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秋分03

第29章 秋分03

在程明月看來, 這其實是場臺風。

這場臺風給臨江縣農業帶來的是毀滅性的打擊。

狂風來時葉雲峥正在外頭晾衣服,一陣大風吹過,他被吹的t連連後退, 只能勉強穩住身形。他覺出這風不對勁兒, 喊了兩聲程明月,便去将院裏的東西往屋裏搬。

風越來越大,他在雞窩前抱起兩只雞時,被風吹了一個踉跄,正要摔倒時程明月一把拽住他,大聲喊:“這風太大了, 別瞎跑。”

說完, 頂着狂風硬是把他拉進了屋裏。關上門,外面呼呼作響,屋裏兩人都吓得不輕, 心裏七上八下的。

此時的風已不是剛剛能比, 大風卷着雜物在空中飛舞,時不時傳來噼裏啪啦的撞擊聲,似是樹枝折斷、瓦片破碎。偶爾有被狂風卷着的巨木從破舊的木窗前飛過, 讓葉雲峥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如果此刻他還在屋外,必定不能幸免于難。

萬幸,在他被風卷起的前一秒,程明月将他拉了回來。

屋子裏面也未能幸免狂風的肆虐。

風從牆壁的縫隙、破舊的門窗處呼呼地灌進來,帶着陣陣涼意。程明月的那間屋子剛修繕過, 反而是最堅固的, 因此她帶着葉雲峥躲進了她的屋子裏,躲在房子立柱所在的那面牆下。

哦, 還有葉雲峥帶回屋的兩只雞。

讓程明月哭笑不得的是,這兩只雞還下了蛋。

當時她抱着蜷縮在她懷中不安發抖的葉雲峥,想說些什麽安慰他,他懷裏的雞突然咯咯噠的叫起來,伴随着呼嘯的風聲,讓人煩心。

程明月:“等風停了,一定要殺了這兩只雞。”養着太麻煩了,還連累葉雲峥差點被風刮走。

靠在她懷裏的葉雲峥突然瞪大了眼,搖着她的胳膊說:“下蛋了,兩只都下蛋了。”他把兩個雞蛋舉到她眼前,晃了晃她的胳膊:“別殺了,留着它們吧。”

兩只雞似乎也知道自己命運堪憂,下蛋時咯咯噠了兩聲之後,便安靜的縮在葉雲峥腿邊一動不動。

程明月失笑:“好,留着。”

葉雲峥的性子可以說是逆來順受,他難得求她一次,又是這樣的小事,自然是依着他。

話音剛落,屋外狂風又起,屋子裏原本就簡陋的擺設被風吹得微微晃動,仿佛随時會被吹倒。

等風終于漸漸停歇,屋外的世界已如同一片廢墟。

合抱的樹被連根拔起,成片的莊稼倒伏,溝渠堵塞,泥濘一片。

村裏,茅草屋頂被掀,門窗破碎,土牆坍塌,柴垛散落,死了的家禽家畜随處可見。

程明月讓葉雲峥待在屋裏不要出門,她自己往山下走去,山下的受災程度比山上更甚。

許多人家在田間搭蓋用以歇腳的簡陋的棚屋大多已被破壞,只剩下一些殘破的框架在風中微微晃動。遠處的田野裏,莊稼東倒西歪。

風停之後,紛紛從躲避之處走出來的人們,俱都面色凝重,滿是哀傷與無助。也有男子哀哀啜泣,孩童啼哭。

程明月看着便心中不忍,到胡家和吳家匆匆打了個招呼,見她們都平安無恙便返回了山上。

接下來的幾日,程明月都沒有下山。

她和葉雲峥一起把家裏的殘局收拾了,還和他一起去地裏看了看土豆的情況,幸而土豆生長在地下,狂風雖然可能會吹倒地面上的植株,但地下的塊莖受到的直接沖擊較小。

泥土為土豆提供了天然的保護屏障,使其在一定程度上免受狂風的強力破壞。即使上面的莖葉受損,只要地下塊莖未被嚴重破壞,問題便不大。

程明月往地裏挖出來一串小土豆的時候,葉雲峥能感覺到她明顯松了一口氣。

程明月說:“只要有土豆在,咱們冬天就餓不死。”

