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露07

第19章 白露07

吳村正嘆着氣說:“是啊,豐年或許能多點,上好的水田或許能收個兩石,旱田一石多點,但今年肯定收不來這麽多。前段時間長苗的時候旱的厲害。旱田能收八鬥,水田……唉……能收四鬥就不錯了。”

多少?四鬥?80斤?

一畝地?

然後還要交30斤的稅?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幹半年,一畝地才剩50斤稻谷?就算能種兩季,一年豈不是才100斤?那一個人要種多少畝地才夠活下去?

沒有農業機械加持,一個人種三畝稻子頂了天了,有牛也最多翻個倍,何況橋頭村只有村正一家有牛啊!

就算是豐年,按一畝地能産兩季糧食算,一畝地也只能剩下兩三百斤,可一個人一年正常來說要吃三百斤糧食啊,老人和小孩也得一二百斤。[1]

這個賬根本算不平啊!

程明月意識到一個問題,她老師說的跟以前比提高一倍,老師口中的以前可能是指解放初期而不是古代!

怪不得這裏農村男人和女人都一起下地幹活,也沒搞出來過裹小腳這種奇葩損害勞動力的習俗出來啊,因為大家一起下地才能勉強裹得住吃啊,要知道老人和小孩都不能算勞動力啊。[2]

怪不得一畝地只收30斤糧食,不是朝廷不想多收,而是再多收,百姓真養活不了自己啊。

程明月這一路也沒再講話,恍恍惚惚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吳村正心裏有事兒,也沒注意程明月的異常,兩個人沉默着走了将近一個時辰,才走到山底下縣城裏頭。

找到糧商問了問價格,糧鋪掌櫃說:“看你買多少,買的少一鬥二十二文。”

吳村正掏了之前程明月給她的那塊銀子,遞給門口的夥計:“給我稱稱這塊有多少,全換成糧食。”

夥計接過銀子,用小秤稱了:“四兩二分,給你一鬥饒兩文,按二十文一鬥算,一共二十一石”

橋頭村一共八百多畝地,也就是說這次秋糧至少要交八百多鬥,也就是四十多石,這麽算來,虧空應當是填上了,剩下的二十多石村裏人怎麽也能擠的出來。

就是到明年村裏收t麥子前,大家得勒緊肚皮過日子了。

吳村正想起什麽,對程明月說:“我都忘了,當時你還多給我一兩多,你也別買了,你家就兩畝薄田,到時候交兩鬥麥子也就夠了,我這兒給你一起出了。”

程明月問:“幹娘,你剛剛說秋稅旱田交谷子和豆子,小麥也行嗎?”

吳村正說:“當然行,年年旱澇不定,要是小麥收的好,交糧的時候拿五月收的小麥頂了秋稅的稻子,或者拿九月收的稻子頂了春稅的麥也是常有的事兒,只是不能是陳年的米麥,若是得話就要打折扣了。”

“不是小麥行嗎?比如玉米?”

吳村正趕緊說:“那玉米可是金貴物,哪能交稅去,換成錢再買麥子多好!你可別打你家地裏那點玉米的主意,你不是說那是留的種嗎?今年你家的秋稅你就別管了,幹娘自會給你交上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說今年我要用玉米交稅,我的意思是……額……比如玉米往後不值錢了,種的到處都是了,可以用玉米頂替谷子交稅嗎?”

吳村正想了想:“這個不好說,得看稅官的意思。但一般是不讓用其他東西頂的,朝廷年年收的也就稻谷,谷子,麥子這三樣。”

可惜了。

要是能頂,她那幾筐土豆今年就能派上用場。

她一共有能種兩畝地的發芽土豆,土豆的産量不是玉米水稻這種地面作物能比的,不算高産的土豆,一畝地都能産五千斤,兩畝地就是一萬斤,那就是整整五十石。

能頂上橋頭村一年的稅了。

程明月說:“要不我也買點吧,我家也沒糧食了,再說了,我上次賣玉米不是賺了點,我多買一點萬一到時候不夠還能出點力。”

吳村正瞪了她一眼,然後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道:“買這麽多,回頭村裏人看見咱倆拉這麽多糧食回去,都一哭二鬧的不交糧了。”

她是想幫着大家挺過這關,不要有人因酷稅餓死,不要有人交不起稅外逃,自己也保住村正的位置,不用受罰。

但她又不是菩薩,沒有道理一個村正要養活一個村子的人。

“再說,你那點銀子看着多,實際根本不禁花。”吳村正給程明月算了筆帳:“我看你棉花種的不賴,也收了百來斤在家裏,将來得找木匠打個織布機吧,還得打個紡紗機吧,将近一兩的銀子出去了。”

“還有你那房子,最近農忙,老張頭只能給你簡單加固下,等回頭農忙過去大家有功夫了,你得趕緊把房子修了,這上頭得花個一二兩銀子吧。”

程明月連忙說:“我還想再蓋一間,哦,還有,我想壘個土炕。”

吳村正痛心疾首的看着程明月,這小姑娘平時看着也挺勤勞肯幹,怎麽跟吳俏一個毛病,喜歡享樂安逸呢?

