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第40章

◇ 第40章

鋪子裏沒生意落得清閑,燕沉山答應了去做的事一時半會也沒個着落,蘇融閑在家中無事可做,又不用再去尋那趙瀾晦氣,等到午時用過飯小憩起身後便忽地有了個想法。

以往總是翹班的燕沉山這幾日竟一反常态地在鋪子裏規規矩矩地待上一整天,一直到入夜時分才回別苑,更是每日都帶着不同的糕點給他,有時候哪怕蘇融已經躺下了都得被這蠻子給揪起來,硬生生喂他吃上一口才舍得離開。

蘇融換了一身衣裳親自前往廚房準備飯食,他雖久不下廚,但小時候還是和自家娘親學過幾手家常菜。

蘇融不顧家仆震驚的神色,慢慢悠悠在廚房揉面團,他會的菜色不多,也不愛弄那些煙熏火燎的,簡單烙個餅再煮上一碗肉絲粥足夠那蠻子吃了。

想到燕沉山,蘇融不自覺地彎起唇角,衣袖被捋至手肘處,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揉面團。

一晃眼到了日暮時分,蘇融特意準備了一個三層漆木的飯盒,足以放下一大碗熱粥和四五個餡餅,餡餅裏每一個都被他塞滿了鹿肉,鼓囊囊的極為喜人。

蘇融收拾好一切趕往鋪子,路上還忍不住地猜想着燕沉山看到這些東西會露出什麽表情,走到一半又擔心自己準備的太少了,萬一燕沉山不夠吃怎麽辦……

懷揣着這般隐隐約約的炫耀心思,蘇融心情極好地撲了個空。

“他離開多久了?”

夥計正靠着櫃臺犯困,眼見東家來了登時一個激靈清醒不少,只踟蹰了一會兒便果斷地将燕沉山給出賣了。

“一整天都不在,就中午回來看了幾眼。”

蘇融挑起眉,忍不住複述道:“一整天都不在?就今天一天還是接連着幾天都這樣?”

夥計見勢不對十分幹脆,“這幾天都這樣,說是沒什麽生意不用一直看着,就……出去了。”

蘇融颔首不語,輕輕将飯盒往櫃臺上一放,随後道:“知道了,你先回家去吧,我在這裏等他。”

夥計那兒能看不出東家如今逐漸發冷的臉色,思及燕沉山雖然人總愛溜出去,但着實寬和好說話,如今被東家揪住了尾巴,夥計一邊慢吞吞收拾東西,一邊心中盤算着該如何開口,臨到走時終是忍不住開口求情道:“主子……其實燕大哥平日裏還是很負責的。”

蘇融一時間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了,閑時攆都攆不走的人,如今一連好幾日不在鋪子也不回去找他,這是又要跑哪兒去?

整日裏就會甜言蜜語,看來背着他的事兒也沒少做。

蘇融一邊恨恨磨牙一邊還要作出雲淡風輕的模樣将夥計打發走,等鋪子裏只剩下他一人後,蘇融便直接冷着臉往櫃臺裏一坐,抱臂望向大門處守株待兔。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蘇融的耐心也即将告罄,他眼睜睜看着屋外天色從白轉紅再轉黃直到夜幕四合,燕沉山卻始終沒有回來。

蘇融靜靜坐在黑暗中,如同一座雕塑般動也不動,面上雖平靜,內心思緒卻翻江倒海,不斷沖擊着他的理智。

難道他已經回去了?也不會……若是回去發現他不在家中,肯定也會找到鋪子裏來。

這麽晚還不回來,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出去一整天的,還接連着好幾日都這樣……

鋪中靜的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街道上家家戶戶都點起了燈,偶爾有三三兩兩的人群經過,看見這黑黢黢的鋪子都不由得往屋內探頭。