葉雲峥道:“家裏還有不少糧食,上次去集市,你買了有足足四石,便是沒有土豆,咱們也能過得下去。”

程明月苦笑:“是啊,咱們能過的下去。”

山下的村民就未必了。

本來今年水稻産量就有問題,水稻還生長在水田裏,植株纖細高挑,風一刮水稻大面積倒伏,浸泡在水裏,很容易就會發芽黴變。

坡地應該稍微好一點,谷子的植株相對水稻更矮小粗壯,具有一定的韌性。臺風來襲時,雖然谷子也會受到狂風的沖擊,但相對而言不易被輕易吹倒。即使部分植株出現倒伏情況,由于谷子的穗子較小且較為緊實,不像水稻那樣容易在倒伏後容易散落,而且坡地不容易積水,臺風過後,如果排水良好,還是有搶救的可能。

但也只是相對好一點罷了。

這樣的大風。

連人,連牲畜都能卷到天上,更何況田裏的莊稼呢。

山下田地間究竟是怎養的慘狀,她不忍去想,也不忍去看。

她還記得當初下了兩場小雨,稻谷灌漿時吳村正喜悅的臉,那張臉如今又該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程明月不忍去面對。

但……也不得不面對。

當院子收拾利索,程明月便想吃完午飯,便下山去看看,說不定有她能幫得上忙的。

沒等程明月下山,吳村正先找來了。

當時葉雲峥用自家雞下的蛋做了水蒸蛋,還滴了香油,嘗一口滑嫩噴香。

吃飯到一半,吳村正忽然推門進來,身後跟着賣給程明月地的老楊頭。

程明月見他們來,連忙起身相迎。

老楊頭滿臉愧疚之色,嗫嚅着不知該如何開口。吳村正輕咳一聲,打破了這有些尴尬的沉默:“明月啊,跟你商量個事……哎,老楊頭也是沒辦法,這風災來得太突然,大家都遭了難。老楊頭家裏實在是困難,這才來找你商量商量。”

程明月沉吟片刻後說道:“不知道有什麽我能做的。”

如果是借糧,她未必會一口應下。

此時狂風剛過,離冬天還遠,如果這個時候她就大手筆的借糧,将來找來借糧的人只會更多。白露時吳村正買了二十一石糧食,就堆在她家後院的倉庫裏。無論從情理還是常理,就算村裏人真的過不下去了,她也應該先從那二十一石糧食裏面出。

而不是讓她一個小輩出面借糧。

吳村正滿臉尴尬和為難,嘴唇微微蠕動,雙手不自覺地搓着衣角,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看着她這幅摸樣,程明月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

她來到這裏之後,孤身一身,雖然有葉雲峥緩解她夜深人靜獨自待在方圓一裏路都沒有一個人的破房子的孤單,可畢竟葉雲峥也是同樣的毫無依靠。

是吳村正将她認作幹閨女之後,她才算是覺得終于和這個世界有了根基脈絡。

幹娘真的對她很好,拳拳之心,諄諄教導。凡是能想到的都幫她想,替她考量,幫她謀劃。

程明月可以不計較她當時觊觎她的棉花種子,吳村正想拿點棉花過得更好一點,她能理解。之後程明月種土豆的時候也沒說什麽廢話,沒計算什麽得失,就把土豆種子分享給了胡二娘和吳村正。

她穿越過來,從沒有想多獨享種子,這裏不是現代,要和域外財狼虎豹打糧食戰的時候。種植是勞動密集型産業,她能留住自己帶來的種子,讓它們不要出現性狀分離已是難事。

那個時候和現在不一樣,那個時候是種,是擴大生産、增加産量、創作價值。

是增量。

現在是糧食。

是存量。

背景還是在注定減産的風災之後,整個村子存量嚴重不足。

在這種情況下,讓她把糧食拿出來白送給周圍的人?她肯定是不願。

但她有選擇嗎?

