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故事(三)
第6章 鬼故事(三)
“咕嘟咕嘟……”
空空的茶杯漫上一層血紅色,很快便達到了七分滿。
詹靖柔慢慢将報紙殘頁展平,手不小心碰到未幹涸的血跡,不由輕微地蹙起眉頭。低垂的眼簾中,隐藏有一絲索然無味。
好無聊的游戲。
別說她手裏這張報紙上顯示的“隐藏劇情線索”,就連最簡單的生路都找不到。只有玩家中有一個人閱讀了線索,這個副本中新的區域才會解鎖。而她也不用被一直困在這裏,用僅有的道具制造驚吓感。
啧,幹脆再推進一把劇情然後就結束好了。詹靖柔打了個哈欠,懶散地眯起眼睛。在她身後,蝴蝶标本不知何時又少了一個。
“叩叩叩……”
呂澤按在門把手上面的手有些遲疑。就在剛剛,他收到了又一個人死亡的提示。會是誰呢?莫名的恐懼凝聚在心中,差點将他好不容易撿回的理智重新打散。現在,又是奇怪的敲門聲,門外不會是開門殺一類的吧?
一陣窸窸簌簌的聲音響起,一張薄薄的報紙從門縫中塞了進來。
或許是巧合,他的視線剛好能看見最上方的黑色粗線标題:某特殊實驗田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五名研究人員神秘失蹤……
他彎下腰,試圖将報紙撿起,看得更仔細些。然而,就在他即将觸摸到紙張時,一陣冷風從門縫中滲出,一只蝴蝶悄無聲息地飛進來,落在了報紙上。它的翅膀上沾滿了鮮血,花紋像人的眼睛一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與此同時。
“只剩下三個人了,怎麽辦……”翁凱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屋裏走來走去。與其他幾人不同,他本職工作是負責一些機密,其中就不乏近幾年突然出現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靈異事件。
凡是參與的人,皆是死法詭異,十死無生,所以他才如此懼怕。而且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卷入進來,知道這一事實後四肢癱軟,整個人幾乎都被恐懼覆蓋。直到看到玩家須知,才将最後一絲僥幸打碎。
真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靈異事件!
在莫大的心驚膽戰下,整整半天,他都躲在房間裏沒有出去。除了将房門牢牢鎖住,還将櫃子、書架等龐然大物推到門口,抱着躲一會是一會的心理,鑽到了床底下。一個接一個的死亡提示也讓他幾欲崩潰,早就鬥志全無,消極的等待着。
“叩叩叩……”
敲門聲讓他一個激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睛緊緊盯着反鎖的房門,在心裏默默祈禱。
那聲音響了一會就消失了,屋裏也重新恢複了寧靜。就在他剛剛舒一口氣的時候,清脆的“咔嗒”聲突兀響起,門慢慢的打開了。
望着這一幕,翁凱已經面無血色。他雖然早就做好最壞的打算,真正直面的時候還是恐懼得幾乎窒息。屋裏的燈光一下子暗下來,所有物體都被拉扯出一個猙獰的影子。就是在這種條件下,他發現了一件更為驚悚的事情——那個“人”,沒有影子。
腳步聲不緊不慢地在距他一丈遠的地方停下。
翁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他腦海中預想的橋段并沒有出現,對方只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便走開了。
似乎沒有被發現?他手腳冰涼,大氣不敢出一口,就這樣一分一秒煎熬着。
突然,一道強光打到他臉上,伴随着還有機械運轉的嗡嗡聲。失去意識前,他聽到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
“解脫?不存在的。”
……
呂澤快步跑到一樓的那間辦公室裏。因為争分奪秒的緣故,他有些微微氣喘。就在剛剛,他聽到了又一個隊友的死亡通報。時間,真的不多了!
報紙無疑告訴他一個極為重要的信息。這座實驗田,做的并非普通實驗,而是一種極為危險的生物實驗。那一種生物,便是他們的任務目标,幽冥蝴蝶。
這種蝴蝶的卵只有在吸食人的血肉以後才會存活。而他們,恰好就是那些“犧牲品”。換言之,踏入實驗樓之後,就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捉不住蝴蝶,便會成為食物。只是,一個疑問也随即浮上他的心頭——
報紙正面說,這五個實驗品都失蹤了,難道已經死亡?可是,那這樣的話他們的身份就并非人了,無疑與任務相悖。而呂澤心中,還有一個更可怕的猜想,他們五人原本的身份,可能早就已經發現了這個圈套,而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救!
