍的青雉卻突然不務正業了起來,他親身示範着何為懶散的正義, 是比波魯薩利諾更加敷衍的工作态度。
“五個都想看嗎?”
“他們待在一起嗎?”
延伸見聞色的大将再次被面前的女人蜇了一下感知, 他眉頭微皺, 卻沒有停止擴展,“倒是沒有都在一起, 稍微有點分散。”
大概是因為訴求非但沒有被拒絕甚至還得到了幫助,也或許是單純的因為庫贊在佩奇這積攢的‘禮’實在是足夠多,總之魔女小姐難得的十分有分寸,她一點想要為難他的意思都沒有,“那就只看環境武神。”
從并非草包的斯潘達因嘴裏撬出真正授意人的佩奇還算平靜,她依舊沒有打算毀約的意思。向來喜歡一次性解決全部問題的魔女在約定面前後退了一步,向波魯薩利諾做出了讓步。
“作為交換,我可以帶走所有的奴隸。”她看了眼似乎要比七年後陰郁不少的海軍,他好像一直不怎麽開心,“我知道你喜歡這種事。”
“……”
這不是一句能回應的話,但庫贊确實無法反駁這句大逆不道的評價——啊,他确實喜歡這種事。
有洪水在他的感知裏開始分流,那些鐐铐在碰撞中發出叮叮當當的撞擊聲,卻頭一次不再讓庫贊覺得沉悶。
佩奇将手放進面前那只一直沒有收回去的手掌上,然後突然上下搖了兩下,“你好,我是佩奇,很高興認識你。”
她跟他打了個絕對算得上是遲到的招呼,然後在庫贊有些詫異的目光中索要起了他的名字,“我沒帶筆,一會去搶一支吧,給我簽個名。”
被搖手的庫贊看着突然變成“追星少女”的Lotto,他有些微妙地應下了這個過于“時髦”的要求,“啊啦啦,被這麽美麗的小姐要簽名,怎麽能不同意呢。”
似乎總是可以輕易說出情話的海軍大将呼出一口寒氣,凝出了一柄由冰組成的長劍,“該走了。”
明白這就是所謂的‘不被發現’的方式的佩奇向他點了一下頭,然後下一秒就被庫贊用類似空投的方式甩向了瑪卡斯·瑪茲聖所在的方向。
紅綢護在佩奇身後,帶着她毫發無傷地砸穿了幾面牆壁。他們是打算一路“打”到五老星的面前,互為彼此搞破壞的理(jie)由(kou)。
兩個明明更擅長範圍傷害的人就這麽突然有來有往地過起了招,纏繞着武裝色霸氣的冰淩與能輕易絞斷鋼鐵的綢緞毫不收斂的大開大合着碰撞了起來。
“轟——嘭!!”
在再次捅穿一面承重牆的時候,庫贊甚至沒有忘記真的順走一支筆筒裏的筆。
不過他拿的是鉛筆。
一直用鋼筆或圓珠筆寫名字的佩奇瞄了眼那支有些出乎意料的鉛筆,好在魔女小姐沒有強迫症,所以她沒有多說些什麽,只是在又一次的交手中将紅綢輪轉出幕布的模樣,在已經足夠遮擋視線的濃煙內再次拉起了一道防護,将無處不在的監視電話蟲攔在了後面。
她将戒指裏的友人帳拿出,翻到空白的第29頁,然後将其抛給了庫贊。
并不是在這場循環中才認識庫贊的佩奇卻不打算再按相遇的時間順序來排列頁數,她現在已經沒有特別在乎這些所謂的時間順序了。
友人就是友人,交朋友不分先後。
“這是我的友人帳。”
馬爾科說過,只要是看着順眼,願意結交的人,就可以叫做朋友。
‘書上的定義也太單一了,朋友可不是一種死板的存在啊喂。’
嘗試不去死板的魔女小姐在離開Hot Spring之前依次寫下了特洛伊與豫吉的名字,而現在,佩奇再次遵從自己的心意,久違的遞出了她的帳冊。
這将是自第五場循環開始後,再次交由友人本人親自簽下的第一個名字。
就在這被濃煙與寒冰充斥的戰場上,在這敵對的此時此刻。
“做我的朋友吧。”
說着交友宣言的魔女沒有忘記維系打鬥的表象,所以在庫贊接住那本印有芍藥花的帳冊的同時,環繞在他周身的綢緞開始收攏,最後直接絞斷了他的腰。
再次斷成兩段的青雉大将一邊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邊在摔倒的途中向佩奇抗議,“還真是粗暴啊,小姐。”
說着粗暴的男人轉頭就做出了更粗暴的事,有宛如骨刺般密集的冰淩密密麻麻的穿插在廊道之間,像是打算就此将佩奇給穿成篩子。
被合攏的友人帳順着遍布尖銳的縫隙滑向佩奇,并消失在她的指間,顯然她是直接把那本帳冊給收了回去。
斷裂的身體砸落在地面,碎成了冰碴,可那個屬于人類的形體卻在轉瞬間順着冰淩蔓延的方向凝聚在了佩奇面前,距離她極近。
他隔着紅綢掐住她的腰身,然後再次将她空投向另一個角度,“看一眼之後,你可就必須得‘逃走’才行了。”
“可以。”
“嘭——!!嘭嘭!!”
