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裏是山秀村
第09章 這裏是山秀村
因為幹旱的原因,山秀村第二日就宣布了要開渠灌田,只是這家家戶戶都要灌田,也得排着隊挨個兒來。
葉溪家的地在靠後的位置,得輪到第三天去了,稻子關乎一家人的生計,每家每戶都看的特別重要。
葉阿爹和大哥葉山天不亮就去了田埂上,盼着河水通過溝渠流向自家地裏,誰知道等了一上午,也沒見水流過來,這下葉家人坐不住了。
葉山扔了犁耙,“爹,我沿着溝渠去找找,指不定是哪家黑心腸的把渠堵了!”
葉阿爹守在地邊上,哎了一聲,“要是晌午後還不見水,我就堵上村長家去。”
葉山沿着溝渠就往前走,彎彎繞繞,一直走了百米遠,才看見溝渠被人用泥巴堵了,水流到旁邊的田裏去了。
一時氣不打一處來,要找人拼命。
幹這兒事的正是村裏的賴戶劉麻子一家,他家向來愛占旁家便宜,就是別家門口種的果樹,他也是要伸手去偷三五個的回家去。
以往那些恩怨也就罷了,現在灌水這事兒是莊戶人家的頭等大事兒,他竟也敢從中作梗。
葉山将鐵耙舉起,就要将那泥巴推了,誰知劉麻子一家也守在不遠處的樹蔭下,見了葉山急急的就奔了過來。
“嘿,葉家小子你想作甚!”劉麻子高聲喊道。
葉山啐了一口,惡狠狠道:“今兒是我家放水的日子,你家倒好堵了渠口,讓水都流你家去了!你們做人有沒有良心!”
劉麻子媳婦兒喊道:“我家地裏的糧食也快旱死了,況且我家地在你家前面,自該是我家先灌田!”
葉山罵道:“你家昨日就放了水,今兒就該我家了,怎地你家地要旱死,我家就不旱死了!哪有這般的道理,跟我找村長說道說道去!”
劉麻子的兩個兒子也圍了上來,拿着木犁兇狠道:“我家不想和你多廢話,今兒這水我家還就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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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山也是個骨頭硬有血性的漢子,這麽一聽,當即提了褲腰,便要跟劉家的兩個兒子打鬥,也不怵他們以多欺少。
眼看就要打起來了,河渠裏的泥巴堆一下就被人擊垮了,沒了阻擋,河水瞬間就順着渠道往前流去。
所有人轉頭一看,林将山站在河渠邊上,手裏拿着鋤頭,淡定的看了衆人一眼。
劉麻子氣惱就要上前去扯他,“你個外鄉的,你來攪合什麽!”
林将山手一擋,就眨眼間就将劉麻子扔到了他自家的泥巴田裏,壓到了一片的稻子。
劉家兩個兒子看自家老子被打了,就要上前圍住他,林将山雙手緊握鋤杆,對着他二人,冷硬道:“做人要講道理,別自找事。”
劉麻子媳婦兒尖聲罵道:“少在這裏充大爺裝好漢!誰知道你以前是不是個正經的,跟這裏講什麽酸儒道理,我家放水礙着你什麽事兒了!”
葉山呸了他們一聲,站到林将山邊上,“張着嘴噴什麽糞,林兄弟雖是外鄉的,但現在是山秀村正頭平臉兒的村民,有官府文書,少張着嘴就編排人家!”
林将山個頭高大,比葉山都高半個頭,劉家兩個兒子在他面前還真顯得有些矮小,劉麻子媳婦兒撇了撇嘴,有些怵他。
林将山斜看了一眼劉家人,沉聲道:“我買的地也在下頭,你們堵了水便是堵了我的水,這事兒我自然要摻和,我今天就守在這裏,看誰敢堵河渠,找我麻煩,給我添不痛快的。”
他這話一出,劉家人便不敢再說什麽了,就林将山這一身的煞氣,誰敢惹,指不定以前他就是做山匪大盜的,有一身功夫的,打起來誰是他的對手。
劉麻子媳婦兒扶起了被摔在地裏的劉麻子,兩個兒子拿着木犁一家人悻悻的就走了。
葉山感激道:“多謝林兄弟了,今兒沒有你,那劉麻子一家還挺難纏的,這放水的事情還不定拖到什麽時辰去,地裏的稻子可不等人啊!”