蘇融死死咬着唇,手邊的飯盒在黑暗中只能看見模糊的陰影,像一個四四方方的怪物,正坐在他身邊嘲笑他。

是因為自己輕易就這麽答應了他,他又對自己失去興趣了麽。

不……不會的……

燕沉山不是這樣的人。

蘇融深深呼吸,在這裏多等一刻都令他克制不住地胡思亂想,他不想将燕沉山與趙瀾相提并論,但……

蘇融驀地起身,不知是因倒春寒來地兇猛還是其他,他只覺得渾身發冷,從頭到腳無一幸免,像是被浸泡在冰水之中。

“嗯?怎麽不點蠟燭姒橋。”

忽而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慢吞吞響起,似乎并未察覺到屋內有人,蘇融卻在聽見這聲音的瞬間轉過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門口那一道熟悉至極的人影。

還好……就他一個人。

蘇融第一反應竟是慶幸。

燕沉山扶着門走進來,正要出聲喊人,卻忽地頓住。

“絨絨?你怎麽來了。”

男人似乎有些驚訝,待反應過來後立刻上前走來,竟是連蠟燭也來不及去點,直勾勾地就要去牽蘇融的手。

蘇融躲避不及,被燕沉山抓了個正着,男人掌心像有一團火似地,握住他手腕的瞬間就箍緊了他。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聲音,仿佛黑暗中驅散寒冷的火把,蘇融掙了一下卻惹來男人更加強硬的動作。

燕沉山久不聽蘇融回話,臉色也沉了沉,在黑暗中腦袋歪了歪,複又開口,“絨絨?怎麽了?”

話語中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蘇融盡力維持平和,甚至醞釀了許久才敢開口,但當他感受到燕沉山的關切時,仿若一瞬間情緒失衡,久等不來的委屈與害怕此刻都有了宣洩口,只剛出一個音節都忍不住發顫。

“你到哪兒去了,為什麽一整天都不在?”

“去哪兒為什麽不和我說,我在這兒等你這麽久……”

蘇融話出口的瞬間燕沉山就已經抱了上來,他緊緊擁着蘇融,口中一遍遍重複,“是我不對,我的錯,我不該不和你說一聲的……別哭,你一哭我心都疼了。”

蘇融使勁去推他的胸膛,男人卻紋絲不動,“我沒有哭!我在生氣!”

“好好好,有氣就撒出來,可千萬別憋着。”燕沉山握住蘇融的手腕,将他手往自己臉上蹭,哄道:“來,實在不行你打我一下。”

蘇融哪兒舍得打他,又不甘心輕而易舉原諒他,只能冷着聲音不肯低頭,“我又不是瘋子,打你做什麽,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

“不許回去,你還沒消氣呢,怎麽能走?”燕沉山半拖半抱着蘇融帶到桌邊,将蠟燭點燃,昏黃的燭光一下子照亮了兩人的臉,也照亮了櫃臺四周。

“我沒生氣,我要走了。”蘇融別扭極了,還在磨磨蹭蹭要掙脫。

燕沉山笑着走到櫃臺後,身子後仰倒在太師椅中,又伸手将鬧脾氣的蘇融給拽到懷中,強迫他坐在自己腿上,哄孩子似地道:“好好好,你沒有生氣,但你現在不開心我就不能放你走。”

蘇融哼了一聲,雖然坐在燕沉山腿上,但還是梗着身子不肯靠上去,仿佛在暗中與男人較勁。

燕沉山剛要再調笑兩句,目光卻忽地觸及到桌上的飯盒。

“這是什麽?你給我帶的嗎?”

蘇融冷哼,“是垃圾,順手要丢的。”

燕沉山笑着身上去拿,“垃圾怎麽拿飯盒裝?給我帶的吧,我來看看有什麽,正好我沒吃飯呢。”

燕沉山倒沒往那方面想,只以為是蘇融來找他順路買的飯食,一根手指頭就将那蓋子挑開,頓時水珠滴滴答答落了下來,借着燭火才看清上層只是幾個餡餅。

“餅好啊,餅扛餓。”燕沉山邊說邊去抓那已經冷了的餡餅,不等蘇融開口就咬了一大口,故意咬逗懷中人開心似地,剛嚼幾口便誇張地吹捧道:“嗯!好吃,這是什麽餡的?嗯……?鹿肉?”

