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倒是有些不習慣了(小修)

第49章  倒是有些不習慣了(小修)

夜半。

長安城的巡防交班之時。

來接班的隊正見隊中有個陌生的面孔, 而且穿的是工部的官袍,并不是金吾衛,便問她:“你是誰?”

這隊正姓趙名洄, 先前尋過沈逆晦氣, 被沈逆伶牙俐齒說得吃不消的那位。

曾傾洛利落地把剛剛捕捉到的一只異獸的金屬內核投進滿是水銀的虛電容箱內, 用手背擦掉臉上的動力油, 沒說一句話便離開了。

趙洄盯了她背影半晌, 轉回來問下屬:“她誰啊到底?”

士兵回禀:“好像是工程司的人。”

“工程司的人來這兒殺異獸, 不要命了?”

隊伍中有人嘀咕了一句, “小娘子挺厲害的。”

“那也不能随便來個人就讓她殺異獸去啊,要是賠了命, 被賴上怎麽辦?”

趙洄原本是李褚門下,李褚被驅逐出京流放蘭陵後, 樹倒猢狲散,連帶着他升遷校尉的事兒都泡了湯。正是前程晦暗一籌莫展之際, 沈逆手下還來添亂。

李褚被流放,此事正是沈逆所致,趙洄橫豎看工程司的人不順眼。

來捕殺異獸是嗎?

趙洄冷笑。

這麽危險的差事, 一不小心被異獸殺了,那可賴不得任何人。

Advertisement

……

午夜的護城河一片死寂。

遠處的燈火鋪在黑洞洞的水面上, 如同肮髒的油彩。星星點點的霓虹光斑疲倦地蕩漾着, 很快被一艘老舊的畫舫破開。

畫舫裏傳來一陣陣癡醉的笑聲, 有人在吟誦未來世代的詩歌,在醉生夢死間滑向晦冥的濃黑。

曾傾洛後背上全是血和滲出來的動力油,額頭上也被割開了一個可怕的血口。

這座城市的機械師們還是很繁忙, 忙着幫一擲千金的客戶卸載機械義體。她沒那麽多銀子,也約不上號。

不想再去麻煩小師姐了, 一會兒找個地方窩一下,睡醒了應該就好了。

在此之前,有樣東西要處理掉。

多足蟲蟲玩偶的外包裝上沾了不少血跡和污漬。

明明是全新的,看上去卻已經殘破不堪。

存了好一陣子的銀子,怕自己手速太慢還特意請了代拍,好不容易買到的禮物,卻失去了送出去的理由。

她好傻,以為偶爾的親近就是鐘情。

還想着用對方喜歡的玩偶來讨歡心。

她雖一生浮萍,卻也想試着握一握真心。

在客棧無意間撞見第五闕房中暧昧的時候,就該知道她有了伴,還心存僥幸,以為只是一時貪歡。

沒想到,竟是認識許久,一直在身邊的上司。

原來人家早就心有所屬。

沒有公開,只是低調罷了。

所有的暗中歡愉和輾轉反側,不過是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曾傾洛心頭發着酸,河面上的燈光被淚意融得化成了大面積的色塊。

所有的思緒都跟着玩偶沉入河底,別讓任何人知曉這可笑的妄念。

吸了吸鼻子,擡手把玩偶抛向河中。

手臂揮出去了,卻丢了一個空。

曾傾洛“咦”了一聲,聽身後有一道清甜的女聲說:

“這麽可愛的玩偶,還未拆封就丢,不可惜嗎?”

曾傾洛立即回眸。當她看見身後女子時,一直緊皺的眉心因驚訝而舒展,挂在眼角的眼淚都凝滞了。

眼前的女子長得極美,像顆夜明珠破開濃郁的黑沉,玉膚紅唇粉腮嬌膩,猶如一朵忽然綻放在眼前的雍容牡丹,也似化作人形的千年妖物。不然,凡胎如何生得這般美?

