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吃醋
第45章 吃醋
付然原本已經替宮祈安轉移了話頭。
第一次沒能說出口的那句“男朋友”,他其實很理解。
順順當當走了三十幾年的寬闊大路,結果突然發現還有另一條急轉彎的岔路橫在了眼前,而這條路未知、冒險,所以為什麽要放着之前好好的陽關大道不走呢。
出口的話都可以不作數,那沒說出來的東西就更不需要走心了,誰都不會有負擔。
因此付然适時地模糊掉了稱謂的特別,畢竟看着宮祈安少喝酒這件事無論男女無論關系,許多人都能勝任。
就如宮祈安評價的,他處事一向很穩,讓人舒服。
可沒想到宮祈安居然自己回了頭。
他們之間一直被粉飾的模糊關系,至此便忽然被攤開到了一個更加微妙的位置。
事實上,如宮祈安這般突然發現自己非女人不可的事實并不正确的情況,付然早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
可于一般人來說,自己接受新的自己都需要時間,很少有能像宮祈安現在這般直接跨越界限,如此直白又果斷的,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付然毫無防備。
所以手腕被攥住的瞬間他沒能抽身,溫熱的力道壓在腕骨上方,清晰地讓人感受着這一刻的實感。
宮祈安眼眶的紅逐漸消退了,剔透的淺眸映着清亮明晰的白熾燈光線,仿佛剛剛一切的醉态只是恍然。
付然就這麽沉默地回視着,卻又看見那雙眸子很緩很慢地眨了一下,猶如沉睡前昏昏沉沉的預告。
以至于剛才出口的話就又重新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讓人分辨不出到底是随口一說的酒後亂語,還是真的煞有其事。
然而不管如何,付然都知道這是一趟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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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再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些突然轉彎的人,最後會是什麽選擇了。
“宮老師,”付然垂着目光落在宮祈安抓着他的手上,“沒必要只為了本就不常喝多的這麽件小事去找男朋友,這種能被親人朋友甚至助理取代的角色……大可不必耽誤彼此時間。”
“我倒不至于為了這麽點小事去找男朋友……”宮祈安看着付然蹙起的眉心微微翹了下唇角,他順着付然的目光,那視線也落在了被他攥住的手腕上。
瘦,但骨節遠比女人要結實的多,微微凸起的血管脈絡被他攥得更加分明,沿着明晰的肌肉線條一路向上蜿蜒,絲毫沒有女人的柔軟纖細。
或許是感受到了宮祈安的視線,付然的手腕不自然地動了動,小臂端部的肌肉微微隆起,骨節分明的手指蜷起又松開。
宮祈安的目光随着這些細微的動作微微一凝。
三年前他曾經飾演過一個畫家,當時為了某些鏡頭雖有過繪畫的系統學習,但他并不能完全從那些抽象的事物中感受到某些藝術的美,而如今,他忽然後知後覺,人體的線條真的是無與倫比又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一張白色畫布上,黑白線條勾勒出微微蜷起的指節,有力卻無法動作的肢體……浮想聯翩……
“宮老師。”
付然的聲音忽然喚回了他的思緒,他看着袖口外露出的那節漂亮的手臂眯了下眼,才擡眸。
“嗯?”
付然擡起胳膊在宮祈安眼前輕晃了下手腕,“沒有誰比我現在的血管更招護士姐姐喜歡了。”
凸起的血管在眼前一晃而過,宮祈安的視線停留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力氣太大了,他笑了下松開手,“不好意思,喝多了。”
“是麽,”付然卻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可我沒見過比你更清醒的醉鬼了。”
就算在酒精的侵蝕下,宮祈安似乎依舊能争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但既然喝多了就收拾收拾睡吧,”付然微微彎腰拉開下面的櫃子,“洗漱的東西在這裏都有新的,你收拾吧,然後快去卧室睡覺。”
衛生間的水聲響起,付然走進卧室拿出了換洗的床單被子。
其實現在這一套剛換沒幾天,但凡換任何一個別的朋友他也不會……算了,他也根本不會讓人睡他的床。
唯獨宮祈安是例外……他撐着床角微微嘆了口氣。
“嘆什麽氣?”
不知道宮祈安什麽時候走到身後的,付然頓了下直起身,
“沒什麽,”他擡手指了下床頭,“快睡吧,睡衣在這給你拿出來了,我穿着寬松你應該差不多合身,當然不合也別挑了,不允許裸睡。”
“嗯?”宮祈安揚了下眉毛,“你怎麽知道我要裸睡?上次在我家趁我睡着掀我被子了?”