林将山在河渠旁邊坐下,“你回去罷,我守在這裏,保你家今日有水灌地。”
葉山感謝的對他抱了抱拳,連忙回去灌地了。
他回去後将這事兒給葉阿爹一說,葉阿爹道:“這小子有血性有情意!人家幫了咱們,是個好人啊!”
葉山道:“難道不是因為他的地在咱們下頭麽?”
葉阿爹搖頭:“他剛買的地,什麽都沒種需要灌什麽地,人家就是看不過去出手幫了咱!”
葉山當即決定要同這個林将山做兄弟,“之前我還說別人像個胡蠻子,不該這般編造人家,阿爹我看這人是個可以往來的,改日在家做了飯請別人來吃上一頓。”
葉阿爹點頭:“是該這樣。”
晚上收工回去,葉山将這事兒給葉溪和劉秀鳳一說,劉秀鳳當即答應了請林将山來家裏吃飯。
葉溪不曾想他今日居然又幫了自家的大忙,于是主動請纓道:“那我便去割上二斤好肉做個席面來,再到東頭打上一壇子好酒。”
劉秀鳳的廚藝比不上葉溪,她放手讓葉溪去張羅,拿了五十文錢出來。
*
翌日,葉溪擱在櫥櫃裏的黃瓜腌菜入味了,他撿了一小壇子出來準備拿去送給林将山。
順着山腰的小道上了山,很快就到了林将山的屋子前,這次他家的大門敞開着,應該是人在家裏。
葉溪站在門前擡頭一看,就見到了正在吃飯的林将山,他左手捧着個寬大的土陶碗,蹲坐在堂屋門口的青石臺階上,用筷子扒着碗裏的面條,吃的豪放又不顯粗魯。
葉溪笑吟吟的站在門中央,輕聲喊道:“我可是來的不巧,擾你吃飯了?”
林将山停下筷子,循聲擡頭來看他,咽下了喉嚨裏的食物,才道:“你怎地來了?”
葉溪笑了笑,舉起自己手裏的小壇子:“上次答應的,給你送罐酸菜。”
林将山聽後,站起身從屋裏擡了一把小矮椅出來,他可以坐地上,但不能讓人家小哥兒坐地上。
葉溪也不客氣,拉過椅子來便在林将山邊上坐下了,橫豎這裏沒有其他人家,旁人也不得了,所以他也不講究那些了。
“唔,你吃的什麽?”葉溪忍不住伸頭去看。
林将山将碗朝他這邊傾斜了點,讓他能夠看到。
碗裏黑乎乎的一坨,只隐隐看得出像是面條,葉溪也不确定林将山吃的是不是面條,他哪兒見過這種樣子的面條。
“你這吃的是?”
林将山很坦然道:“看不出來嗎?面條。”
葉溪:.......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還真看不出來像是面條,這個人看樣子廚藝真是一塌糊塗,上次那個硬的像石頭的饅頭,這次又是黑成一坨的面條。
“你是怎麽做的面條?”葉溪眨着眼睛好奇道。
林将山回道:“水煮開,然後下面。”
葉溪:“那也不會做成這樣啊....你放了哪些調料?”