曾傾洛瞧得出神,那披着厚厚狐裘的女子向她走來。

忽然回神,曾傾洛抽出槍指向陌生人。

“你是何人?”

黑魔方依舊肆虐,城中百姓無人敢在夜間單獨出門,這羸弱的女子從何而來?

見多了黑魔方防不勝防的路數,且疊代出了智慧,曾傾洛自然嚴加提防。

那女子見她這麽緊張,笑了起來。

一笑如桃花迎風微顫,溫柔甜軟,曼妙又天真。

曾傾洛仔細瞧她,舉止神态都與正常人無異,渾身上下沒有失控的可疑之處,的确沒找到黑魔方入侵的痕跡。

“不用緊張,我只是見你受了重傷,想為你治療。"

曾傾洛還在思考,那女子已經飄然來到她面前,手指輕擡她的下巴。

曾傾洛沒想到對方會觸碰自己,正要掙開,忽然眼前一陣暈眩,失去了反抗能力。

糟了!

多年刀頭舐血的生活讓她明白,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意味着極端的危機。下一息就可能被人魚肉。

心頭已經被死亡的焦灼籠罩,誰知,當她恢複意識時,沒有被殺。

那張漂亮潔淨的面龐挨得自己這般近。

高出她一些的女子,正好吻上她的額頭。

傷口赤裸地迎接對方的唇,微痛的麻癢感從痛楚上漫過,方才還在一跳一跳發痛的地方被覆蓋般,竟然不疼了。

“你,怎麽……”

女子笑起來一雙眼睛彎彎的,嬌波頻頻,宛若春水。

“我有一點點精神天賦,只有C級,別的做不了,但鎮痛還是蠻有效的。”

“所以,剛才的暈眩感是……”

“你有暈眩感嗎?抱歉,因為是C級嘛,所以啓動精神天賦的時候很容易被人察覺。”

“原來如此。”

女子的手再貼至她的後背,後背有一道被刀砍出來的血口,肌膚被毫不容情地切開。

只是一碰,曾傾洛便痛得咬緊牙關,冷汗順着鬓角滑落。

女子吃了一驚,“怎麽傷得這般重?”

曾傾洛便将自己正在捕殺異獸的事情說了。

但留了一個心眼,并沒有告知對方自己的名字和官署。

“原來是為了守衛京師,那麽你便是京師的恩人。能讓我幫你治療嗎?”

曾傾洛眨眨眼,沒有拒絕。

她未曾被誰這般主動地照顧。

女子并不嫌棄她身上的血漬與污穢,雙唇挨上她的傷口,有種溫暖的感覺一絲絲往她的骨血中滲透。

“好了,應該不痛了。但我也只能起到一些麻醉的作用,你還是得盡快去找機械師修理。”

女子用手絹拭去唇上的血,發現曾傾洛一張小臉不知何時全紅了。

“多謝女郎為我治傷,可否請女郎留下名字?他日我好登門謝恩。”

曾傾洛行了個手禮,言語懇切。

作為優秀的探子,她對突然出現在京城的神秘人物也有天然的探究欲。

女子淡笑,并沒有留下名字。

“區區小事無足挂齒。”

她疊了一下,再用手絹把蟲蟲玩偶的包裝擦幹淨。

“這麽可愛的玩偶若是丢了太可惜。它若沉在這黑漆漆的河中,何等可憐。你不想要,可否贈與我?”

曾傾洛語塞一時。

“女郎若是喜歡便留着吧。它于我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

“多謝。”

裙擺輕蕩,沒再留下只言片語就離開了。

忽然出現又沒有結尾地消失,像一場沒頭沒尾的夢。

.

