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怕癢
第22章 怕癢
宮祈安拎着個精致簡約的黑色禮盒擡了下手。
付然完全忘記了,他沒想到宮祈安能記得。
宮祈安這個人……偶有挑剔卻并不纨绔,學歷可以跻身一流,藝術也能頂峰長青,被別人抱怨過的性格在付然看來只是片面了。
“接一下啊,舉半天了。”宮祈安朝他甩了下袋子。
包裝正面晃眼的logo在空中畫了個半弧,這個牌子的東西付然的确也有,但下意識裏他不能接。
“我拎的應該不是手雷吧。”宮祈安的手放下了,袋子擦過他的褲子“唰”的響了一聲,在寬敞的空間裏突兀得讓人眉心一跳。
付然直覺這時候不應該說什麽了,但是嘴跑在了直覺之前:
“其實今天本來應該是我請你吃飯的。”
宮祈安看了他幾秒,然後偏頭笑了一聲,臉上卻一點笑意都沒帶,
“要這麽算是吧,那我還欠你一頓飯,這衣服就抵下一頓飯錢……”
“啧閉嘴拿來吧你。”
付然皺眉打斷他,上前擡手就扯走了袋子,包裝再次拍過宮祈安的褲子,發出更大一聲“唰啦”。
“嚯,”
宮祈安被這操作震撼到了,氣得磨了下牙尖,長腿一邁幾步就走到付然身後,一把捏住他的後頸,“臭小子,就非得走兩個極端是吧……”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覺察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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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剛觸碰到付然後頸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手底下的身體輕輕一抖,但與其說是抖……可能更像是身體突然繃緊時的那一瞬。
他收了聲,目光落向眼前的人。
剛剛還格外嚣張的态度消失得無影無蹤,付然眸子睜得很開,唇角抿得板直,像是一只真的被扼住後頸的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宮祈安跟着愣了下,可突然心念一動手裏又使了勁,指尖重重刮過後頸兩側筋骨,在皮肉上留下一片凹痕。
付然忽然很低地悶哼一聲,帶着一瞬若有似無的急喘,手裏的袋子“啪嗒”一聲砸在地上,他拍開宮祈安造孽的手,蹙眉捂着後脖頸倒退幾步。
客廳的窗簾沒有關合,映着兩個人模糊相對的影子,他們之間的棚頂嵌着一盞華麗的吊燈,一串串水晶纓子垂落而下,在以夜色為幕的玻璃上打出微微迷亂的光暈。
宮祈安的手懸在半空,剛剛耳邊的一聲喘……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那天,他在閉塞巷道的後門推扶了付然後背一下,隔着一層衣料,繃緊的肌肉觸感異常清晰。
“你……”
“我……”
他們同時開了口,又同時收了音。
付然捂着後頸的手輕輕放下,微微低頭的角度顯得右眼的斷眉更加淩厲,但嘴角卻抿得不自然的緊,像是一朝話音堵在喉間就再難開口。
宮祈安垂在身側的指尖很輕微地摩挲了兩下,他忽的笑了出來:
“怎麽了,捏一下還得付費是嗎?”
他朝付然招了招手,“沒事,哥哥最大的優點就是錢多,再來讓哥捏捏。”
付然漆黑的眸子看着他,抿着的嘴角忽然松了下來,他嗤了一聲,接着彎腰撿起躺在地上的衣服袋子。
“你矜持點,”付然邊笑邊說得咬牙切齒,“我怕癢,第一下使勁忍着沒抽你,還捏。”
“什麽?怕癢?”宮祈安都聽愣了,甚至完全忽略了付然用詞的嚣張,“誰脖子怕癢啊?”
“我,”付然擡了下手,“看見了麽,這麽大個活人。”
“……”
宮祈安想了想又問了句:“那你後背是不是也怕?”
“不知道,”付然搖了下頭,“又沒人摸過我背。”
“我摸過啊。”
“??”
宮祈安看着付然的表情笑了一會才接着說:“就第一次見面那天,我當時推你進門,結果你後背就這樣──”
宮祈安做了個誇張的擴胸運動。
“那個,哥,其實,我想說……”
宮祈安聽到這擡了下眉。
付然性格不軟,平和之下其實也全是刺。
所以當他很偶爾帶上這種哄勸似的語氣甚至親近的稱呼時,這種反差真的……很難有人能抗得住。
于是宮祈安沒再繼續欺負人,他也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應了句“嗯?”
“就是……麻煩你多拍戲,少做自己,好吧。”
“…………”
是夜,付然忽然轉醒。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才反應過來這是哪。
拿手機看了眼,馬上到淩晨一點。
5%,快沒電了。
他才想起來自己上次留宿別人家應該還是小學,那時候自己也還真是個小少爺。
窗簾的遮光效果很好,屋子一片安靜的漆黑,除了房門下面有一條透進來的亮線。
外面燈還亮着,宮祈安還沒睡?
