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裏是山秀村
第03章 這裏是山秀村
村裏來了個高大壯實的外鄉人,第二日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都在背後議論這個獨身來山秀村安家的外鄉漢子。
葉溪聽自家阿娘的話離半山腰那處房子遠遠的,就連割草都不去那邊的河畔了。
倒是跟他玩的好的隔壁小哥兒劉厘來找他了。
他來的時候葉溪正坐在院子的樹蔭下挑黃豆呢,瞧見他來了,笑着給他搬椅子道:“幾日不見你了。”
厘哥兒在他旁邊坐下,撐着下巴看葉溪用白皙修長的手在竹篩裏挑選着圓滾滾的黃豆,“我前些日去我姥娘家待了些日子,昨日才回來呢。”
葉溪羨慕道:“有姥娘真好,不像我家,身邊已沒有福老之人了。”葉阿爹從小就沒了爹娘,劉秀鳳前些年也是爹娘過了世。
厘哥兒高興道:“我姥娘疼我,臨走時偷偷塞了二十文錢給我。”
葉溪倒出布袋裏的豆子又開始篩了起來,邊道:“那你又的私己又攢起來了,過段日子賣貨郎來了,怕是你又要胡亂買些東西了。”
厘哥兒嗐了一聲,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手指縫松散,每次要買好些東西,“若是賣貨郎來了,我便只買些絲線就好了。”
葉溪笑了笑,只當信了他的話。
厘哥兒伸手來幫他一起挑選,兩人挑挑揀揀了半天,厘哥兒重新起了話頭:“昨兒我回來就聽說了咱村裏來了個外鄉人。”
葉溪嗯了一聲:“就住在以前半山腰上劉瞎子的屋子裏。”
厘哥兒小聲道:“嗨呀,你不知道他長的可真高真壯呢,我阿爹阿娘說離他遠些,不相熟又不知底細的,怕他是個背地裏不幹淨的。”
葉溪将一顆壞豆子扔到簸箕裏,點頭道:“我大哥也說他長的壯實,還說他長的像胡蠻子呢。”
厘哥兒将椅子挪近了些,低聲跟葉溪道:“你大哥怕是胡說呢,他可長的不像胡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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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溪暼他:“你見過了?”
小哥兒偷看漢子,是個羞人的事,厘哥兒極輕的點了下頭,跟葉溪悄聲道:“我今早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個人拿着漁網站在河面的薄霧裏,身影壯碩,那漁網撒的可漂亮利索了,我就躲在蘆葦裏偷偷看了幾眼,撞上他轉身的時候,借着晨光,看清了他的長相。”
葉溪:“是不是滿臉胡子,瞪眼瞠目的?”
厘哥兒搖頭,“沒呢,臉上的胡子已經刮了,瞧着還頗有幾分...”說到這裏他耳朵開始紅了,撐着臉皮繼續說:“俊朗,是個耐看的漢子。”
葉溪聽到這裏笑話他:“你還是個沒說親的小哥兒呢,怎麽好偷偷說漢子俊朗,小心被人聽了去,笑話你。”
厘哥兒吐了吐舌頭:“橫豎我只跟你一個人說,也不怕你笑我。”
葉溪挑唇笑了笑,眼睛微微彎成月牙形狀。
厘哥兒看着他的臉,嘆了口氣:“溪哥哥你長的多好看啊,怎麽就燙了臉呢,可有好轉了?”
葉溪搖了搖頭,已然接受了這個事實:“應是沒得治了,你瞧,這燙傷疤疤癞癞的,怕是得一直戴着面紗了。”
厘哥兒手指輕輕的挑起葉溪臉上的面紗,低頭快速看了眼,果然瞧見一大片凹凸不平的疤痕侵占在葉溪的左臉上。
他說出自己心裏的憂慮:“那曹家的親事?”
葉溪平靜道:“他們若是想退親,我自是答應,也不難為了人家。”
厘哥兒握了握葉溪的手,“聽說曹家的還是個讀書人,大門大戶的想來也不會這般苛刻看重這些表面功夫,還是等着看他們的意思吧,若是能如約,周圍人都會高看他們一眼呢。”
葉溪淺笑了下:“若是曹家願意娶我,那我定是會好好過日子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劉家嬸子便在站在家門口喚厘哥兒回家了。
葉溪便也拾掇了下院子,回竈房去做晚飯了,
晚上葉阿爹他們回來,一家子人坐在堂屋裏,中間用瓦爐烹着下火的涼茶,毒辣的太陽下了山,夜晚的山裏起了涼風,白日裏的暑熱便消散了。
沸騰的水頂着陶壺蓋子,水汽氤氲中,葉阿爹抽着長杆煙袋,以此來消除一天的勞累。
“明兒便是跟曹家約好了來下聘的日子,孩子他爹,你說曹家來還是不來?”劉秀鳳惆悵擔憂道,這些日子以來她心頭的憂慮就沒散過,孩子的事兒是父母記挂在心頭寝食難安的大事。
葉阿爹吧唧了兩口煙袋,過了好會兒才低沉沉道:“摸不準,這些日子溪哥兒燙傷了臉,曹家除了一開始托人帶來了一吊錢做慰問,便再也沒過問,若是他們要毀婚,咱們也攔不住。”
劉秀鳳怨恨道:“那這訂親錢我可是不退了,給我溪哥兒存着做個傍身。”
曹家與葉溪訂親的時候,給了五兩銀子做訂錢,如今要是不願意娶溪哥兒了,好歹也得留着算是給葉溪一點補償,畢竟十裏八鄉的還沒有哪家小哥兒被退婚的事。
這事一出,那葉溪便會成為周圍人嘴裏的笑話。
葉阿爹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五兩銀子不少,曹家怕是不肯,咱最少都得退二兩銀子回去,否則曹家鬧起來,這不是更讓溪哥兒難做人麽!”