今日沈逆不在,邊燼又恢複成獨自用膳。

整個飯廳冷冷清清,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飯廳之外,執銳護院正在換班。

沈逆在離開前征了一批護院,是在北境追随過她的老兵,各個忠誠機敏值得信任。

雖說這些護院加在一起都未必擋得住邊燼一招,可一個人的精力有限,邊燼不可能随時都繃緊神經。

沈逆不在時,有人護在侯府,護着邊燼,她能安心點。

用完膳,打開電子表想查看今日京師新聞。

眼眸忽地凝滞。

頁面不知何時打開,更讓她驚訝的是,居然停留在暗網上。

這幾日她完全沒有登陸過暗網。

頁面中暗網賬號還未登出,有個陌生人給她發了一封傳書。

傳書加密了。

暗網規矩,重大交易時多數人會采用密碼對接。

邊燼有三組固定的交易密碼,都是十三位的。

先輸入最常用的,系統提示密碼錯誤。

剩下的兩組接連輸入,依舊不對。

她并不記得最近與誰約定了重大交易,難道是回長安前約定的?

但密碼為何不對?

有一種可能。

不是眼下的自己設置的密碼,而是失去意識時的“那個她”設置的。

那為什麽會直接停留在暗網頁面?

是來不及退出,意識就更換了主導者?

還是根本無需退出,不懼被邊燼發現?

邊燼将這封傳書轉飛給了沈逆的暗網賬號。

就是上次和秦無商互怼的那個號。

說明原委。

轉飛後,邊燼又覺得不太對勁。

對方不可能傲慢到認為頂級黑客沈逆會解不開這種級別的密碼。

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

這是對方明目張膽留給邊燼的“提示”。

沈逆忙至中午才申請與她視頻通話。

視頻裏的沈逆挂着一臉的無語。

“師姐,這種重要的事能不能別只在暗網悄沒聲息轉給我?起碼飛一鴿提醒我去暗網看看啊。要不是我需采買些建築材料登錄了暗網,何時能發現。”

邊燼默不作聲。

邊燼當然是不想打擾沈逆,而沈逆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好大的膽,開始教訓師姐了。

沈逆:“我已經破解了,是一份資料,一個人的詳細資料。”

這倒是有些出乎邊燼的意料,“誰?”

“咱們熟悉。李司。”

“李司?”

這更讓人驚訝。

“為什麽你身體裏另一個意識要在暗網買她的資料?她很重要嗎?”

邊燼:“我不知曉。”

沈逆收回莫名的醋意,怎麽連師姐另一個意識幹的事兒都計較上了。

把李司的資料傳給邊燼,邊燼迅速看完。

李司出生洛陽郡王府,母親是續弦,上面有六個哥哥兩個姐姐,自小不算受寵,覺醒了平平無奇的C級機械天賦後,為郡王府養馬一直養到及笄之年。大概是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望到頭,李司沒跟家裏說一聲自行跑到西北征戰,征戰中又覺醒了第二個天賦,B級戰鬥天賦。砍了屢次犯境的岳國國君首級後,被李渃元看中,調入金吾衛,從此開啓了她在京師跋扈的人生。

邊燼:“聽上去像個勵志故事。”

沈逆:“像她這種經歷軍伍中一抓一大把。有何特別?”

邊燼雙臂抱在胸前,沉思時她會輕絞住下唇內側的唇肉。

“資料出現的時間點特別。”

沈逆指骨敲了敲自己的唇,琢磨邊燼的話。

“時間點,便是她讓周氏來尋你麻煩,借機試探你之後。你先前也有過意識斷離,可沒找過誰的資料。顯然另一個意識也不想和我打交道,不然用我就行,何須去暗網上買。”

邊燼目光被沈逆的指骨和唇吸引了片刻,很快閃開視線。

“莫非熟悉她的資料,是為了能夠更輕易掃清李司這個障礙?”

