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露11

第23章 白露11

話音剛落, 吳村正就被老伴在身後狠狠地擰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她瞪了眼吳正夫, 被吳正夫狠狠瞪了回來。

吳正夫的意思很明顯:剛剛周家那個毒夫說這麽多戳葉雲峥心窩子的話, 正是需要程明月安慰的時候,你跑過來打什麽岔。

吳村正也很憋屈:她能不知道突然冒出來這一句有點不分時候嗎?

可吃完飯種完土豆都将近未時了,剛剛又耽擱許久,現在都快過了申時,再不去抓緊時間,一會天黑了那些官府奶奶可就下值了, 再辦就要等明天。程明月銀子都給出去了, 本來就是辦後補的流程,中間還夾個周家,不趕緊去官府立契交割她怕夜長夢多啊。

本來這事兒發生的就急, 程明月連地都沒去看, 是因為信任她這個幹娘,二話沒說就把銀子掏出來給她救急用。

她可是程明月的幹娘,怎麽能讓明月吃虧呢!

小葉今天被那個周家毒夫傷了心不假, 但我們女人走了,你們男人正好能好好開解開解他。

今天要不是他,就算有程明月的銀子周家也不會善罷甘休,他也給咱橋頭村立了功長了臉,一會你好好跟他說說,咱村子裏頭沒那麽多規矩, 什麽身子清白都無所謂, 鳏夫咋啦,還不興鳏夫再嫁啦?快去把小葉帶回去勸勸, 別耽誤我帶明月去辦正事。

吳村正和吳正夫眉眼官司打的火熱,老兩口相處幾十年了,不開口也知道對方想說什麽。

最後還是吳正夫敗下陣來,吳村正說的有理,立契更重要。跟什麽傷心委屈名譽榮辱相比,到手的好處才是真實惠,旁的都是虛的。

吳正夫深深的嘆了口氣,上去挽着葉雲峥的胳膊把他從程明月懷裏帶出來:“沒事兒的,阿峥,又不是你的錯,你就當他放屁,再說了,明月不是那樣的人,她還會跟以前一樣對你好的”

程明月拼命點頭,幹爹說的對!

還是幹爹疼她,來救她了,幹娘一點都不頂用。

不頂用的幹娘過來了,扯着程明月就往外走,程明月有些急:“幹娘,雲峥剛受了委屈還傷心着呢,你把我帶走幹什麽。”

吳村正:“帶你幹什麽?帶你和老楊去縣裏立契過割土地!”

這小年輕,真是不懂事兒,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在這裏能又啥用?什麽情啊愛的,哪有真金白銀黃土地來的實在。

周家馬車中。

莫主夫摸着眼淚,埋怨哥哥剛不給自己留面子:“往後說到我們家,就都得說我們家賣女婿的事兒了,這要我們往後怎麽做人?”

周主夫也正氣着呢,他剛剛被架着下不來臺,一時沖動跟那些鄉巴佬糾纏起來,丢了臉不說,還失了地,要是傳出去,不知道回去他那些連襟要怎麽擠兌他呢。

他橫了弟弟一眼,莫主夫立刻止住了哭聲,周主夫皺眉說:“你也是,就是吃不起飯,也不能幹賣女婿的事來,哪怕是路上磋磨死他也比這強。”

莫主夫嘟囔道:“你沒逃過荒,沒餓過,哪知道沒飯吃多吓人。”

“沒飯吃?”周主夫氣笑了:“你這身肉,這叫沒飯吃,更何況你還有銀子。”

莫主夫含着淚:“路上糧多貴,要是路上就把銀子花完了,我們來了臨江吃啥喝啥?”

“你就沒想過,要是葉家人知道了,你以後怎麽辦嗎?”

莫主夫答道:“哥哥,你根本不知道當時老家縣裏頭亂成什麽樣子了,那些吃不起飯的人就跟蝗蟲一樣擠到城裏,好些落草為寇的,那幫土匪可不是什麽善人,連官府奶奶都給殺了,咱家也是那時遭了禍,咱姐繼承的莫家那麽大的商鋪都被搶空了,姐姐一家也被殺了幹淨。那葉家都是讀書人,哪能扛得住土匪,指定活不成的。我家要不是在鄉裏,只怕也難逃出來。”

“再說了,他都嫁到我家了,就是我家的人,生死都是我家的。以往我打他罵他也沒見葉家人來鬧,葉家有什麽好怕。我就是擔心這名聲……”

周主夫冷笑:“葉家那種人家,你打罵虐待甚至折磨死是一回事,賣出去又是另一回事。不過現在多說無益,既然葉家也沒人了,你有什麽好怕的。一個小破村子鄉巴佬的男人,一輩子都出不了頭,你還怕他?至于你擔心的名聲……”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莫雪宣,對莫主夫說:“名聲這個東西,平時不能吃不能穿,只有考上舉子謀官的時候會有點用。回頭小雪考上舉子你再去把他要回來就是了,哭個幾場,就說是當時不得已,怕他餓死了,給他找個好人家想着給他條活路,再找人宣揚下你對小輩的一片慈心,場面功夫做足,說不定還能成為一樁美談被官府稱贊呢。”

“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好!”莫主夫安下心來。

周家馬車中兩兄弟的謀劃算計不提,這邊程明月被吳村正帶着去了城裏,到官府将土地買賣相關的契割事宜,在官府執事官員的見證下辦理完畢。

事情辦完從縣城走出來,天都已經黑了。

楊家的地在山腳下,一共六畝地,其中一畝是坡地旱田,五畝水田。

按照旱田四兩銀子一畝,水田六兩銀子一畝,程明月買了一畝旱田,兩畝水田,剛好十六兩。那畝坡地上的旱田離程明月家的地很近,一刻鐘不到就能走到,賣給程明月再合适不過了。

