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露02

第14章 白露02

這次玉米得以順利賣出,胡二娘和吳俏着實出了大力。程明月表示,無論如何都得酬謝她們二位。

胡二娘連忙擺手拒絕:“我不過是幫你運了幾趟玉米,又守了一早晨的橋罷了,哪能收你錢!你不是還送了我玉米嘛,明年我也想種點,到時候種的時候你指點我一點就好。”

程明月笑道:“那個不能直接種,我回頭直接給你玉米種子吧。”

玉米是一種自花授粉的植物,但若要長得好,則需進行雜交授粉,即控制本株的雌蕊不授本株雄蕊的花粉,這一過程頗為繁瑣。

這也是為什麽程明月要留那一片地的種子不收的原因,那片地是她專門預留出來用作種子的,而其他的則是觀察種子正常長出來的結果,模拟農民買了種子回家自己種的。

所以,之前她送人的玉米以及胖掌櫃收走的玉米,如果拿來種植的話,雖然能長,但結果肯定不如用雜交種子長出的好。

吳俏原本倒是不客氣的想要酬勞,卻被她娘幾聲咳嗽制止了。在她娘那幾乎要抽搐的眼神暗示下,她只好悻悻地說:“不用了,你也送我點玉米種子就行。”

聽到女兒這次順着自己的心意說話,吳村正笑的格外開心:“明月為人爽朗,肯定會用心教我們玉米種植之法。”吳村正和吳俏一樣自來熟,幾個時辰前還是程娘子呢,現在已經喊上明月了。

吳村正已經盤算過了,按照程明月的說法,這個東西裏頭的棒子不能吃,只有外頭的玉米粒是可以食用的。就算如此,只算玉米粒,每畝地也能産一千斤,也就是五石。

而橋頭村正常的主糧中,産量最高的稻子每畝地只能産兩石,小麥和谷子大概是一石多點。【1】

但可貴的是它不用向稻、谷、麥一樣脫殼,也就是說,從可入口的部分來算,它的産量能達到這裏水田的三倍,旱田的四倍!

吳村正從她和悅來樓掌櫃的聊天中得知,這個東西口感獨特,可以作為一種新鮮玩意向上頭那些奶奶們引薦,說不定能風靡一時賣出高價。

如果程明月能帶着橋頭村把玉米種起來,那整個村子都能過上改頭換面的日子,就算賣不到高價,那他們只需要把稅糧種夠,其他的全種這個玉米,就能多養活兩倍的人!

兩倍啊,這是何等概念!

能讓程明月用心教他們玉米種植之法,才是最大的酬勞。

看到大家都堅決推辭,程明月便不再客套,忙了一夜大家都需要休息,拜別吳村正一家後,胡二娘心裏挂念着小夫郎,跟程明月招呼一聲,在程明月的調侃中在前面先一步走了。

程明月則領着葉雲峥在後面慢慢的走,走了好一會,才拖着有些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

一邁進家門,程明月就扭頭把院子大門的門栓插上,回頭問葉雲峥:“你腿上傷口是不是又複發了。”

葉雲峥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他吞吞吐吐的說:“沒,沒有……”

程明月繃着臉看着他,在她的視線壓迫下,他垂下頭:“沒有關系。”

因為傷口位置隐蔽,上次醫館大夫給他開了藥之後,她就讓他自己上藥,沒在管過。可剛剛從吳村正院子裏出來,她發覺葉雲峥步伐不太對,才想起來葉雲峥腿上傷結痂沒多久。

程明月這次不敢放任他自己處理,逼着他回屋裏,把衣衫褪去,将腿上的紗布揭掉,褐色的痂塊中滲出絲絲血液,她拿來剩下的藥水幫他塗在傷口上,自責道:“怪我,明知道你傷口還沒好,還讓你連夜幫我搬玉米。”

她早該想到的。可有葉雲峥幫着掰玉米速度快了好多,她便想,反正掰玉米可以,挑水應當也可以,挑水都可以,推個車也可以。

昨天晚上太興奮,又急着把玉米搬到山下,她就把他身上還有傷口的事給忘了。

葉雲峥微微一愣,說道:“真的沒關系的,只是滲出來一點血而已,不影響恢複。”比這要重的傷口他都熬過,手指紅腫還要日以繼夜的織布縫衣他也做過,已經結痂的傷口滲出來一點血算什麽。

可程明月語氣不容置疑:“不行,這樣你恢複時間會變慢的。以後你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馬上告訴我。”

她覺得這事兒葉雲峥也有責任,他要是感覺不舒服了,早點跟她說,她肯定不讓他幹這麽重的活了。

逼着他答應之後,她才對他說:“昨天熬了一夜,今天就好好休息一天吧,我去擔兩桶水回來,你在家裏什麽都不要做。”

“記住,好好休息,什麽都不要做!”程明月怕葉雲峥又起來幹別的,拿着扁擔和水桶出來後還不忘提醒他。

葉雲峥坐在床上,回想程明月剛剛那專注而心疼的神情,嘴角不知不覺的上揚。

程明月提着水桶來到河邊,便看到胡二娘匆匆趕來,看到程明月,她便道:“太好了,在這裏碰到你,就不用往你家裏去了。”

程明月疑惑問:“怎麽了,有事嗎?”