沈逆搖頭,“要掃清她,何須看她的資料。”

邊燼:“也對。”

要殺一個金吾将軍是有點麻煩,不過那是小麻煩。

都不用她倆一起出馬,單獨就能成事。

沈逆:“感覺……另一位像是對她特別感興趣。特意留着暗網的頁面,就是想讓你也對她感興趣。”

“那為何不直接打開檔案?還要設置密碼?”

“那就是想讓我也對她感興趣了。”

想起李司那厮,沈逆嫌棄地“嘶”了一下。

沈逆的話切中了邊燼心中某個隐約的想法。

為什麽自己堅持要去蘭臺?

為什麽覺得自己某日一定會離開長安?

這是暗示?

是某個精神天賦者給她催眠嗎?

以S級精神天賦者賀蘭濯的能力推測,若要做到切斷邊燼的意識又控制身體,必須是雙S級的天賦者才能做到,而且要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多次催眠。

且不說整個帝國根本沒有雙S級的天賦者,即便有,不可能她和沈逆兩人都沒察覺。

手上突然出現的傷,鞋上的泥,檔案館,還有李司的資料……

另一個意識的确存在,而且有意在引導着邊燼,一步步将她推向未知的目的地。

邊燼正想跟沈逆說自己的分析,沈逆那頭傳來喚她的聲音。

沈逆回頭應了一聲,“我還有事,先挂了。”

邊燼欲言又止,只能“嗯”一聲。

沈逆很快切斷了視頻。

眼前的投影屏幕漆黑一片,只有邊燼自己的倒影。

總是主動親近她的沈逆,很少率先離開。

.

洛陽的城防地基已經選定,沈逆去現場勘察,指正了幾處疏漏。

午後又是一場漫長的會議。洛陽的最高長官東都留守也出席了會議,專門探讨黑魔方的防禦計劃。

沈逆主持的部分進度很快,滿滿的信息量。

東都對年少有為功高蓋世的沈逆也非常熟悉,都聽過她的故事,有羨慕仰慕的,自然也有嫉妒的。

可當她開口,年輕卻練達的言語,冷靜又缜密的條理很快收服了洛陽的高官。

靖安侯看上去寡言少語似乎很不好親近,沒想到矯矯不群,極富魅力。

沈逆之外的其他高官主持的時候難免打官腔,彎彎繞繞說些無關緊要的場面話。

歌功頌德惹人犯困,沈逆在桌下給邊燼飛鴿傳信。

邊燼正在蘭臺檔案館的貨架前,記錄武德十一年的檔案。

将武德十一年貨架上所有歸檔的義體都看了一遍,幾番分析,始終找不到可疑的切入點。

在她身體裏輸入指令的是誰,要利用她的身體尋找什麽?

為什麽選擇了她,和弦晝國那個瘋子有關嗎?

宛若面對一個巨大的毛線團,她知道毛線團裏有想要的真相,卻找不到能解開毛線團的那根線頭。

暫且将這貨架所有檔案寫入記憶模塊,随時能調取分析,也能防止有人改動。

記錄完成時,收到沈逆的傳信。

其實從午間起,邊燼就時不時看一眼手表。

知道沈逆在忙公事,可當手表中沒有任何傳信時,依舊會陷入奇怪的失落中。

此刻沈逆突然來信,邊燼點開傳信時,發現琉璃面倒映出來的自己正在笑。

沉下目光,看沈逆的傳信。

。:【師姐在做什麽?】

邊燼:【在檔案館查看武德十一年的檔案。】

回複後,直到邊燼走出檔案館,沈逆都沒再回她。

邊燼有些出神地想,應該又去忙了。

晚上東都留守宴請李煽和沈逆。

沈逆不喜官場那套,借口眼睛不适,溜回客棧。

回到客棧要與邊燼視頻通話,那頭遲遲沒接。

做什麽去了呢……

沈逆等了一會兒,邊燼那頭沒動靜,便先去沐浴了。

在浴房內聽到手表的響動。

皂角泡沫都沒沖幹淨,沈逆裹着松松散散的浴袍直接殺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