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第73章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在田清一吃飯休息的時候, 提前被雲景初差人叫來的九方家小輩就穿着孝服紮着孝帶各自帶着仆從連夜去親朋好友家報喪了,至于和小輩一起來的三叔一家也主動去臨時搭建的靈棚裏待了一會,出來時九方來的眼睛竟然有些發紅。
對于九方來而言, 九方齊愈不僅是他從小看到大的, 也是他從小疼愛到大的, 兩人雖不是父子, 但感情卻十分深厚, 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己壓錯了股, 但心底深處從未後悔過, 也從沒想過他的好大侄竟會比他先撒手人寰,又怎能不傷心?
在回住處的路上, 九方來還聽到下人在亭子裏小聲議論,說九方齊愈死得實在是太年輕, 還是驟然病逝的,也不知道是得罪了那方神靈, 就連那些道長和高僧都建議棺材走後門。
年輕人驟然死在外面,确實是不太吉利,但不讓走正門就有些過了, 九方來雖然心裏不滿意,但為了家族的未來, 也只能咬牙委屈他的好大侄兒了。
九方信對九方來的長久洗腦——以家族為重, 在這一刻終于有了實質性的結果。
不然, 要以九方來以往的性格,壓根都不用人撺掇,立馬就去找田清一的茬了, 而這次,雖然妻子任在身邊撺掇, 他卻難得的沒有見風就是雨。
也有可能是九方來心裏明白,他最大的依仗,他的親哥哥已經快不行了,而親哥的家業肯定是要傳給親兒子的,大侄兒又已經先走一步,二侄兒又如日中天,家業會傳到誰手上,傻子都能猜到,所以這口氣他是不想忍也得忍。
要是田清一知道九方來心裏戲這麽多,一定苦笑不已,在他們看來是香饽饽的家業,在她看來就是累贅,外加一堆麻煩事,他還搞得自己特忍辱負重似的,難道她就願意了?
逝者未到就先布置靈堂,是不吉利的,所以雲景初雖然把布置靈堂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但卻沒有提前設置靈堂,而棺材直接放在外面又不好,就專門在前堂前的東南方向搭了一個簡易的小靈棚。
棚子是真的小,除了棺材以外,只能堪堪容納兩三個守靈的仆從,所以九方來一家進去的時候,守靈的仆從都得先出來。
按禮,守靈應該是由晚輩來的,可惜晚輩都被雲景初派去報喪了,田清一又勞累不堪,便直接安排了仆從守靈,讓他們看着供桌上的香燭和長明燈,不讓它們熄滅。
除了田清一從民權縣請來的兩個道士以外,雲景初也提前請了十幾位得道的高僧和道長,便把鋪設靈堂和法事安排等都交給了劉內知和他們。
因為雲景初準備齊全,衆人出力也積極,尤其是之前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劉內知,出力最是積極,一晚上就只眯了半個時辰,所以等田清一第二天起來時,靈堂已經徹底搭建好,親朋好友也持冥紙、香燭、祭禮陸陸續續趕過來吊唁。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悲傷,出門前田清一特意用大蒜熏了下眼睛,所以接待親友的時候,衆人對于她的表現不僅很滿意,而且也很欣慰,畢竟她和九方齊愈關系不好,又不是什麽秘密。
甚至為了更好的表現兄友弟恭,田清一早上起來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寫劄子,“被迫”向官家表示自己願意為兄長守孝一年,言詞間悲傷不能自已,實際上全靠雲景初給她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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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幸好新差遣還沒下來,不然她還要寫一封劄子請辭,倒是省了些麻煩。