林将山看他道:“等我撈起來的時候就已經糊成一團了,扔了點鹽巴,倒了些醬油。”
葉溪絲毫不信他的只倒了些醬油,這怕是倒了半罐子的醬油吧。
可這人卻像是沒有味覺似的,仍然能面不改色的将這碗面條吃進肚子裏去。
他看不下去了,伸手奪過林将山手裏的碗,“別吃了,齁鹹的緊,晚上怕是要一直口渴喝水了。”
林将山緊抿着唇,良久吐出一句:“沒吃飽。”
頗有點委屈的語氣,葉溪忍不住笑了下:“等着,我給你煮點,很快的。”
說完,葉溪就鑽進了他的竈房,和上次一樣,竈房冷冷戚戚的,除了剛剛煮面剩下的半鍋面湯,其他的鍋碗瓢盆都鋪上了一層灰塵,看着就是很久沒用了。
林将山是個愛幹淨将自己也收拾整潔的男人,家裏井井有條不顯髒亂,唯獨對吃的這一塊兒缺了點腦袋。
葉溪拉開櫥櫃看了看,只有兩摞土陶碗,連個雞蛋都沒有,米缸裏也只有淺淺的幾鬥米,屬實叫他有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最後沒有辦法,舀了兩把米出來,用清水洗淨焖在鍋裏,葉溪又将自己帶來的腌黃瓜撈了兩根出來,切細後用油炒了炒。
他做這些的時候,林将山就站在竈房門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該幫什麽忙,高大的一個漢子巴巴的站在那兒。
葉溪以為他是餓了,便對他道:“快得很,待會兒就能開飯了。”
林将山點了點頭,又坐回了門前的凳子上,他聽着竈房裏傳來的鍋碗聲,忍不住轉頭去看,只見那個清瘦的身影在竈臺間娴熟的忙活着,升起的青煙籠罩着他。
自從他搬到這裏來後,這是第一次感覺這屋子有了煙火氣,就像是尋常人家那般,熱鍋熱竈。
他竟一時看的有些出神。
葉溪炒好一小盤黃瓜後,又去院子外面的樹蔭下摘了一把竹葉菜回來,嫩綠的,這段時間正是竹葉菜長的最好的時候,用清油和蒜瓣簡單一炒,既有野菜的香味兒,還帶着淡淡的竹葉味,好吃的緊。
“吃飯罷。”葉溪在竈房裏喚他。
林将山進了竈房,就看到葉溪正在從缸裏舀水涮洗鍋,一旁的矮桌上擺了兩盤簡單的素菜,一碗晶瑩剔透的白米飯。
“你不吃麽?”林将山看他。
葉溪麻利的用涮把簽洗着鍋,搖了搖頭:“我在家已經用過飯了,你吃罷。”
聽他這麽說後,林将山才坐下端起碗吃了起來,一口松軟的白米飯,一夾鹹淡可口的炒青菜,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般可口的飯菜了,雖然沒有大魚大肉,但這味道卻能熨燙進他骨子裏,讓他整個人都舒坦,說不出的安适。
葉溪也不擾他用飯,用抹布将鍋竈來回擦洗幹淨,時不時用餘光偷看他。
林将山雖然和其他漢子一樣吃飯又快又猛,但他吃相并不邋遢,吃的幹淨快速,不曾掉落一粒米。
短短片刻,桌上的飯菜就被一掃而空,林将山将碗裏的最後一粒米都扒拉幹淨,菜湯也倒進飯裏一塊兒吃了。
做飯的人最喜歡看的就是這般吃飯捧場的,葉溪心裏高興,笑道:“簡單做了點,可還合胃口。”
林将山點了點頭,真心贊道:“我從沒有吃過這般可口的飯菜,比外面酒樓的還要香。”
葉溪:“你還慣會誇人的,,若我做的這般好,我就該去酒樓當廚子去。”
林将山不會說話,更不會哄人說好聽的話,他急忙道:“我所言非虛,是真心覺得你廚藝甚好!”
葉溪也不逗他了,眼看自己來的時辰也不短了,還是趕快回家去,免得真被有心人見了編排些三五不着調的話出來。
于是抻了抻衣裳,道:“我得走了,今日來除了給你送腌菜外,還有一件事,就是請你明日去我家用晚飯。”
林将山:“為何?”
葉溪笑了笑:“因為昨日我家放水灌田,你幫了我大哥,我家記着你的情,想要請你用個飯。”
林将山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确實替一個漢子出過頭,他并不知道那是葉溪的大哥,“舉手之勞而已,不必記挂在心上。”
葉溪道:“農家人講究恩情,小恩的要還的,你只記得明日晚上來我家用飯就好,受了我家的感激,不然我家的人總要時刻念着。”
林将山這才點了點頭,“我記住了,明晚便來。”
葉溪滿意的笑了笑,跟他道了別,轉身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