他起身走到門口,想了一下,又回來拿起手機才開門走出去。
客廳的燈被調成冷光的顏色,付然出門被晃了下眼,他沒壓着腳步聲,但是走到客廳正中都沒有聽見宮祈安的聲音,不過他看見了人。
遠處的電視還在放映着,聲音降到了只有走到這才能聽見的音量,宮祈安依然穿着那套衣服,手裏拿着平板非常認真的看着什麽,連付然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還不睡麽?”
宮祈安這才擡頭。
“看會劇本,你怎麽醒了?還是睡不着?”
“沒,”付然晃了下手機,“突然醒了發現它快沒電了。”
宮祈安看了一眼,然後把旁邊自己的充電器拔了下來,“忘了這事,給你了。”
“不用,沖好明天給你。”
“我明早走的肯定比你早,”宮祈安擺擺手,“讓他們給我重買個就行。”
“太麻煩了,”付然覺得有點折騰助理,“要是我沒起你可以直接上我屋子裏拿。”
宮祈安手裏動作停下了,他第一次沒什麽表情地擡眸看着付然,
“說了給你就拿着。”
“……”
頭頂的冷光源在付然腳底打出一片模糊的暗影,躺在他和宮祈安之間,電視裏的人語小聲地填補着無聲對峙的空隙。
“宮老師,”
半晌過後付然才重新開了口,“你真挺霸道的啊。”
平板觸控筆在宮祈安指尖轉了個圈,打到手指發出細小的一聲“啪”,停下。
他看着付然沒說話。
就在他以為終究還是這種結果的時候……付然卻又開了口。
“那宮老師的想法我想聽聽可以麽。”
付然的語氣不卑不亢,甚至還輕輕掃開他的腿坐上了沙發。
白色的筆又在指尖轉了一圈,發出很輕微的細響。
付然說的沒錯,宮祈安清楚自己是個強勢的人。
他迄今為止談過不止一次戀愛,但每次都能從不同的姑娘身上反饋出同樣的結果。
他強勢的态度永遠會是戀愛中任何一件小事的導火索。
生活不是霸總小說,沒誰願意忍受男朋友長久命令的語氣和強硬的态度。
在他面前你很難有什麽方面是優勢,因此但凡他露出了這一面,她們都會理所當然的覺得認清了,宮祈安就是獨斷、狂傲、自負,并開始從這件小事發散到人格。
她們第一時間的反應會是皺眉,反問,接着反駁或者訴說自己的觀點。
除開戀愛之外也同樣,比如昨天晚上他跟姜姐說的:塌了也無所謂,自己不會缺戲拍。
每一位經紀人,不管男女的反應都和姜姐大差不差,總是會被他氣的跳腳。
然而沒人想過,有沒有可能他那不是自負,只是單純的事實。
因為電影最大的話語權永遠在資方手裏,宮祈安只要自己不違法亂紀,他就永遠有絕對鼎力的資方靠山。
但是如今這個社會,每個人都太忙了,大家都步履匆匆,視頻的前三秒吸引不了眼球就會滑走,故事的前一章沒有沖突就會退出,單身是因為了解一個人需要足夠多的時間和耐心,卻又不一定能換來等價的結果。
沒人願意在相處不愉快的時候,第一時間坐下來聽聽看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大家都在說我是這麽想的。
所以宮祈安更是少有能坐下來講清道理的過程,次數多了時間長了,他就習慣了直接說決定。
然而今天的人卻不同。
付然性格不紮人,但也不親人。
明明是個酷哥。
可這位酷哥卻同時有着遠超別人的細膩感知能力。
淩晨一點,只是來借個充電器,明天也要早起。
這種情況,在宮祈安那讓人不舒服的語氣出來之後,他的朋友往往都會直接罵他幾句,接着拎着充電器回屋倒頭就睡,第二天忘記這件事。
如此循環,時間長了就會如姜姐說的那樣,不随便怼兩句都說不了話,是能玩到一起,但宮祈安知道僅僅只是能玩到一起而已了。
因此按理說,大部分人如果遇到這些狀況,無一例外都會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性格有問題,想要去改正。
然而宮祈安不是,陷入自我否定?
想都別想。
這種否定追根究底就是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具備足夠的支撐,思考不夠充分,判斷也沒有自信。
可宮祈安清楚自己的理,他的言行都有自己的根據,那麽問題從別人身上找。
但此刻……付然沒有給他找問題的機會。
他清了清嗓子,居然有那麽點別扭的不适應。
想來,這好像竟然是第一次跟一個心平氣和的人自己也心平氣和地解釋。
“首先……”他又不适地清了清嗓子,
“我感覺你睡覺可能有點輕,但我起床困難戶,早起的行程一般都亂成一團,明早風風火火打仗一樣去你屋裏拿充電器一定會吵醒你,”
“其次,我的助理以及所有為我工作的人,他們都有足夠豐厚的酬勞,我也不是個沒理由就願意折騰人玩的變态,在你們的慣性思維裏會覺得不要麻煩別人,但在我這是因為我花了很多錢換取他們該有的等價勞動。”
“最後就是你拿着充電器方便,錄節目我看又得錄滿一整天,到時候要是沒電了也不用到處借,所以……不是,你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