等重要的親朋好友都到齊後,在年紀最長的長輩主持下,按例立了田清一為立喪人,九方來為護喪人,之後就是易服,因為雲景初有提前準備,所以喪服很快就發到各人手上。
易服之後就是入殓,入殓還有小殓和大殓之分,按喪禮應該是這套程序,可惜九方齊愈情況比較特殊,先不說他命短這件事,光現在這炎熱的天氣,就很不适宜再将棺材打開。
在長輩的詢問中,身着喪服的田清一亞着聲音說了自己去民權縣後的經過,确定棺材內躺着的人就是九方齊愈,且并非中毒等情況身亡之後,衆人便一致決定略過入殓,直接釘棺。
靈堂這邊人雖然多,聲音也大,但也算亂中有序,廚房那邊則是忙得不可開交,喪事的時間長則兩三月,短則一兩個月,比不得喜事簡短,所以雲景初為了節約開支,并沒有像之前她和田清一結婚那樣全部包給酒樓,而是選擇了聘請短期的廚師和傭人,還從其他清閑處抽了不少人過來打雜。
吃午飯的時候,田清一看着桌上清一色的素菜,連點肉沫星子都沒有,頓時就沒胃口了,臉色也沉了下去,偶爾不吃肉,她是能接受的,可連着幾天沒吃肉,尤其在看到周邊其他桌有葷菜後,她就更接受不了了。
雲景初卻像沒看到她變臉一樣,迅速地給她夾了一些清炒菘菜、蔥燒豆腐和煎豆腐。“快吃,一會忙起來,就連這些估計都吃不上了。”生怕田清一再不吃被人看出端倪,雲景初夾完菜又叮囑道。
和她們坐一桌的九方來等人,其實心裏和田清一一樣,一點也不想吃這麽素,畢竟好日子才過多少年啊,肉都沒吃膩呢,可有規矩禮儀在,他們即使再不想,當着所有親朋好友的面,也丢不起這個人,所以在雲景初和田清一夾菜後,也動起了筷子。
結果他們這一桌吃了,晚輩較多的鄰桌卻要鬧,結果還沒鬧起來,就被各自長輩罵了一頓,最後只能含淚吃下本不想吃的素菜。
挨得近雲家衆人還以為能看出好戲,結果好戲還沒上演就匆匆結束了。
曾經為争家産鬥得面紅耳赤的雲家衆人,今兒不僅難得的重聚,還特幸運的坐在了一桌,表面客氣的打過招呼後就沒再說話,連吃飯都沒什麽聲音。
喪事辦流水席全憑個人自覺,來吊唁的,來幫忙或者來幹活的都有飯吃,和喜事不同的是,主家不用特意招待也不用一桌一桌去敬酒,所以田清一和雲景初只用管好自己就行。
結果田清一剛吃沒幾口,正味如嚼蠟呢,青雨就跑過來了,還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李燕暈倒了,雖然青雨已經壓低聲音,但雲景初就在邊上所以聽得很清楚,當即拉住要起身田清一不容置疑道:“我去看看嫂子,你留在這裏招待。”
雲景初說完沒等田清一回話就向九方信等長輩告罪離席和青雨着急忙慌的走了。
九方信等長輩見狀,又忍不住嘆了口氣,自田清一今天見到他們之後,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嘆氣了。
雲景初到琴海居的時候,下人們跪了一地,她還沒責問,他們就先哽咽的自證清白起來,全都一口咬定自己什麽都沒說。
無論他們說還是沒說,對雲景初來說都不重要,一來她和田清一早就料到瞞不了幾天,二來琴海居的下人都是李燕的人,若真有那等賣主求榮之輩,要處罰自然也是李燕自己來,更名正言順些。
進了正房,悶熱的天氣下,卻是一絲風都感受不到,房內門窗緊閉,就連她進門,都是一進來就立馬又把門關上,以至于視線都比外面暗很多。
等雲景初适應後,看清的就是一臉蒼白卻醒着的李燕,一身白色裏衣下半身蓋着薄被,額頭戴着抹額,連名字都還沒來得及取的嬰兒在她邊上睡得正酣。
在雲景初行完禮後,李燕就擡了擡手示意奶娘等人退下,沒一會屋內就只剩下她們二人,外加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嬰兒。
“嫂子......”雲景初正要認錯加安慰,李燕卻擡手打斷道:“你不用寬慰我,我暈倒也不是因為他,而是為我女兒。”說完就抱着女兒大哭起來。
雲景初連忙坐到床邊遞過手帕安慰道:“小娘子看着頗為可愛,想必日後是個有福的,嫂子只管往好處想就是,何故為小娘子如此擔憂?”
