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第46章
◇ 第46章
蘇融身着一襲雪白單衣,赤足陷在絨被中,暖乎乎的被褥擁着他的身軀,單衣下是斑駁的吻痕,一路從脖頸蔓延入衣襟之中,帶着惹人遐想的意味。
修長優美的手握着一把匕首,指尖挾着刀柄輕輕打轉兒,刀身在日光下折射出彩曜色澤,随着蘇融的動作而不斷變化顏色,明明是一把銳利冰冷的兵器,在這只柔軟修長的手中卻如同溫順的貓兒一般,随他怎麽玩弄。
蘇融指尖一滑,匕首脫手而出,铿然一聲落在地上。
燕沉山端着一個湯盅邁步入內,見狀揚眉笑道:“又趁我不在偷偷玩,這匕首可是開了刃的,不小心劃傷你怎麽辦?”
蘇融慵懶側頭,不想理會男人。
燕沉山厚着臉皮将湯盅放下,坐到蘇融身邊去牽起他的手吻了吻,又細細與之十指相扣,另外一只手探去蘇融的後腰輕輕按揉,“還疼不?”
燕沉山手上有勁,又專挑幾個穴位按揉,将那塊兒的酸痛都揉消了大半,蘇融止不住哼哼出聲,“再下面點……”
燕沉山指哪兒按哪兒,伺候起人來不亦樂乎。
“我給你炖了湯,特意起早去買的魚,新鮮着呢。”燕沉山獻寶似地舀了一碗魚湯,奶白的湯汁點綴碧綠蔥花,又飄着一層金色油沫,臨近正午蘇融還沒吃過飯,如今只聞着這香味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了。
燕沉山一手端着湯盅一手拿着瓷勺,蘇融翻身趴在男人懷中,上身傾出軟榻外,青絲因動作而垂落,壓根遮掩不住前胸風光。
燕沉山輕咳幾聲,暗暗唾罵自己不能再折騰人了,只好眼觀鼻鼻觀心認真給蘇融喂飯。
懷中人兒如同一只小貓似地,趴在他懷中小口小口喝湯,不一會兒一碗鲫魚湯便見了底。
燕沉山收拾好碗筷正要帶走,忽然腰帶一緊,被蘇融給勾住了。
他聽見身後傳來蘇融慵懶又好聽的聲音。
“你試試這匕首給我看。”
燕沉山自信滿滿,将東西放下随手拾起一旁的匕首,就這麽在蘇融眼皮底下把玩起來。
燕沉山的手比蘇融還要大上些許,蘇融握着剛剛好的匕首在他手中就顯得分外單薄小巧,粗粝的手指撫過匕首,目光戲谑打量蘇融。
“看清楚了。”
男人說罷,手腕一翻就将那匕首橫握于掌心,伸手朝着前方床柱比劃了一下,在蘇融期待的目光中,燕沉山定神凝眸,指尖如同蝴蝶翻飛,那匕首更化作流光遁形,蘇融只能看見一道光束随着燕沉山的動作不停起伏,看的他眼花缭亂。
燕沉山動作猛的一頓,雙指夾着刀身反手一擲。
“咚”的一沉悶聲響。
蘇融揉了揉眼,只見匕首已經釘入床柱上,如同一根箭矢似的,竟半晌都掉不下來。
蘇融跪爬過去,伸手想将匕首拽下來,誰知第一下竟沒能拽動。
燕沉山手勁這麽大麽。
蘇融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第二次使了些力才将那匕首拔下來,再看床柱時清晰可見一個長條形的洞口深深锲刻在上面。
如果是紮在人身上,恐怕這一刀下去……
蘇融咂舌不已,剛要回身時餘光又瞥見那洞口四周的白色條痕。
“不會吧……”
蘇融這一下真被震驚了,要知道燕沉山離那床柱還有些距離,要是這樣都能刻上去,這也太可怕了。
蘇融像個貓兒似地趴在床柱旁伸出手指細細撫觸柱子,指腹下粗糙斑駁的劃痕分外清晰。
“你……你是怎麽做到的?”蘇融止不住地贊嘆,一點兒都不介意自己的柱子被劃成這幅模樣。
燕沉山看着那一具被衣裳勾勒地更加惑人的身子,也跟着趴過去緊緊挨着蘇融,一側頭就能親到蘇融的臉,但他卻故作老成地清了清嗓,壓低聲音道:“這是師門秘學,想學嗎?晚上我好好教你……”