兩個拆家水平一流的人就這樣殺招頻出的在盤古城內部時不時的轉換一下方向,庫贊沒有将真正的目的地直接擺在臺面上,他時而靠近時而遠離,兜着讓人眼花缭亂的圈子,卻不算真的慢的抵達了瑪卡斯·瑪茲聖的正下方。
再次掐住Lotto腰身把她往上抛的時候,庫贊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跳華爾茲,不過大概沒有人會在跳華爾茲的時候把舞伴抛出去吧。
他看着直接砸穿天花板的佩奇,沒有再追過去。
在給了她2秒用來觀察五老星長相的時間後,庫贊直接在下層發動了能力。
“Ice Time。”
比Ice Age的範圍要弱上許多倍的寒氣違反常理地向上湧去,它們一路冰封,一路驅逐,火力全開地向佩奇圍困而去。
因為多給了自己1秒鐘用來跟這個環境武神打招呼,所以堅冰在第3秒的時候攀上了佩奇的身體,似是即将捕捉成功。
可惜魔力再次震蕩而起,不僅僅是堅冰,整座盤古城都在佩奇刻意的震蕩下變得搖搖欲墜。
黑煙突然不再四散,而是全部逆卷而至,直沖面前這個有着白色長發的五老星而去。
有人試過被強制呼吸是什麽感覺嗎?
那可不是什麽好體驗。
說着自己擅長拷問的佩奇就是字面意思的擅長拷問,她确實擅長折磨人。
被動攝入大劑量尼古丁的五老星開始心跳加速,在即将被眩暈擊中神經之前,大腦卻在強刺激下釋放了不合時宜的多巴胺,于是令人放松的歡愉感與令人作嘔的眩暈感同時出現在了感知裏。
就像是加了糖的黃連,太過古怪的味道令人惡心,還不如全苦。
不過在庫贊皺眉之前,佩奇用綢緞掄穿了側面的牆壁,很守約的打算開始‘逃走’。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對這些不太有用的權職者獻上不太忠誠的忠誠,但既然這是他們的選擇,那佩奇會尊重這份選擇。
只是在走之前,佩奇伸手輕按在因為眩暈而無法直立的瑪卡斯·瑪茲的頭頂,垂眸看着他泛起青灰的臉,“你應該很清楚我因何而來,對麽。”
那只手就那樣按着這個世界的權力中樞,她附身湊近他,帶着滿身的尼古丁味,“我可是很生氣的。”
被強制呼吸的五老星說不出話,他一瞬不瞬地緊盯着她,眼裏卻似乎沒有太多的陌生。
在掌心下的人類軀體想要變形之前,從外牆湧入的黑浪替佩奇攥住了這個疑似也是能力者的人類。
暗色的海浪旋轉着擰出了漩渦,那是即将要把他擰斷的力道。
“不過我可以給你一次祈求我原諒的機會。”她依舊十分冒犯地輕按着五老星的頭顱,像是按着什麽不聽話的小動物。
‘小姑娘,你要記住,凡事留一線,只有不觸底的時候才能進退自如。’
‘如果太過熱鬧了,可就沒辦法偷懶了。’
雖然自覺不留一線也可以做到進退自如,但這是波魯薩利諾的世界,她只是來這裏考個試,不能因為自己的習慣就去毀掉人類社會的運行規則。
人類啊,很脆弱的。
生命脆弱,社會也脆弱,稍不留神就會在她面前潰散掉。
魔女小姐收回了那只能輕易奪走他人性命的手,她踏在前來迎接她的圖陣盾上,在洪水與煙霧的環繞下順着破裂的外牆離開了這座被她弄得烏煙瘴氣的盤古城。
不過她沒忘記與庫贊的交換。
身負鐐铐的奴隸們被洪水從各處暗牢裏沖了出來,那些洪水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竟是以搜刮的姿态收攏起了能被規則判定為是[奴隸]的存在。
于是舞臺上、水族箱裏、餐桌上,乃至卧室裏,更多明明沒有被鎖起來的人類卻同樣被海浪給卷走了。
佩奇俯視着那些被自家造物從不知道哪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掏出來的人:……
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座聖地裏的[奴隸],似乎很多。
多到是居住于此的天龍人的幾倍。
但是已經答應自己新朋友要帶走[奴隸]的佩奇沒有制止自己過于盡忠職守的造物,她依舊放任它四處游走,堪稱是在地毯式搜索的哈士奇一般,将聖地翻了個底朝天。
站在半空的魔女抱着雙臂嘆了一口氣。
她瞥了又開始偷偷借着水波倒影觀察她的世界意識一眼,忽然就嫌棄起了這顆藍星的生态。
祂到底是怎麽做到能把這麽幹淨的地方孕育成這樣的,連西娅都不如,完全就是差生裏的差生。
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