因為李燕人比較好,之前雲景初又跟着她學習了一段時間,所以兩人的關系遠比一般妯娌關系好得多,甚至可以說是親姐妹也不為過。
“非我杞人憂天,而是父母之命不可違也,就像當初嫁不嫁進來由不得我做主一樣,改不改嫁亦由不得我啊。”李燕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後更難過了。
李燕此言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冷得雲景初透心涼,自從和田清一在一起後,她就短暫的忘了這個時代的女子大部分都是身不由己的,她以前也有李燕這樣的擔憂,甚至為此做了最壞的打算,幸運的是她不僅找到了愛人,內心也不再游移惶恐。
“今日房內,只有你我,我只想聽嫂子一句真心話,嫂子是想改嫁,還是不想改嫁?”雖然個人能力有限,但雲景初想盡可能的幫助更多的女子,不為別的,就為了同是女子,同樣的身不由己。
“要是可以,我不想改嫁。”原本對丈夫和愛情都充滿憧憬的李燕,現在只想好好撫養女兒長大,因為她已經看透男人的無用和虛僞,片不片面的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因為九方齊愈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行,那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坐好月子,其他的事,包括喪事都有我和子墨,你只要安心在家休養帶好孩子就好。”雲景初安慰完,又看了會小嬰兒之後才離開。
雲景初走了,李燕卻看着門的方向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她這一次賭得對不對,不過就算不對,她也不會後悔。無論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自己,她都得搏一搏。
等田清一和雲景初忙完一天又守到半夜後方才回雨竹居休息,回禮回了一天也跪了大半天的田清一累得不行,一躺下就只想睡覺,但一想到雲景初還在正房等她,又強打起精神準備偷偷摸摸去正房。
昨晚兩人就是分房睡的,雲景初睡正房,她睡書房,倒不是她們想分,而是為兄守孝不得不分,剛剛兩人分開時雲景初特意交代過,想來是有要緊的事,她必須去。
可能是雲景初提前把人支開了,導致田清一偷偷摸摸走了一路硬是一個人都沒遇到,原本緊張刺激的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
“你偷偷摸摸的幹什麽?”見田清一探頭探腦的,雲景初就有些想笑,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這不是怕人看見嘛”見洗完澡又換了裏衣的雲景初正在伏案寫什麽,田清一便利索的進了門,又輕輕把門關上後,才殷勤地跑到雲景初身邊給她扇風,并關心道:“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等你啊,順便算算賬。”剛洗過澡皮膚特別水靈的雲景初不假思索回道,手下的筆卻沒停。
對管家之事并不熱衷的範珠珠,打着照顧九方信的借口就把管家的事丢給了雲景初,是既想撂挑子,又該死的有點責任心,所以田清一沒回來之前沒少協助雲景初。
田清一一回來,範珠珠就徹底甩手不幹了,安心留在尚福院“照顧”九方信。在這父權時代,爹永遠比兒子重要,所以範珠珠為了照顧九方信,以至于今天連面都沒露,大家也不會多說什麽。
漸漸被雲景初美貌吸引的田清一扇子越扇越歪,眼看就要親上的時候卻被雲景初用手擋住了,并轉頭看着她一臉認真道:“我今天叫你過來不是為了這事,而是為了嫂子的事。”
本來還意亂情迷的田清一頓時被沒情調的雲景初打回現實,幹咳兩聲掩飾尴尬後,才一邊繼續扇風一邊盯着賬本問道:“嫂子怎麽了?”
随着雲景初娓娓道來,田清一也生起氣來,心想:這吃人的封建時代,果然夠離譜,離不離婚,再不再婚,不是個人自由嘛,憑什麽全部由父母做主?咋地?兒女的命不是命是吧?!
“這事我來處理,明天還有得忙呢,你也累了一天了,咱們還是早點睡吧。”田清一說完奪過雲景初手中的筆,本來就是順便算賬的雲景初一點也不掙紮,順從的被田清一扶着上了床。
原本還想做些什麽的田清一在看到雲景初眼下的烏青後,疼惜地親了親愛人的雙眼,又親了親早就被她惦記的芳澤後,才心滿意足的抱着對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