“你要裸睡??”付然甚至都沒來得及反駁宮祈安後邊半句欺負人的鬼話。
雖然裸睡并不是什麽值得意外的事情,畢竟每個人舒服的狀态不同,但一旦想到這張床自己以後還要躺……
“逗你呢。”宮祈安看着付然卡住一般的狀态笑得腦子更暈了,“不開玩笑了,你睡床吧,我睡……”
“睡你的覺,”付然把睡衣直接扔進他懷裏,“不睡床就出去睡走廊。”
回到客廳的時候付然看了下時間,才剛過十一點。
他向來睡得晚,因為總覺得晚上的時間過得太快,然而今天卻出奇的漫長,以至于他剛收拾完躺下就睡着了。
但似乎沒過多久,就忽然又醒了,因為半夢半醒間似乎聽見了一點聲響,很小,但可能是睡得太淺,他朝聲音的方向半阖着眼瞥掃了過去。
陽臺的白色紗簾沒有拉實,而在那間隙之後站了個黑色的人影。
在這一片漆黑且獨居多年的屋子裏,饒是付然這種鬼神無忌的人也直接就坐了起來。
可能是他的動作太大,陽臺的人影動了,宮祈安轉回頭,屋外的月光倒是把他的臉映得清晰了。
“你……”付然盯着宮祈安吐了口氣,他緩一下,彎腰撿起被自己掀到地上的被子,“下一部電影要拍鬼片?”
宮祈安見他醒了,沒回話反而擡起一只手朝頭頂指了一下,“所以這個豹紋三角nei褲到底是誰的?”
說着宮祈安還皺了下眉,“這麽一看還是半透的。”
“…………”
究竟是什麽非人的腦回路能大半夜跑來陽臺惦記別人的nei褲。
付然感受着半夜因為驚醒而砰砰不停的心跳,閉着眼無視宮祈安重新躺了回去。
“不告訴我?”宮祈安邊說邊走到了沙發邊,“那你起來。”
“……”付然閉着眼睛咬了咬牙,
“宮老師,我們打工人明天還要讓班的。”
他說完,宮祈安倒也是不找茬,聽着腳步是走回了卧室。
付然又些意外地睜開眼,按理說宮祈安控制欲那麽這麽強,哪怕是喝多了都要随時控制自己,不應該這麽聽話才對。
正想着,屋子裏就傳出櫃門拉開後窸窸窣窣翻找什麽的聲音。
果然……
付然盯着天花板盯了幾秒,接着被子一扔,
“宮……”
他本以為宮祈安是在櫃子裏翻找什麽,結果進屋就看見這人抱出了他睡前換下來的那套被子。
“你要幹什麽?”付然感覺自己的睡意都要被折騰沒了。
“你去睡覺,”宮祈安沒什麽語氣地開了口,“我睡地上。”
“不是……”付然擡手按了下眉心,“這床怎麽你了麽?”
宮祈安聞言拽被子的動作一頓,
“穿着豹紋透明nei褲的男人睡過的床,我不想睡。”
“………………”
如果不是因為宮祈安睡在自己床上這事說出去太過炸裂,付然真的很想告訴寧正青他因為一條nei褲而遭人唾棄,甚至逼得人半夜起來打地鋪的笑話。
“……那是我朋友的,”付然嘆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地走上前去,把被子塞了回去,“他失戀了在我這喝的爛醉如泥,第二天我上班他應該是沖了個澡。”
“失戀了?”宮祈安揚了下眉毛,卻突然又想起了什麽,“那你們睡在……”
“我睡的床,”付然沒等他說完就趕緊打斷,“他睡地上,所以你要是也想打地鋪我不攔。”
“是麽,”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宮祈安的眼睛滿意地彎了起來。
他把扯出來的被子重新疊起放好,可就在終于要回到床上的前一秒,他在床邊再次停下了。
付然倚着衣櫃,等着接下來的幺蛾子。
“所以這床只有你睡過對嗎?”宮祈安回頭問他。
“……宮,祈,安,”付然聞言站直了身子轉頭就走,這酒還沒醒的人莫名其妙出現的占有欲倒是先醒了,他邊走邊回頭指了下,
“我不是你男朋友,再不睡覺給你關陽臺和豹紋三角nei褲一起過夜去吧。”
在今天之前,付然一直覺得宮祈安是個比誰都成熟聰明強勢,也因為身份和家世更能産生距離感的男人,結果這一晚上的折騰……忽然就有了某些人在身邊的實感。
不過喝多了的人,做什麽都可以用酒精來當作合理的借口,可如果早上清醒了,付然還沒有想好該怎麽面對宮祈安性向的轉變,以及那些針對他的很微妙的……類似于吃醋的情緒。
于是他逃避了。
這是他引以為恥卻格外擅長的事情。
上班走人只留了份早餐,如果宮祈安是一時興起,那就讓時間給他清醒。
于是,宮祈安破天荒在七點多早早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裏已經空無一人了。
昨天的酒,的确是喝多了,但也還不至于到斷片的程度。
“男朋友……麽。”
他擡手蓋在眼睛上,半晌忽然笑了一聲。
既然付然跑了,那就先解決另一件事吧。
他給姜姐撥了電話,
“這麽早給我打電話我心有點慌啊。”通訊沒響兩聲姜姐就接起了電話。
“沒什麽事,”宮祈安倒是不緊不慢,“拍《将軍冢》的時候,記得嗎我送醫院去一個男孩。”
“嗯,怎麽了?”姜姐記得這事,“都是你的人,當時大半夜的應該也沒人知道。”
然而宮祈安卻搖了搖頭,他起身走到客廳,“但我懷疑應該是有人看見了。”
他站在昨天被付然掐着脖子按倒的地毯上,付然那句“所以你們就是一直這麽玩的麽吧……讓玩的玩廢了扔出去……”
仔細想想,這可不像是意無所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