“那就還得花個二兩,五兩銀子出去了。”吳村正壓低聲音:“蓋什麽房子,你家就兩畝地,你不想趁着年成不好,多買幾畝嗎?”

程明月眼睛亮了:“那得花多少呀!”她就知道跟吳村正處好關系利大于弊,這不,不用她開頭,吳村正就幫她謀劃土地的事兒了。

吳村正說:“唉,年年都有那吃不起飯不得不賣地的,我來幫你瞅着吧,五六兩買畝水田,三四兩買畝旱田應該成,就是還得看着離你家地近的地兒買,不然你種着也不方便。所以聽幹娘一句,別急着蓋房子,等你把田買了還是往山下住,不然上個山一炷香的時間就過去了。”

程明月算了下,她手上有将近二十兩銀子,抛去置辦織布機和蓋房子得錢,還剩十五兩,還就能買三畝水田或者四畝旱地。

挺好的,這樣她的棉花,土豆和玉米就能種開了,不用擠在一個田裏了。

以前是為了研究套種才種一起,現在哪還有時間研究那個,多種幾畝地多出點糧食才是真道理。

不過這麽多地,她和葉雲峥兩個人可能會種不過來,得再請個幫手。

現在她已經不是當初孤身一人只敢買男人了,到時候她就直接請村裏的女性幫工,又便宜又有力氣,真好,程明月想想就開心。

至于吳村正說的往山下住,她暫時并不打算考慮。那兩畝實驗田是她來到古代後安身立命的基礎,她不能這麽快就抛了去,而且橋頭村地處平原,她住的地方說是山,其實就是個土坡子,再往後才是一個小山丘,住在那兒去建個柴火什麽的也比較方便,旁邊還有河。

擱風水學裏,就是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這麽好的地方為什麽要搬。

一旁的夥計裝了滿滿一板車的麥子後,過來跟吳村正說:“你這板車一趟也拉不完,要不從我們糧鋪租馬車給你送回去。”

板車,也叫架子車或者地排車,車身是個長方形的木板,兩側有輪子,有些有扶手有些沒,沿着車身伸出去兩根長杆子,前面會套個橫杆,方便人或畜生拉。

人的力氣有限,拉這種車子一趟只能拉七八石的貨物,專門拉貨馬車的一趟就拉完了。

吳村正忙說:“不用,我們多來拉兩趟就是了,你給我個牌兒,明天我讓家裏長工過來拉。”

租馬車怎麽也得花個幾十文,合一鬥糧食的價了。

程明月主動站到板車橫杆裏,雙手握住兩側扶手,氣沉丹田雙手用力,将板車擡了起來。吳村正說:“你這病還沒好清,哪能讓你來拉,快出來,我來就行。”

程明月微微喘了兩口氣:“不用,我一個年輕人在這裏,哪能讓幹娘來拉,讓旁人看了笑話。咱們快走吧,趕在天黑前回去。”

程明月和吳村正兩人在糧鋪門口客套的時候,迎面撞過來一個老漢,那老漢嘴裏不幹不淨的罵着,朝兩人瞪過來,突然,他表情僵硬在臉上,尴尬的扭頭進糧鋪了。

程明月跟他打了個照面,第一眼就認出來他是葉雲峥之前的那個公爹莫老漢。

莫老漢身上穿着棉布做的衣裳,一看就不是鄉村農民穿得起的。他手裏空空過來糧鋪,肯定是來買糧的,這麽看葉雲峥公爹投靠的親戚就住在臨江縣城裏,當初他買葉雲峥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想過自己很快就能找到依靠了。

如果葉雲峥還在他家,像這種買糧的活,必不會需要莫老漢親自來做,也不知他是否後悔。

這些都是不重要的,只是程明月沒想到臨江城這麽小,只是來買個糧食就能撞見莫老漢,她一邊拉着板車一邊在心裏想,在葉雲峥心裏把前事放下之前還是少帶他來臨江縣城,不然他撞見前任公爹,只怕又要心裏難受。

當木板車搖搖晃晃的停在橋頭村吳家門口時,木板車橫杆前的人卻換成了吳村正,旁邊站着一個一臉羞愧的程明月。

吳村正把車子放下後還安慰程明月:“你本來就病沒好清,拉不動也正常,沒累着吧,路上我讓你上來你還不願意。”

程明月拉着板車剛出了城,就差點摔了一跤,吳村正吓得趕緊接過板車,路上還不住的勸程明月坐到板車上,她可以把她和糧食一并拉回來。

程明月簡直快無地自容,堅定的拒絕了。

回到吳家時,剛好趕上晚上的一頓飯,吃完飯吳家人全都熱情的挽留程明月再在吳家住一夜,可程明月說惦記山上的家,還有地裏的玉米種子和棉花。

聽到這兒吳村正趕緊說:“是得回家看着,棉花我交代過胡二娘,她下午應該給你收回屋裏了,但一天未必能曬幹,明天早起你記得再檢查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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