程明月心裏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當吳村正願意護着她的時候,程明月是橋頭村的村民,可以種田耕地安居樂業,村裏其他人也不敢來搶她的糧食。

當吳村正不願護着她的時候,她就只是一個孤女,村裏任何人在缺糧的時候都可以過來搶她的,她能打得過就能護得住,打不過就只能認慫,她們人多勢衆,她一個人不可能抵抗得了。

而當吳村正站在她的對立面……只怕她就要和葉雲峥一樣流離失所淪為流民。

就在程明月左右為難時,吳村正開口了:“明月,老楊頭賣你的四畝田,灌溉的溝渠堵着了,一時清不掉水,裏面的稻子也泡着……沒法像之前說的那樣秋分清幹淨稻茬,土地犁一遍給你,可能要晚一點了。”

老楊頭也說:“程娘子,我肯定先清你那四畝地,我自己的兩畝等你那四畝犁完再幹,你就再寬容我兩天吧。”

只是想讓她晚點收地。

程明月心頭的巨石移開了。

幸好。

幸好!

她語氣輕松的說:“沒關系,你家定也損失慘重,先把難關度過去再說吧。”

老楊頭聽了,連連點頭,眼中滿是感激:“程娘子,你真是個好人。我也知道不該在這時候來找你t,可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吳村正也在一旁打圓場:“明月啊,老楊頭也是個實誠人。你看這樣行不行,讓老楊頭幫你犁地種麥子,種完麥子再過來給你蓋房子,就當是抵推遲給你地的補償了。”

程明月沒想到,都在這個時候了,吳村正也不忘幫她多争取一些補償。

老楊頭趕忙應道:“對對對,我一定盡心盡力。”

程明月點頭答應了:“那就麻煩楊嬸了。” 老楊頭千恩萬謝,嘴裏不住地說着感謝的話,随後便匆匆離去,家裏還等着她回去收拾風災過後的殘局。

吳村正看着老楊頭離去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轉頭對程明月訴起苦來:“明月,你是不知道,這次風災實在是太嚴重了。村裏到處都是一片狼藉,房屋倒塌,莊稼被毀。”

現在吳家地裏是吳俏、吳正夫和滿倉在收拾殘局,吳村正借着自己是村正,在風災過後需要在村裏主持理事的借口,都沒敢多去自家的田。

她怕在自家田裏多待一會兒,就要像個男人一樣哭出來。

村裏的事也是一樣的難辦,全是棘手的問題,譬如誰家存糧不夠了,要勒緊肚皮過日子了,誰家的樹砸壞了鄰居地裏的糧,怎麽賠,如何賠,賠多少。

吳村正雖為村正,不過是在橋頭村說話管點用,又不像官府有衙役打手。

她即沒法押着張家說你一定要賠一鬥糧給隔壁的王二;也沒法押着王家說,你就寬容一下,別要張三的糧了。

只能反複從中協調商議。

老楊頭找到她的時候,她也為難。老楊頭家日子難過她是知道的,但道理還是要論的,不是誰窮誰有理的。

程明月當初都已經讓過一步,沒要她家地上已經長成的稻谷了。

現在還讓程明月讓步,她真是臉紅。

吳村正當時就拒絕了老楊頭,她說她沒臉去張這個口,老楊頭可能也知道她為難,沒有過多糾纏,就顫顫巍巍的回去了。吳村正心裏難受,可也沒法子,她也沒法直接借錢糧幫老楊頭,村裏人都難,她是村正更是要講一個公正。

要是她借了老楊頭糧,那王二找她借她給不給?張三找她借她給不給?

二十年前她打的動的時候,胡老娘還活着的時候,她們幾個姐妹把控整個橋頭村,可以用暴力壓制住這些人,就是偏幫某一戶也沒人敢吱聲。

現在?

