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070章 第70章
這邊的中原父子輕松愉快地速通咒靈, 京都的禪院家宅院上空籠罩着陰雲。
【森·YN大廈傾倒之謎?YN集團負責人給出回應:系謠言,造謠者自重。】
報紙頭版的配圖,是一張黑白照片, 圖中站得筆直的大廈如同往前摔倒的人, 傾斜了大約大約30度,與周圍的建築物形成對比。
啪。報紙被甩在矮幾上。
“直哉, 你自己看。”禪院直毘人說,“我本以為, 交給你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浪費一件特級咒具。”
禪院直哉低着頭:“抱歉,父親。”
“你知不知道你給家族添了多少麻煩?”禪院直毘人盡可能平心靜氣地說,“鬧出那麽大的社會新聞,你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很光榮嗎?”
“YN集團拿着監控視頻質問政府和安全部門, 誰都看得出來那是咒術師,政府向總監部要說法, 總監部找到我。”
YN集團經濟政治領域能量強大, 負面新聞給他們帶來讨論度, 也造成了股價跳水, 股價以小時為單位不斷蒸發,這一切,都是禪院家的過錯。
雖然總監部會護下禪院家, 長遠來看不會有太大損失, 但禪院家推舉自家候選人上位掌權的計劃, 也徹底宣告破産了——這正是他們針對盤星教舉措的本意。
“你讓我失望透頂。”禪院直毘人說。
禪院直哉自知确實闖了大禍,作為兒子, 慫得像個孫子:“……抱歉,父親。”
禪院直毘人萬分惱怒, 然而除了指責兒子,他也沒辦法采取其他措施來挽回局面了。
本來可以用‘那個突然出現的重力操作咒術師,是盤星教在咒術界的內應’之類的話術,把矛盾轉移到中原中也身上。
但是,中原中也實在太強了。
禪院家直屬的‘炳’集團,被派去秘密跟蹤過中原中也的咒術師,那天夜裏見證過重力擊退死亡的每一個當事人,親眼目睹他的強大,不敢直視鋒芒。
這個人的存在,因這件事在咒術界高層之間傳播開來,毫無疑問,這名青年咒術師擁有特級的實力,但是——
“他是誰?”禪院直毘人說,“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
以及,他有怎樣的目的,站在哪一派?
這件事,所有高層都在好奇,暗中探究着。
很快,有人查到了端倪——具體經過是兩名‘窗’在觀察某咒靈、确定其強度的過程中,一輛黑色本田路過,下來一位赭發青年。
兩名‘窗’沒見過他,從他過分年輕的外表判斷,這應當是一位經驗不多的新手咒術師,出于職業素養,‘窗’非常嚴肅地告知,這很可能是一只特級咒靈,請不要随便靠近,結果對方聽到,居然愉快地說:“總算遇到特級了,讓我會會。”
三分鐘後,他回來了,剛成型的特級咒靈立刻回歸天地懷抱,幹淨無殘留。
兩名‘窗’:“…………”
這什麽?那個恐怖的東西是特級咒靈沒錯吧?這是給他們幹哪兒來了?一首歌還沒唱完,他已經把咒靈超度了?
如果只有一個人,他可能會懷疑是自己的判斷出問題。
但這一幕,兩名‘窗’都看見了。
他們太納悶了,當晚把這件事寫進報告,彙報上去,輾轉傳遞到某個高層的秘書那裏,接着在高層中傳播開,高層們秘密下令調查這件事,他們驚訝地發現——
這個人,在替五條悟分擔任務。
想要颠覆咒術界原有秩序的最強咒術師五條悟,一直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高層們深覺事情不妙,連夜開會商讨如何針對五條悟。
其中的彎彎繞繞,初來乍到的中原中也并不太清楚。
他幫着五條做了兩天任務,從早到晚,跟蹤他們的咒術師們換了一批又一批,居然還沒有人正面接近他,或是遞出橄榄枝,或是邀請赴鴻門宴,全部都沒有。
禪院家但凡識相一點,就該尋個道謝或者道歉的借口接近他,進一步交涉了解彼此。
看來是不太識相。
至于咒術界,中原中也更是沒什麽好評價的,光從他接觸到的部分便能窺見一斑:作為‘最強’的五條悟,居然承擔了這麽多瑣碎的、浪費時間的小任務,說明當權者在‘資源合理配置’的課題中,完全不合格。
這進一步加深了他的判斷:咒術界的高層連正面接觸他的勇氣都沒有——他不知道五條悟又背了一個新鍋,努力負重前行——總之,不必忌憚,一群腐朽弱小的烏合之衆。如果高層主動找麻煩,全殺了就是,殺到新的繼任者吓得乖如鹌鹑為止。
是個好消息。
“啾啾,啾啾。”中原千禮用筷子指着牛肉,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你看,這個橫過來時候,像不像彩色火山?”