但是鬼不是憑空出現的。很有可能,死亡的是某個試圖阻撓他們的工作人員,而怨魂也将他們困在這裏,所以才有了“失蹤”一說。
“嘀!拼湊出完整劇情,獲得提前離開劇情資格。”
“嘀!請玩家逃離實驗樓,即可離開游戲。”
聽到這個消息,呂澤大喜過望。他不曾想到,這也是一種通關條件。于是跑到門口的腳步生生停下,向着來時的大門跑去。既然都可以離開了,他也犯不着再去與一只鬼對峙。只盼着對方不要那麽早發現他,先逃出實驗樓再說。
倉皇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
近了!厚重的卷簾門出現在眼前,呂澤奔跑的速度更快幾分。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身後傳來什麽怪異的聲音。然而背後靜悄悄的,鬼并沒有追來。
終于,他來到了門前。
“咚!”一個沉重的物體掉落在地上。
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個子青年被鐵鏈綁着,雙眼因驚恐而睜得極大,看見他後,嘴裏嗚嗚叫着什麽,卻因被堵住了嘴而說不清楚。
——最後剩下的兩個人中,有一個竟然是他?心中一凜,呂澤粗暴的将其踢開,出口就在眼前,其他人的死活,與他何幹?
門外,并不是想象中的來時景象,而是一片荒涼的田地。他愣在原地,只覺得後背不知何時冷汗一片。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是……他遺漏了什麽?
對,這個游戲根本沒有表面上那麽簡單。獲取到關鍵線索的同時,也解鎖了殺機。既然他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來去龍脈,鬼豈會那麽容易放過他?而且,這片實驗田……
視網膜中突然劃過一抹鮮豔,一只蝴蝶輕拍着翅膀,落在了他的鼻尖上。翅膀上的眼睛圖案,帶着一抹嘲諷的笑意。
很快,大門自動關上,又恢複了寂靜。
小個子青年哆嗦着,他已經幾乎絕望。雖然不知道那蝴蝶是什麽鬼東西,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就親眼目睹兩個人死于這種生物。下一個,會不會就是他?
恐懼仿佛要将他徹底吞噬。等待死亡的恐懼,比這十幾個小時渾渾噩噩吊在這裏更為強烈。實際上,他是完全有機會逃跑的,只要受點皮肉之苦即可。但是,零點以後大廳裏出現一堆透明的鬼魂,很多都死相凄慘,更是打消了他最後一絲勇氣。
好歹吊在上面不會被發現。然而現在,剩下的,只有逃跑一個選項。就在他費力地掙脫出來時,一陣不緊不慢地腳步聲在不遠處響起。
“最後一個。”
……
“差不多也該結束了。”詹靖柔掃了一眼重新被灰霧籠罩的窗外,神情有些厭倦。貓抓老鼠的游戲雖然好玩,但也要有難度系數才行,這樣仿佛切菜般的勝利,她心中沒有絲毫成就感。
作為一名鬼魂設定,她充分了解“規則”和“機制”。每一個玩家,其實都有足夠的生路和機會,只是他們沒有抓住罷了。
像最開始的杜歡,在已經知道零點之前必須返回房間的這條規則之下,還抱着僥幸心理,急功近利地想從她這裏套出線索,結果只能觸發死亡flag。實際上,如果她早早洞察了屋裏的異象而強硬的要求拿到自己的信封,詹靖柔反倒會将關鍵線索報紙碎片混在裏面交給她。
至于顧含芙,就更諷刺了。那條生路恰恰是所有人中最簡單的,就是克服恐懼而已。被關入櫃子以後,如果她能夠仔細看看那具屍體,不難發現此人正是因阻撓幾人離開而被殺死的詹靖柔的屍體。而作為一個鬼魂身份,詹靖柔特意在外面耐心的等待了一段時間,就是看對方的指認是否正确。
化作杜歡的模樣,就是為了迷惑而已。而且種種不協調之處也給出許多線索,只要不被吓到應該都能找出正确答案。一旦她指認正确,詹靖柔也會遵從規則,将報紙碎片連同生路一起交給她。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櫃子不是擺設,僅僅是劇情中她的死亡場所罷了。
在關鍵線索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她只得将其交給最有可能拼出劇情的呂澤了。當然,不會有白撿的便宜,還有一只能夠輕易取人性命的幽冥蝴蝶混在其中。
後來,事情的發展的确如她所料,呂澤也掉入了陷阱之中。他沉浸在破解劇情的喜悅裏,反倒忽視了未解決的危險。主線任務雖然更新了,但是并不代表原先的就完全失去作用。只要他能夠加上一句指認,死亡詛咒也會随機破解,只可惜忽視了這點。
最後的兩人,因為本來就有消極游戲的嫌疑,她也沒什麽限制,輕微的恐吓之後取其性命即可。
當然,還有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比如那把電鋸,無非是幾人之前丢棄的作案工具罷了,現在則被她用作複仇工具。而厲鬼的怨氣難以散去,便将研究所所有人都變成鬼魂,零點之後便會現出身形,于是才有了最開始的告誡一說。站在詹靖柔的角度,雖然她對附身的這個鬼角色沒什麽代入感,但為了游戲好玩一點,加一些有趣的提示也無妨。
霧氣漸漸濃烈起來。這個“世界”,正一點點的消失。
“給你個提示吧,”詹靖柔凝視着虛空,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你原本的那篇文,主角已經被我煮在鍋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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