“既然是秘學,那你還是好好保存這個秘密吧。”
蘇融眉眼彎彎,蔥白指尖點了點燕沉山的鼻尖,在男人反應過來之前先身一個咕嚕坐了起來,眼瞧着就要赤足往榻下跑。
燕沉山笑着一個轉身就将人給按倒,雙臂鎖着蘇融的腰仰面朝後倒去,蘇融失了平衡一個大叫朝後仰,結結實實砸在男人身上。
二人滾作一團,蘇融想逃又被燕沉山拽着腳腕給拖回去。
毛絨被褥此時成了一只怪物,阿唔一口就将兩人都吞了進去,被褥下窸窸窣窣地響起笑聲與求饒聲,好半晌才停歇。
廂房雲收雨歇,便有人影急吼吼地從長廊盡頭跑來。
小丫鬟手中攥着一封請帖還沒敲門便先開口喊道:“主子……主子!有人來送請帖。”
說完,小丫鬟便乖乖站在原地不動,仿佛早有準備一般,待大門被拉開後便迅速垂下腦袋,悶頭将手上請帖遞上去。
“就是這個。”
來人取走請帖,低低道了聲謝,才輕手将門關上,小丫鬟送完東西才出了口氣,一邊拍着心口一邊又快步跑走。
燕沉山邊走邊拆封貼,等走到床邊又鑽進了那溫柔鄉中,把蘇融往自己懷裏一圈,将貼文展開粗粗看了一遍,不禁濃眉輕挑,聲調微揚“嗯?”了一聲。
蘇融渾身都累,帶着餍足後的疲憊,連眼皮都不想掀一下,輕輕拍了拍燕沉山的胸口,“念給我聽聽。”
燕沉山一笑胸口便輕輕震動,蘇融下巴枕在他心上也跟着晃。
“那人還敢來請你去赴宴,他老爺子的壽宴,說是之前有些誤會想要與咱們解開,特意送來請帖。”
蘇融擡起頭,燕沉山便将那請帖側過來好讓他能看清楚,上面落款的确是那白景則的名字,蘇融粗略地覽了一遍內容,“差人去給祝雲霆送封信,問問他什麽意見,去還是不去。”
燕沉山應聲去辦事,蘇融便一人躺着又将那請帖翻來覆去地看,難道是因為對方猜到燕沉山不好惹,打算主動講和了?
帖子上的時間定在了下月中旬,還有将近二十多天,時間上來看倒是不急,蘇融想着也放寬了心,索性等到時候再說。
指尖輕輕一甩,那請帖便飄飄悠悠地落了地,蘇融翻身攏着被褥繼續好眠。
燕沉山回來時又帶了一份請帖,大紅色的喜帖金筆龍飛鳳舞地印着個大大的囍字。
“不會是祝雲霆的吧?”蘇融看向那請帖,一時間五味雜陳。
一向拖沓懶怠的祝雲霆這次竟然這麽迅速?
燕沉山但笑不語,将那囍貼展開,內頁赫然寫着的就是“祝雲霆”以及“祝采”的名字。
這一個消息徹底将蘇融給砸暈乎了,他不可思議地看向燕沉山,急切道:“你沒诓我吧?他就那麽輕易地說服他爹娘了?不……最重要的是…是祝采竟然答應了?!”
燕沉山點頭,“是祝雲霆親手送給我的,不過他鼻青臉腫的,也不知道做了什麽。”
蘇融還有些懵,燕沉山見狀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姓白的那邊祝雲霆的意思是可以去看看,不過在他之前,咱們得先吃一次喜酒了。”
喜宴定的匆忙,就在下月初,據說是祝夫人千挑萬選的好日子,祝雲霆一家都不想大操大辦,只請了一些關系好的人來,蘇融和他相識多年,自然也被算在其中。
等到了喜宴當日,蘇融還有些神游,一直到良辰時分已然落日,蘇融與燕沉山共乘一騎前往,剛來到大門處就看見這場喜宴之一的新郎官一身大紅喜袍站在門口直樂呵,瞧見一匹高頭大馬先是一愣,待看清馬上坐的人之後才轉驚為喜。
“你可來了!”
祝雲霆急吼吼跑上來牽着馬缰就要将二人往院子裏帶,邊走邊洋洋得意道:“怎麽樣?我厲害吧?說成親就成親。”
一旁丫鬟小厮也都個個吓得不行,搶着來牽馬。
燕沉山翻身下馬,又托着蘇融的手臂接他下來,由着那些小厮将馬兒牽去後院。
蘇融神色複雜地指了指祝雲霆眼角的淤青,“你挨了頓打才讓你爹娘松口的嗎?”
