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郗瑛在起熱迷糊中, 做了一晚上噩夢。

夢中她被寧勖沈九追趕,争奪,最後将她劈成了兩半。一身冷汗睜開眼,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郗瑛睜眼茫然望着花紋繁複的藻井, 眼前還清晰浮過寧勖悲痛欲絕的面孔, 他在夢裏嘶吼:“郗七娘,你為何要離開, 你好狠的心!”

另一邊, 沈九固執地拉住她的手臂, 像是受傷的小獸, 眼裏充滿了哀求望着她,“七娘, 你是我的妻, 你阿爹将你許配給了我,我會對你好,生死不相離。”

郗瑛頭疼欲裂, 擡手蒙住眼, 平緩着自己的心情。

“娘子醒了。”仆婦提着食盒, 端着藥碗進屋, 忙上前攙扶起郗瑛。

一個仆婦生怕郗瑛責怪,忙解釋道:“公子交代了,不得打擾娘子歇息, 等娘子睡醒之後再用飯服藥。先前的飯食與藥冷了, 婢子重新去拿了份來。”

郗瑛嗯了聲, 嗓子發幹聲音粗噶。下了榻, 雙腿一軟,仆婦驚呼着攙扶住她, “娘子,婢子去回禀公子,再給娘子請大夫。”

“我先洗一洗換身衣衫。”郗瑛道。

渾身被汗濕透,酸軟無力,走兩步就要停下來喘氣。進去淨房換了身幹爽衣衫,總算好受了些。

出來後,另外一個仆婦也重新換了被褥軟墊,郗瑛坐好,仆婦端來了藥,她道:“我先吃飯。”

飯菜是清粥小點,郗瑛想吃些肉蛋奶酪等,好早些恢複力氣。只她實在餓了,仆婦害怕沈九,必須得先去向他請示,便先随便吃得七八成飽。吃完再喝了藥,肚中全部裝着水,撐得慌,晃蕩着難受。

“紅福在就好了,不知她可還好。”郗瑛心想道,心情很是低落。

漱口後,郗瑛想走動幾步,胸口悶得慌,便重新靠回軟墊裏閉目養神,剛合眼,沈九來了。

沈九還穿着昨夜見過的衣衫,皺巴巴,袍角濡濕,右手上纏着的白布巾,已經變得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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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今朝可好些t了?”沈九問,認認真真打量着郗瑛的臉色,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擔憂。

郗瑛想起夢,她垂下眼睑,道:“好些了。”

沈九很是敏銳,見郗瑛明顯的疏離,眼裏閃過一絲受傷,道:“七娘,城外有個叫紅福的小娘子,長相憨厚,舉止反應看上去很蠢,說是七娘的婢女。七娘可認識她?”

“紅福?”郗瑛頓時大喜,一疊聲道:“紅福來了?我認識紅福,我們一直在一起。在山上時,你難道沒看到她?”

沈九望着郗瑛驚喜的臉,他不禁跟着也高興起來,道:“在山上時我沒注意她,只看到了七娘。我這就去帶她進來。”

郗瑛道多謝,瞥了眼看上去像乖巧小狗的沈九,不能被他的表象騙了,實則兇殘得很。

真是,與寧勖一個德行,居然都嫌棄紅福蠢!

沈九正好擡眼去看郗瑛,看到她不悅的眼神,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趕緊賠不是,“七娘莫怪,在山上時我真只看到了七娘,眼裏沒有其他人。”

對着沈九小心翼翼的強調,郗瑛心情很是複雜,沉默了下,道:“紅福勞煩你了。”

沈九忙出去了,沒多時,便帶回了形同乞兒的紅福。

“七娘啊!”紅福張嘴大哭,雙腿叉着,像是螃蟹一樣蹒跚朝郗瑛撲過來。

沈九眼神一寒,伸手抓住了紅福的後衣領,拉起她的臉對準郗瑛,确認道:“七娘,你看看她可真是紅福?”

“是是是,她真是,你快放開她。”郗瑛想翻白眼,沈九粗中有細。

不,他純粹是粗,紅福被衣領勒得臉都紅了!