新鮮肥牛片,紋理鮮明,紅色肌肉中縱貫着綿延起伏白色脂肪,中原中也不知道小孩在聯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答道:“是嗎?好像是有點。”
中原千禮:“嘎嘎!”
得到認可,很開心,用手表拍照,發給伏黑惠看。
分享欲很旺盛的五歲小朋友。
中原中也看着他為了一點小事高興的樣子,按了按眉心,忍不住嘆氣。
“……唉。”
中原千禮敏銳回頭:“怎麽啦?”
中原中也:“沒什麽。”
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安排中原千禮特訓一下,以面對有可能的危險,當然,危險的不是咒術界,是小孩另一個爹。但畢竟是個小孩子,再怎麽拔苗助長,也玩不過心思深沉的死青花魚,還是算了。
中原千禮盯着他,也學着他的模樣,唉聲嘆氣道:“唉。”
中原中也:“你嘆什麽氣?”
中原千禮郁悶:“萬一‘黑繩’沒有把我送回去、只把你送回去呢?”
隐隐約約的,他察覺到自己運氣有些糟糕,下次再見到中原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這和上學住宿又不一樣,不知道歸家的假期什麽時候能來。
想到這裏,中原千禮的鼻子發酸,一度難過的要命。
他用筷子戳着被味增湯泡軟的米飯,不說話了,沒胃口吃飯。
然後,一只手捉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腦袋,圓滾滾的臉,圓滾滾的藍眼睛,蓄着一點晶瑩的淚水,要哭不哭。
“哭什麽。”中原中也莞爾,“那就不用那根繩子了,我留在這裏陪你,你什麽時候覺得準備好了,我們就什麽時候出發。”
中原千禮吸了吸鼻涕:“嗚嗚嗚……不行的哇……”
中原中也:“為什麽不行?”
中原千禮大哭:“嗚嗚嗚……因為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呀……嗚嗚嗚嗚……我們吃完飯去找米格爾先生吧……嗚嗚嗚……”
淚水吧嗒吧嗒掉下來,糊在皮質手套上,中原中也摘了手套,手指抿去他的眼淚。
“愛哭鬼。”他無奈地笑。
這麽說着,中原中也心裏卻在想,自己之前似乎有些自以為是了。
他過度的保護和隐瞞,某種程度上,或許妨礙了中原千禮認識這個世界。
他的小朋友,比他想象得更強大,更堅韌。
……
中原千禮從小雨綿綿哭成了撕心裂肺:“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你是不是讨厭愛哭鬼呀——你是不是要把我丢到垃圾桶裏去了——我就知道你一直想把我丢掉嗚嗚嗚———”
……也更愛哭。
中原中也:“……”
-
夏油傑這個人,雖然是被通緝的詛咒師,但挺講信用。
當天下午,他們在約定的地點見到了米格爾,以及少年太宰治。
米格爾問:“需要我怎麽配合你們?”
“不需要。”中原千禮說,“你讓我們摸一下黑繩就好了——我們三個人一起。”
米格爾把黑繩交給他,讓開一步,中原中也催促一旁默不作聲的太宰治:“過來。”
太宰治:“嘁。”
嘴上很不情願,臉色也是一樣,身體十分配合地上前。
中原中也和中原千禮抓着黑繩的同一端,而他抓住了另一端,當太宰治指間皮膚觸碰到‘黑繩’的剎那——
三個人,悄無聲息的,眨眼的功夫,同時消失了。
站在一邊、正準備看他們如何操作黑繩的米格爾:“…………”
米格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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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武裝偵探社。
誰都看得出來,太宰治(23)心情很好。
平日裏,這個人對待正事吊兒郎當,時刻沒個正型,像一條曬太陽的死魚般賴在偵探社沙發上,到了執行任務的時間不見人影,仔細一找必然在某個角落偷偷嘗試自殺方式。
而今天上午,他沒有遲到,甚至早到了半個小時;
對待男性委托人彬彬有禮,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
沒有邀請任何女性殉情,突然把樓下咖啡館的賒了半個月的賬款結清;
……
偵探社衆人從驚喜,到驚吓,再到憂心忡忡。
大半天後,大家不約而同地私下讨論起來。
國木田獨步:“我認為我們需要關心太宰的心理健康,他很可能患上了某種特殊的精神疾病。”
與謝野晶子:“我這邊幫不上忙,這樣,你送他去醫院吧。”
中島敦:“倒也沒有那麽誇張吧……”
江戶川亂步甚至都睜開眼睛,朝着太宰的方向望去。
“哦,沒事。”他說,“雖然不清楚具體的事件始末,但太宰應該只是普通的心情不錯。”
話畢,興致缺缺地窩回椅子裏,抓了把薯片吃。
亂步大人開口,偵探社成員們自然是沒有異議的,各自回到工位上做自己的事。
臨近夕陽下山時,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造訪了偵探社。
個子不高,藍眼睛,剪裁得體的西服,包裹着爆發力極強的薄韌肌肉。
對方朝中島敦輕輕颔首。
“我找太宰。”
是中原中也。
中島敦當然不敢因他的娃娃臉和身高小瞧對方,甚至第一反應是如臨大敵,但想到近期港口與偵探社休戰,他瞬間緊繃的背部慢慢放松下來,為對方開門。
“您喝點什麽,大麥茶可以嗎?”中島敦問。
“不用,我來問點事。”中原中也說。
中島敦自覺回避。
而太宰治自始至終躺在沙發上,只在中原中也走來時,稍稍掀開一道眼皮縫,夕陽臨摹着他的半面輪廓,暖融融的光影,恰到好處的慵懶且精致。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單手插兜,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沙發上的青年,“港口的事情一個勁往外倒啊——就這麽喜歡帶壞我兒子,嗯?”