劉秀鳳開始抹起了眼淚花,想到自家溪哥兒的命,心裏難受極了。
葉溪坐在瓦爐旁的矮椅上,橘紅色的火光在他臉上跳動,卷翹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拓成一片陰影,他安慰自家阿爹阿娘道:“阿爹阿娘,若是曹家不肯娶我,便将銀子都退了罷,省的周圍人看笑話,咱們家窮是窮,也不做那黑心的事,這事兒也怨不得曹家,誰叫我燙傷了臉,別人也沒什麽過錯,不過是不想娶個醜八怪進門而已。”
曹家不僅是隔壁村的富戶,聽說在鎮裏都還有些衙門關系,葉溪不想自家爹娘為了給自己出氣,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大哥葉山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別怕溪哥兒,大哥護着你,定是能給你找個好人家的。”
葉溪點了點頭:“嗯,大哥,我信你的。”
第二日,山秀村大半的人都知道今兒是曹家該來葉家下聘的日子,閑在家裏的婦人嬸子都團在村口唠嗑,農家生活枯燥乏味,如今出了這麽一件事兒,夠這些人嚼好段時間的舌根了。
“哎,你們說曹家的是挑着聘禮來,還是打着空手就來了?”村裏的嬸嬸嚼着自家炒的黃豆在人堆裏說道。
另一個婦人從她手裏撿了一小把炒豆去,邊嚼的咔咔響,邊道:“我猜該是曹家主事的來退親,畢竟咱們都知道這溪哥兒的臉燙的可不是一星半點,郎中給換藥的時候我瞧見過,天菩薩,那可真是吓人,左臉竟沒一處好的。”
“反正擱我家,可是不敢娶的,半夜睡醒過來瞧見枕邊是這麽一張臉,吓都能吓瘋!”
“真是可惜了溪哥兒那副好樣貌,之前我家大郎心心念念着他,央我去給葉阿爹提親,現下是提也不提了。”村頭的劉大嬸癟着嘴道,語氣裏多少帶些出氣的意味。
葉家人自是知道今兒外面的閑言碎語,也管不着別人的嘴,只顧着在家裏灑掃等着便是,到了臨近晌午的時候,才遠遠瞧見村路上走來了幾個人,打頭的就是穿着紅綢子的媒婆。
葉阿爹站在院兒裏的籬笆牆前直直的瞧着,葉山回屋裏叫劉秀鳳去了,劉秀鳳取了圍裙抻了抻衣裳趕緊出來了。
“可有帶聘禮來?”她邊從屋裏出來便急急的問。
葉阿爹哼了一聲,臉如鐵鍋般黑沉。
葉山回話:“曹家幾個人空着手就來了,沒見人擡着東西。”
劉秀鳳臉色頓時也陰了下來,緊抿着嘴不說話了,看來這醜他家今天是丢定了。
說話間,曹家的就已經走到了跟前,帶頭的媒婆推開了小院的籬笆門,表情有些不自然,但看到院兒裏站着的葉家人,臉上又挂上了那招牌的笑容。
“嗨呀,葉大爺和劉嫂嫂都在呢。”
葉阿爹沒說話,自己坐在了矮椅上,将曹家幾個人晾在那兒,沒有一點招待的意思。
自家老爺們的脾氣大,可卻不能失了禮數,傳出去讓人笑話說嘴,劉秀鳳語氣冷冷道:“王媒婆來了,坐吧,曹家幾位客也過來喝喝水罷。”
曹家的人聽了後這才心虛的進了堂屋,今兒來的是與葉溪訂了婚的男方阿爹阿娘,還另有四名叔叔伯伯。
畢竟也是來別人村裏退婚,要是遇見了什麽事兒,人多也好照應周旋。
衆人在堂屋落座後,葉山去竈房裏燒水去了,劉秀鳳雖心裏怨怼,但也不得不泡了碎茶沫葉子給人上了茶。
話頭自是由媒婆起的,王媒婆喝了茶潤了嘴後,一臉可惜道:“唉,要我說這原本是上天定好的姻緣,鴛鴦一對兒,可誰知還是缺了些緣分,真真是可惜了。”
葉阿爹坐在堂屋正方,哼了一聲,譏諷道:“當初想要訂親的是你們,巴巴的托了人來說親,各種拉媒作保說了滿筐的好話,我和孩子他娘念着你們心誠,這才點頭答應了這門婚事,如今想要退婚的又是你們,感情我家小哥兒是個物件,想要便要不想要了便随意甩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