祝雲霆頗有些不樂意,“我爹娘有什麽好拒絕的?阿采也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再說了我早就給我爹娘暗示過不止一次,這麽多年也該做好準備迎接一個男兒媳了。”
“那你這臉…?”蘇融還是有些懷疑,側頭看向燕沉山,見男人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少爺是那天太高興了,往外跑時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這才摔成這樣的。”
三人往祝府裏走,兩側俱高高挂着紅綢紅燈籠,來往小厮丫鬟也個個喜氣洋洋,迎面走來另外一個身着紅喜服的男人,正是祝采。
祝雲霆嘀嘀咕咕地朝祝采擠眉弄眼,想讓他別提這事兒,奈何祝采已經說出了口,此時接收到自家少爺的意思也只好兩眼一睜作無辜狀。
蘇融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燕沉山在一旁細心地伸手給他撫背,蘇融哪裏肯放過這麽一個取笑機會,直接戳他痛點。
“走路都能摔一跤,我算是知道你為何不肯大操大辦了,的确新郎這鼻青臉腫的有礙觀瞻啊。”
祝雲霆哼哼兩聲,給蘇融與燕沉山丢下一句“自便”,之後就像個鬥勝了的公雞似地領着祝采離開去招呼旁人了。
蘇融也就這麽“自便”地領着燕沉山坐去主桌,燕沉山不太清楚漢人的婚俗,瞧着這一切都十分好奇,坐在蘇融身邊時總時不時向他提問。
蘇融雖說也不太明白,但從小到大也吃過不少喜酒,撿着自己知道的說與燕沉山聽。
祝父與祝母二老正忙着招呼親眷好友,挑着空閑特意來與蘇融搭了幾句話,祝父更是有意無意提及他上次去京城的事,言辭間滿是恭維,臨了還各種暗示近日一些流言蜚語都由祝雲霆出面擺平了。
蘇融也十分客氣地給祝父敬了杯酒,只是避開自己爹娘不提,堪稱滴水不漏地将話給圓上了。
“這位是……?”祝父說的興起,注意到蘇融身邊坐着的異族男人,一時間走了神下意識發問。
蘇融頓了頓,還不及開口介紹,祝母已然一個肘擊拱在祝父手臂上,刻意将話給引開。
“蘇小兄弟帶來的,自然都是貴客。”祝母笑吟吟差使丫鬟去多備一份糕點特意送給蘇融與燕沉山,“雲霆特意安排人去準備了些京城中熱賣的糕點,也不知道蘇小兄弟喜不喜歡。”
蘇融暗地裏笑,明面上卻直言不諱指了指自己身邊坐着的男人,“勞煩夫人費心,他是我內人,姓燕,從前也來過這兒。”
祝父與祝母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但到底為人老辣,又面不改色地恭維了燕沉山幾句話,諸如一表人才、氣度不凡之類的話,蘇融一邊忍笑一邊道謝,這才将二老給送走了。
二老前腳剛走,後腳蘇融耳畔就響起了男人慵懶又低沉的嗓音。
“內人是什麽?”
蘇融輕咳兩聲,一本正經道:“就是幫忙打理內務的人。”
“包括床上的內務嗎?”
大庭廣衆之下,男人聽着蘇融胡扯便忍不住想要逗弄他,當着人來人往的喜宴上,一雙手悄悄從蘇融後背往上摸。
蘇融一個激靈差點軟倒下去,還好燕沉山顧忌着蘇融臉面,刻意用手臂撐了一把,才沒讓蘇融當衆丢臉。
“你又作弄我!”蘇融手藏在桌子下,不輕不重地在燕沉山大腿上擰了一把。
“你明明識得字也讀得懂書,這會兒又裝不懂了。”蘇融磋磨着牙齒,只想給眼前這男人來上一口。
燕沉山憋着笑,臉上還要裝出一副正經模樣,“我是真不懂的,多謝主子賜教,往後我對外也這麽說……我就是蘇融的內人,蘇融的好夫君,蘇融的親親相公……”
“胡說八道!”蘇融一張臉紅了個徹底,竟是比那頂上的紅綢還要豔上三分,偏生他肌膚又白,燕沉山幾乎毫不費力地就在腦海中刻畫出這樣一副場景——如血一般的殷紅錦被中,躺着似雪一般白嫩柔軟的人,像是傾城盛放的牡丹中一抹柔嫩的芯,摘下含在舌尖中細細品嘗便如同蜜一般讓人愛不釋口。
“你不許亂想!”
蘇融看男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便知道他沒想好事,不然……會那樣的神情嗎?!蘇融沒好氣地踢了踢燕沉山的小腿,霸道地不許男人胡思亂想。
“我沒亂想,我在想你。”燕沉山實話實說,卻又似一只小鹿撞上了蘇融的心,惹得他方寸大亂。
蘇融不想再搭理他,紅着臉看向別處,只是那心底卻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燕沉山沒提要和自己成親的事。
他倒不是不願意,只是若答應成親,他爹娘還在京城他要如何開口?才送走了一個趙瀾,又迎來了一個燕沉山?
不過燕沉山要比趙瀾好的多,在蘇融心中二者已全然不可比拟。
若是不答應成親……他說不出口。
直到如今蘇融才真正明白自己陷地到底有多深,竟是連拒絕燕沉山的話都不忍心說出口。
喜宴很快開始,蘇融望着滿面春風的祝雲霆與祝采,與衆人一道看着二人拜堂,祝父祝母坐在上首也是老淚縱橫,一切的一切都與世俗婚禮并無二異,唯有這一對新人是兩個男人而已。
蘇融心中五味雜陳,待他側頭去看燕沉山時,男人也似乎并未考慮到這一層,只是不住地四下打量,仿佛當真是對這一場漢人婚禮十分感興趣。
一方面給不了,那就在另外一方面多多補償就是。
蘇融壓下心中愧疚,再收回目光時便多了幾分堅定。
此時燕沉山還渾然不知有怎樣的豔福等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