嚼到一半,咀嚼的動作忽地頓住,燕沉山一雙眸子微微瞪大,愣了好半晌才驚訝地望向懷中人,“這是你做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蘇融像是被踩中了尾巴,惴惴不安的心緒達到頂峰,當即一下子站起就要去搶那食盒,“不許吃了!都說了是垃圾,你還非要去搶。”

蘇融動作迅速,身後的影子卻比他更敏捷。

男人粗魯又急促的親吻胡亂地印了上來,直接将蘇融按在櫃臺上就這麽深深親了下去,蘇融猝不及防被壓着親,鼻間呼吸間全是男人那熾熱滾燙的氣息,推拒的動作只僵持了幾個呼吸,兩道身影便迅速溶成一團,在跳躍的燭火下肆意親吻。

男人吻地急,蘇融回應地更加熱烈,深吻間又是報複性地狠狠一咬。

“嗯!”

燕沉山倒吸一口氣,下意識抽身退開,下唇卻被蘇融咬着追上來。

柔軟的雙臂圈住他的脖頸,墨發披散活色生香。

一吻畢,燕沉山唇瓣肉眼可見地腫了幾分,蘇融氣息淩亂地被他抱在懷中,聽見男人在他耳邊嘆息着開口。

“你這樣……真是教我後悔死了。”

蘇融心亂如麻,渾身都使不上勁,酥軟地任由燕沉山抱着輕撫他後背,聞言也只是哼哼兩聲,像是在宣告勝利似的,若是有尾巴,此時定當會甩來搖去,趾高氣揚。

“我竟然将你晾在這裏這麽久。”燕沉山疼惜地望着蘇融,指腹輕輕擦過他的眼尾,燭光在那處暈染開一片緋紅,“你一定花了很多時間準備……我該怎麽補償你呢。”

心口酸脹又甜蜜,蘇融忍了又忍,在男人的溫言催促下才眨了眨眼,睫毛忽閃間垂眼看向自己和燕沉山相牽的另一只手,輕輕開口。

“那你告訴我你去幹嘛了?不許隐瞞我。”

燕沉山笑着擡起蘇融下颌,低頭與其鼻尖抵着鼻尖輕蹭,像小動物似地互相挨着,“我去給你準備好東西呢。”

蘇融被勾起了興趣,追問道:“什麽東西?”

燕沉山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等我把飯吃了帶你去看看。”

蘇融別扭地撇過頭,哼哼道:“都冷了還吃什麽,我也沒吃飯呢直接出去吃吧。”

“也成,那我帶回去當夜宵。”燕沉山像遇見了什麽寶貝似地将那飯盒放回去,又将其提在手中,回身吹滅蠟燭牽起蘇融的另外一只手,“走,帶你去看看。”

蘇融跟着他走出鋪子,望着男人寬闊的肩頸,再到修長有力的雙臂,最後落在那一方漆黑木盒上。

“呆子。”

燕沉山走在前頭大步流星,眉梢眼角都帶着春風,就這麽大咧咧地與蘇融雙手相牽走在街頭,渾然不顧四方好奇的目光,領着蘇融一路向鐵匠鋪趕去。

二人身影穿過長街,最終消失在人海之中。

街旁酒樓雅間,兩道人影臨窗而坐,一人白衣執扇,另一人面容蒼白陰鸷,目光正死死盯着遠處的人群,面容瘦削不複往日俊朗神采,竟似病入膏肓之人泛着青白,眼底全是執拗與痛苦。

白衣人淡淡開口,手指将酒盞推到對面人身前,“怎麽樣?我說的事情考慮好了嗎?”

趙瀾抿唇擡眼,雙唇開合間只隐約發出類似野獸般的低喘。

白衣人也不急,仿佛勝券在握。

趙瀾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中滿是冰冷,他輕輕點了點頭,聲音更是沙啞,“你想知道什麽。”

白衣人笑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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