她哪裏還打的動。

至于下一輩……吳俏看似打架厲害,實際上很本沒和人逞兇鬥勇過,也沒什麽腦子;胡二娘雖然有力氣,但就是個老實莊稼人;程明月雖說一點就透,看上去并沒有為霸一方的野心。

何況這次的事就是要對不起程明月。

為難,難辦。

次日清晨,吳村正醒來,想想覺得還是去老楊頭家看一眼,到了楊家後,便看見老楊頭在吃麥種。

當時吳村正眼淚就留下來了,哪有人過得下去能吃種子啊!

這是明年不打算過了嗎!

楊家都到了過不下去要吃斷子絕孫糧的地步了啊。

老楊頭還安慰她,反正明年她就只剩兩畝地了,留兩畝地的麥種就行了,留再多也是多餘。

她不吃不行了,不吃飽她就幹不動活,孩子爹病了,地裏只能靠她一個人。楊家的幾個兒女圍在她身邊,哭的凄慘。

半天後,吳村正咬咬牙,她去跟程明月說,她拼着這張老臉不要了去跟程明月開這個口。

要是程明月真不同意,她就是以後不幹這個村正,她借糧食借錢給老楊補償程明月,也要拉老楊頭一把。

好在明月心疼她,不讓她為難,眼睛都不眨就答應了。

程明月輕聲安慰道:“幹娘,你也別太難過。這風災是天災,誰也沒辦法預料。你不是還有一車的糧食嗎?咱們能挺過去的。”

吳村正悔恨地說道:“唉,我現在就是後悔當初沒有多買點。前陣子雨下的好,我還以為水田這下不用愁了,我那點糧回頭還賣出去把錢拿回來……結果,這老天爺啊,辛苦半年就只能收這麽點糧……唉。當初糧食三文一鬥,如今只怕要翻倍了。”

程明月覺得自己也是走時運,幸虧上次去市集,想着後面忙,不好出來,這次有吳俏這個勞動力,不用白不用,就多買了幾袋糧食,不然現在也和她們一樣發慌。

地裏的土豆雖說是希望,可終究還沒長出來,之後會有什麽天災人禍誰都不好說。

還是手裏有糧,心裏才能不慌。

吳村正又說:“不過今年災情這樣嚴重,裴知縣是個好官,許能開恩。等明年開了春再征糧,說不定還能減免些個。”