胡二娘指了指天:“這個天看起來要下雨,我記得你田裏頭的棉花都已經長成了,得趕緊收了。”說完便告別程明月回去了,她也要抓緊時間收谷子。

此時的天空中漂浮着大塊的雲彩,雲彩底部下染上了墨汁一樣的黑色,層層疊疊地堆積着,仿佛随時都會傾瀉下一場傾盆大雨。

程明月謝過胡二娘,擔了水就往家裏走。她躊躇着走進屋內,葉雲峥果然還沒睡,看到她便笑着問:“水提回來了?你也快來休息吧。”

程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休息不成了。”她指向外頭的天空:“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下雨。”

“下雨?”葉雲峥從床上站起來,到旁邊堆着的工具堆裏扒拉出來兩個藤篾,這是之前他被程明月按在家中修養時編的,他把藤篾遞給程明月:“走吧,地裏的棉花不管不行。”

已經長開的棉桃如果淋了雨,後續棉花曬幹要多花時間不說,一個不小心還容易爛鈴長黴受損。

程明月望天:“本來還說大話,讓你好好休息,結果還是得讓你帶着傷幫我幹活。”

葉雲峥啞然而笑:“你也要親自下地去收,難不成我是客人,看着你動手,我什麽也不幹?再說了,收棉花只是耗時間,又不是什麽重活。”

程明月又輕嘆一聲,無奈地伸手接過藤篾,随後緊随着葉雲峥的腳步,一同朝着地裏走去,準備采收棉花。

棉花這個東西是一種很難一次性收割的作物。哪怕是現代,除了新疆地區少雨日照長可以機械化一次性收割之外,其他地方棉花大部分都是人工摘收。

這是因為棉花的吐絮方式是自下而上的,往往當棉株下邊的棉鈴已長出大朵棉花時,頂部的棉桃卻依舊青澀。

再者,棉花吐絮的時節正值多雨的秋季。一旦棉花開始吐絮,就必須及時進行采收,每吐絮一批便采收一批。

程明月地裏棉花選用的是新疆棉的矮株,所以已經比普通的高株棉花好很多,有三分之二都已經開了,但受制于地理因素影響,仍有一部分棉桃還是青色的。

她來了這裏之後一直沒下過雨,天旱的厲害,之前也一直在忙別的,所以就沒把收棉花放在心上,想着全開了之後一次性收齊。

哪想到這雨說來就來。

所幸的是,她地裏種的棉花并不多,畢竟采用了多種植物間作的方式,其中棉花滿打滿算也不過半畝地。而且只需采摘已經開放的棉花,青色棉桃無需理會。

于是,程明月和葉雲峥兩人連飯都沒顧得上吃,低頭忙碌地采摘了好幾個時辰。當天上開始滴雨,漸漸下起傾盆大雨之時,地裏的棉花已經采了八九分了。

程明月又撿了些木棍等支撐物将留種的玉米杆子固定住,以防它們倒伏。因為之前是起壟種植的,所以排水還行,只要不是一連下好幾天的大雨t,就不會淹到。

如果真的連下好幾天雨……那就只能冒着雨來挖排水溝了。

程明月讓葉雲峥先回去燒水洗澡換衣服,她則想再去已經摘完玉米地裏檢查下有沒有漏摘的玉米。放在地裏頭,萬一倒了就是浪費,撿回去還能作為今天的飯吃掉。

其他玉米幾乎都已經被摘了回去,只有零星幾根漏網之魚,剩的全是高大的玉米杆子,以前程明月在現代時,他們都覺得這些玉米杆礙事又麻煩,機械化發展後,收玉米的時候就幹脆直接把玉米杆粉碎還田。

可在機械化沒有普及的年代,這些可都是家庭重要的資産。

養牛的話,新鮮的玉米稭稈斬碎了可以拌豆餅喂牛,豬羊也可以喂。

幹了之後還能當柴火燒。

程明月沒有養豬牛羊,所以這些玉米杆子,豆杆,棉花枝子都可以用來當做柴火,這樣能少去深山裏砍許多柴。

大雨傾盆而下,程明月抱着玉米,在田地裏艱難地走着。

田裏土地沾了水之後便全是泥,走起來一步一滑。泥濘的土地就是一片沼澤,每走一步都要廢很大的勁。

程明月實在是太累了,這些天來,她一直忙碌不停,昨天更是一夜未眠,淋雨之後感覺腦袋暈暈乎乎的。

突然,她的腳下一滑,身體失去了平衡,玉米散落一地,她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泥地裏。她試圖站起來,可身體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怎麽也使不上勁。

程明月覺得自己八成是低血糖犯了,她想大聲呼救,可聲音卻被雨聲、雷聲和風聲淹沒。

她自嘲的想,剛剛她還說葉雲峥只顧着幹活不愛惜身體,自己這才叫真正的不愛惜身體,為了幾根玉米把小命丢在這裏,真是說出去都被人笑話。

葉雲峥已經被她趕回家了,她當時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一會兒就回家,他估計一時半會不會朝這裏來。

而離她最近的鄰居胡二娘家也有一河之隔,下着這麽大的雨,不可能朝這裏來。

沒有人會來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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