沈九略微送了松手,不過他仍然未放開,道:“她身上太髒,先讓她去洗一洗。”

郗瑛道好,打量着沈九,到底将話咽了下去。

他那一身,比紅福也好不了多少!

沈九吩咐仆婦帶紅福下去,站在那裏一會,不舍道:“這幾天我忙,不能時時來陪七娘。七娘好生養着,有事吩咐一聲即可。”

紅福既然到了這裏,寧勖的大軍應該很快會打來。郗瑛心裏很亂,便幹巴巴說好。

沈九急匆匆離開了,紅福去洗漱完,換了身綢緞衣衫回來,她仍然蹒跚着腿,不時撫摸着自己的新衫咧嘴笑。

笑着笑着,紅福又變得愁眉苦臉。郗瑛看在眼裏,愁腸百結中又想笑。

“七娘啊,寧......”紅福晃到軟榻前的杌子上坐下,張嘴哭訴了下,看到郗瑛的眼色,很是機靈轉開了話題:“七娘病了?”

“我沒事。”郗瑛對肅立在一旁的仆婦道:“你們先出去吧。”

仆婦恭敬退了出去,紅福四下看了看,還趴在窗棂上鬼鬼祟祟張望過,才放心壓低聲音道:“七娘,寧公子把你的寶貝都搶走了。我不肯給,寧公子兇得很,我只能給了。丁一去回禀七娘不見了,寧公子跟厲鬼一樣可怖,我吓得很,跟掉下懸崖時一樣害怕,以為這次肯定死了。”

“幸好幸好。”紅福拍了拍胸脯,長長喘了口氣,“沒想到,寧公子不但沒殺我,還願意送我到七娘身邊來。”

郗瑛想到那一匣子的金銀珠寶,也禁不住心痛不已。至于寧勖送紅福到廣陵城,郗瑛也猜不到他的用意。

“你的腿怎地了?”郗瑛問道。

“騎馬騎的,不過沒事,歇幾日就好。”紅福看着自己的雙腿,呲了呲牙,道:“我們住的村子,離廣陵地界就一條江,卻要繞很遠的路,過江的船都不見了,昨夜我被護衛帶上馬,徹夜不停,到先前時才将将趕到廣陵城。”

郗瑛想到即将到來的大戰,心情很是低落。

“廣陵城的城門都關着,不許人進入。寧公子的護衛命我自報家門,說是七娘的婢女。我覺着護衛在瞎說八道,打仗時關城門,怕敵人沖進來,哪能因為我開城門。我沒別的法子,便試着喊了喊。誰曾想,我還真進來了!”

紅福一臉的不可置信,郗瑛同時也愣住了。

怪不得沈九那般防備,他要防着寧勖的兵馬埋伏在後面,還要防着寧勖的人威脅傷害到她。

紅福再轉動眼珠四下亂張望,難過道:“七娘,怪不得府裏不許多提你的親事。郎君李夫人他們,怎能這般對七娘!”

郗瑛不解道:“怎地了?”

“沈九長得是好看,可惜.....沈九的眼珠,七娘可瞧見了?”紅福問道。

郗瑛想起似乎聽到過“胡姬,獠,高攀”的議論,皺眉道:“看到了。”

紅福氣鼓鼓道:“沈九定是胡姬所生的獠奴。世家大族時興買胡姬陪酒贈人,胡姬所生的兒女卻當不了主子,等同于仆從,甚至連仆從都不如。稍微有些頭臉之家,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何況是郗氏。郎君李夫人卻将七娘許配給他,楊夫人不在了,他們就這般折辱七娘!”

郗瑛恍然大悟,怪不得沈九會那般卑微,生怕她嫌棄他。她随口的一句關心,他便受寵若驚,快活得飛快搖尾巴,

郗道岷将郗瑛許配給沈九,所為肯定不是折辱她。畢竟拿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兒,換取如沈九這般厲害之人的死心塌地,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郗瑛正色道:“紅福,以後你不許說胡姬,獠奴這些話,聽到沒有?”

紅福忙重重點頭,哭喪着臉道:“我不敢,沈九跟野豬一樣兇,我先前以為他會擰斷我的脖子,吓得快要暈過去。七娘怎地這般命苦啊,兩個夫君,都兇神惡煞啊!”

兩個夫君!

郗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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