前年年頭下了一場冰雹,地裏莊稼砸死了無數,就是靠着官府開恩減免,又推遲了征糧時候,村裏才挺過去的。

城裏糧食的價格很快就傳到橋頭村了。不是像吳村正想的翻倍,而是翻了三倍還多,麥子都漲到一錢銀子一鬥了,新下來的谷子和稻子更高。

大家收了糧食,卻都不敢吃,每個人好像都在等什麽。

程明月知道,他們都在等征糧的消息,無論什麽天災人禍,天家要你交糧食不能不交。

不吃飯只會慢慢餓死,不交糧當場就會家破人亡。

等了幾天,免征少征的消息沒有等來,反而有小道消息說,朝廷要去鎮壓西邊的叛軍,要提前征稅。

消息傳來,糧食的價格又是一波上漲。

程明月覺得情緒壓抑,喘不過來氣。

古代糧荒,糧食減産百分之十,并不是說糧食價格就漲百分之十,而是要一直漲,漲到整個社會百分之十的人吃不起飯餓死為止。

這次……減産不止百分之十。

這次事之後,程明月更不願意往山下走了,山下每個人都像老楊頭和吳村正一樣,臉上全是壓抑。她偶爾去胡二娘家幫忙的時候,胡二娘家也是一片愁雲。

程明月所在的山位置很偏,平時都沒有人上來,如今卻經常見到有人影出沒。有次她去砍柴的時候發現山上很多能吃的東西都不見了,地上全是挖出來的坑。

山上有些樹的樹皮也被人扒下來了。

程明月幹脆不下山了,在家裏挖起來地窖。

雖然吳村正一直允諾等種完麥子,要帶着村裏青壯幫程明月蓋房子,可地窖是藏糧食的地方,一個農村家庭最重要的地方,交給外人幹不放心。

她和葉雲峥合力,挖了個五尺見方的坑。

程明月仔細挑選了家中相對地勢稍高的點作為窖口,以避免雨水倒灌。随後兩人用鏟子和鋤頭小心翼翼地開始挖,每挖一層土,都要把土堆在一旁,以便後續填埋。

随着坑越來越深,她們還在坑壁上用木棍進行加固,防止坍塌。

挖好坑後,她們在底部鋪上一層幹草,再把糧食和種子小心翼翼地放進去。為了更好地防潮,她們又在糧食上面鋪上一層幹草,再壓上一些木板。最後他們把地面盡量恢複平整,還在上面做了一些僞裝,讓人不容易發現這裏有地窖。

一切做完,再把糧食、種子藏了進去,程明月才覺得安心。

緊接着她又擔心有人偷挖她的土豆,每天都在土豆田裏守着,太陽落山才回家。

其實程明月這裏還好,她的土豆畢竟是在地下的,她家所在位置又偏,人們就是上山也想不起來往這裏拐。

山下家家戶戶晾曬場都在曬稻谷,老有不認識的人在周圍晃,晃得人心不安。

吳村正說這樣不行,要維持秩序 。

她組織了青壯年巡邏,沒兩天還真逮到幾個偷人糧食的,都是餓的不行的外村人。

吳村正帶人将他們痛打一頓後送回他們自己的村子,還向那村的村正放了狠話。

打人那天程明月也在,她是巡邏隊的重要成員之一,巡邏隊一共三十個女丁,兩人一班,每班兩個時辰,事發時程明月并不當值。

但抓住偷糧食的賊後,吳村正把整個巡邏隊的人都叫去了,村裏的女人也幾乎都來了。

那天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程明月半夜睡得正香的時候被胡二娘叫醒,草草披上衣服就跟着她來到了村口橋頭上。

橋頭村之所以名叫橋頭村,和程明月家門口那個木橋沒關系,而是因為和外界往來需要經過一個大石橋。

巡邏隊的人舉着火把站在前面,村裏圍觀的人站在後面,以一個半圓的形态,把那幾個偷糧食的賊圍在中央。

火把搖曳的火光映射下,偷糧賊們的模樣愈發清晰。

她們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身體瘦弱得仿佛一t陣風就能吹倒,饑餓讓他們的臉頰凹陷,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蠟黃色,眼神中滿是恐懼與絕望。

吳村正發令,讓人用藤編抽打他們每人二十下。藤編抽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在夜裏格外清脆,每一下都仿佛打在了程明月的心上。

她并不覺得心疼,她甚至覺得解氣,過後她又為自己的麻木而惶然。

她身後的村民們,也都是面黃肌瘦,大家都在這場天災中苦苦掙紮,誰也不知道下一頓飯在哪裏。

她們偷的那戶人家和程明月也有點淵源,是老楊頭的妹妹楊四家的糧。

整整一袋子稻谷,剛收的,脫粒晾曬好幾天才裝到袋子裏去的,就被她們偷走了。

或許是因為心慌,偷糧賊逃跑的時候把袋子給弄破了,黃褐色的稻谷灑了一路,被巡邏隊發現在村頭纏鬥的時候更是幾乎全部灑了出來。

楊四、楊四夫郎、她家的老父幼女哭聲凄厲,正跪在地上,膝行着,一點點的把稻子拾起來。

村民們都袖着手站在一邊,沒一個人出手相助,不是她們冷血,而是……這可是糧食!

誰也不敢保證幫忙的人不會趁着夜色揣一把在自己懷裏。

這個時候,不幫,才是情誼。

程明月冷眼看着發生的一切。

如果今天被偷的是她,恐怕趴在地上哭的就是她和葉雲峥了。

鞭聲夾雜着凄厲的哭聲,程明月手腳冰涼,她覺得自己的心也一點點的涼了下來。

有什麽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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