楊家也不用被逼着把所有土地賣出去,自己能留上三畝水田,不至于流離失所。程明月還大度的表示,回頭農忙時,可以雇她楊嬸來地裏幹活幫忙。至于現在旱田上長的谷子和水田裏的稻子,也可以歸楊家。

“那些是楊嬸一家辛辛苦苦半年種出來的,我又沒出過怎麽力,到時候收谷子收稻子時讓我去挑幾簍種子就可以了。”程明月想多挑幾家的種子,看看通過雜交,能不能提高一些産量。吳村正說楊家的地種的很好,在村裏都是數一數二的。

依着吳村正來說,一家一半是再合适不過的,可既然程明月都這麽說了,老楊也不是那種忘恩的人,聽程明月這話出來,眼淚直流,抱着程明月哭喊說她是恩人。

她家老伴年前得了急病,缺一味稀有的藥材,來城裏各處藥行都買不到,老楊情急之下才去了周家藥行,借了周家的錢買了她家的貴價藥。

結果後面還的時候,周家總是不要,說再緩緩,沒事不急,等到今年秋天收成不好了,各家都吃不起飯了,她們才露出真面目。

周家從一開始就是沖着她家的地來的。

要不是有吳村正出面,還有程娘子和她夫郎的仗義相助,她的土地可就被周家占走了,那到時候她一家七口人,從上頭年近古稀的老太奶,到她夫妻二人,再到底下四個孩子全都得餓死。

只怕到時候賣兒賣女,都未必能保住一家的命。

多虧了吳村正,多虧了程娘子,程娘子還好心的不要他這一季的糧食,還說以後讓她幫忙幹活就能給她吃的……程娘子是她楊家全家的恩人,她以後做牛做馬也要報答程娘子。

三人披星戴月回到橋頭村,楊嬸挂念着一家老小,進了村就再三感謝程明月後和他們告辭了,程明月則跟着吳村正一起回了吳家。

程明月一進屋就看到默默坐在床邊摘棉花籽的葉雲峥,她有些手足無措,像是個犯了錯的小貓一樣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她後面越想越覺得自己腦子抽筋,當時怎麽就說出來‘葉雲峥是我用半斛黃豆從他公公手裏買回來。’的這種話呢,前不久自己還發誓絕不讓葉雲峥受委屈,要對他好,就是這麽對他好的嗎?她明知道葉雲峥一直以來的心結就是被人抛棄。

專撿別人傷口捅。

葉雲峥看到她回來,像是下午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莞爾一笑向她走來:“你回來了,事情辦完了嗎?我們回家去吧。”

程明月表情委屈巴巴的,仿佛下午受辱的是她而不是葉雲峥一樣。她挽住葉雲t峥的胳膊,緊緊的貼住他,拼命點頭:“嗯嗯,我們回家。”

回家,回到山上那個只屬于她和葉雲峥的家。

還是阿峥好,知道她心懷愧疚,主動的給她遞臺階,都不讓她為難的。

吳村正和吳正夫站在一起,并肩而立,看着程明月挽着葉雲峥離去的背影,也沒敢留她倆吃晚飯,這種時候,還是讓她們兩個靜一靜比較好。

晚上睡覺前,吳村正說:“我就說,還是你們男人互相勸勸管用,這種時候女的一插嘴,就容易把事情搞麻煩。”

吳正夫滿臉愁容:“我勸啥了啊,唉,你是不知道,阿峥說他其實不是明月的夫郎。”

“啊?”

“是啊。”睡意全沒了,吳正夫抱着被子坐起來,他一臉糾結:“你們走了之後,阿峥就很沒事兒人似得了,還跟我說,其實他們說的沒錯,他是個妻家不要了的鳏夫,逃荒路上他公爹要把他買到見不得人的地方,多虧明月心善買下來他,但只是短工契,不是婚契。明月跟他清清白白的,啥都沒有。”

吳村正也睡不着了,從床上爬起來,和老伴在黑暗裏面面相窺,半響,她說:“好像……确實,明月從來沒說過小葉是她夫郎。”

“是啊,阿峥說當時買他時胡二娘也在,是跟胡二娘家的夫郎一起買的,所以胡二娘可以作證,程明月跟他簽的是工契。”吳正夫一臉的惋惜:“阿峥還說了,明月對他好,要認他當哥哥,他也只把明月當妹妹看,要咱們別誤會了。”

“唉,你說說這都是什麽事兒,這兩個人這麽般配。”

吳村正張了張嘴,不知道接什麽好,半天才說:“是啊,這麽般配,可惜了。”

接下來的兩天,程明月都非常郁悶,自從那日回家後,她和葉雲峥之間就好像隔了一層無形的隔膜,葉雲峥看似表現的和平常一樣,實際上程明月心裏知道,一點都不一樣。

可你要問她具體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土豆種下去後,地裏的活告了一個段落,沒什麽可幹的,稻子谷子沒到收,麥子沒到種的時候,家裏的活又幾乎被葉雲峥包完了,想摘個棉花籽吧,被葉雲峥嫌棄活計幹的粗,浪費的棉花太多了。

總之,程明月現在成了個閑人,什麽事都沒有,只能天天跑去陪吳俏釣魚。

再她又一次唉聲嘆氣吓跑吳俏的魚後,吳俏實在受不了了,放下魚竿,跟程明月說:“與其天天唉聲嘆氣的……我說明月,這口氣你就這麽忍下去了,你就不想找周家那個毒夫報複回來?”

“你有法子!?”

有法子你不早說,你個吳俏這麽不夠意思。

“你就說你想不想,敢不敢吧。”吳俏冷笑一聲:“反正我是忍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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