太宰治無辜眨眼:“我沒有啊。”
中原中也:“黑手黨信物之類的,不是你告訴他的?”
雖然語氣相當不好,也确實想把這個混蛋狠揍一頓,但中原中也此行來的目的,其實是分享本次穿越異世界的情報,僅是拿這件事作為開場白。
太宰治:“我不會欺負他的,畢竟小千禮也是我的孩子嘛。”
中原中也:“…………”
要不還是殺了他算了。他冷靜地想。
然而太宰治十分會看眼色,在他思考要不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他一拳’的時候,坐直了身體,說:“中也去過那個世界了吧。”
“是遇到什麽情況了嗎?”
倒也沒什麽特別的,與太宰治先前告訴他的部分差不多,甚至連咒術界的情況都和對方猜測的大差不差,只是過去印證了一回。
但中原中也真有一件相當好奇的事。
“另一個你,為什麽沒猜到他和小千的關系?”
在他看來,相當好猜,沒理由16歲的那位操心師發現不了。
太宰治垂着眼睛,似乎陷入思考:“嗯……”
……
16歲的某一天。
對如今23歲的太宰治來說,是7年前;而對16歲的太宰治來說,是3個月前。
“我們利用當年殘留的實驗資料,成功複原了‘實驗室作品·甲二五八號’的認知模塊……”
一枚細微到肉眼不可見的迷你芯片,被科研人員送到太宰治面前。
在顯微鏡中,它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團金屬灰影。
“就是它?”
“是的。就是這個。”
“是它決定了‘中原中也’對這個世界的認識?”
“是的。”
太宰治拍板:“投入活體實驗。”
“是,太宰大人。”
科研人員正準備離去,剛轉過身,卻被對方叫住。
“你去哪?”少年問。
科研人員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臉色,說:“您說要活體實驗,所以我們去找動物實驗品……”
卻沒想到,太宰治偏了偏腦袋,牽動嘴角,對他露出一個能用明快來形容的微笑。
“活體實驗品。”他頓了頓,理所當然說,“這裏不是有一個麽?”
科研人員不明所以,心中七上八下的,還以為對方在指自己。
三秒後,見黑發少年緩緩解開纏着手腕處的白色繃帶,他頓時明白過來,倒吸一口冷氣:“您、您是說——”
“裝到我身上。”太宰治理所當然道。
明明待在同樣的地方,經歷着大同小異的死水一般的日子,他幾乎要被無聊折磨得無法呼吸。
而為什麽那個人神情如此明亮,像永不結束的春天。
中原中也眼中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的?
真好奇啊。
裝上與他相同的芯片,就能知道了吧?
……
後來,那枚納米芯片進入了太宰治的血管,附着的異能受‘人間失格’取消,芯片似乎也就融化在了他的血液裏,無法定位取出。
這樣的芯片,是‘中原中也’軀體的一部分。
如果中原千禮是實驗室作品,那麽他也該擁有一樣的模塊。
在16歲的太宰治眼裏,這是他們三個的共同之處,亦是受中原千禮‘召喚’的媒介。
……
回憶結束。
23歲的太宰治,滿臉事不關己地回答道,“不知道。”
“我和那個髒東西又不是一個人。”
“大概是他太蠢了。”
蠢到就這麽被“芯片”蒙蔽雙眼,想不到血緣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