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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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緣無故被咬了一口、又挨了幾針疫苗,并且要忌煙、忌酒,等于把孟鶴兮為數不多的幾個愛好禁了一半,之後幾天他心情都不怎麽美妙,看什麽都不順眼,整個人煩躁得很。
姜歡還笑他,說他流年不利,整天和醫院打交道。孟鶴兮自己也覺得是,他從小到大進醫院的次數加起來都沒那麽多。
偏偏這幫損友盡不幹人事,明知道他不能喝酒,泡吧還非得拉他一起。
孟鶴兮本來不想去,但一聽姜歡說是去【夜色】,心思就突然動了,不過他沒跟着朋友們一起去,而是隔了半個小時後自己偷偷開車過去。
車子沒停在酒吧門口,鬼使神差地開到了酒吧後面的那個小巷子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孟鶴兮愣了愣,用力拍了下方向盤:“啧!”
更意想不到的是,昏暗的巷子口竟然站着個人,斂眸靠着青石牆,怔怔地發着呆。那張狐貍面具被他捏在手裏,扣在身側的牆上,詭異之中又帶了點莫名的神秘。
明明是衆星捧月的人,在這一刻卻顯得孤單又遙遠,像天邊的月、水中的花,讓人難以觸及。
孟鶴兮心裏又生出那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心髒一下接一下亂顫,重得他感覺耳邊都是自己的心跳聲,轟隆隆的,像春日裏連綿不絕的驚雷,叫醒沉睡的冬季。
這樣的感覺對孟鶴兮來說簡直太陌生了,他從來沒有對誰動過心,情.熱期都是靠打抑制劑度過。
人人都以為他孟家二少爺風流成性,身邊的Omega一個接一個的換,可實際上他到現在連初吻都沒有給出去。
所有同他出雙入對的Omega都只是幌子,他們在人前親密,人後卻連手都不會牽一下。
他只是需要一個Omega陪他演戲,以此躲過孟文須的盯梢,如果他“不風流”,孟文須就會找他麻煩。
倒不是說他怕這個便宜哥哥,只是單純覺得麻煩。所以他不會對任何人動心,否則那就會變成另一種麻煩。
之前有個破壞游戲規則、對他動了真感情的Omega曾哭着罵他:“孟鶴兮,像你這樣的人就是沒有心,我詛咒你一輩子都得不到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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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鶴兮那時候笑得沒心沒肺,還和那個Omega炫耀了句英文:“Who cares。”氣得對方直接甩了他一耳光。
但此時此刻,聽着自己亂七八糟的心跳聲,孟鶴兮莫名想到了從前他壓根不在意的那些東西。
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喜歡這只小狐貍。
那晚在佟家和徐路明說的那些話,并不全然是玩笑,這只小狐貍真是按着他的審美長的,怎麽就能這麽漂亮,這麽帶勁。
除了性別不對之外,孟鶴兮對他是一百二十萬個喜歡,哪怕這人是佟則為的人,他也想作一回死。
這些天好不容易按捺住的蠢蠢欲動因為這猝不及防的相遇而逐漸失控,他一直不敢去想、不願承認深埋在心底的那股情愫,可現在、看着夜色下的那個身影,那個念頭便不住地在腦海裏盤桓——
他好像對一個Alpha一見鐘情了。
他喜歡岑雩。
這樣的情緒來得那樣迅即、那樣突然,讓他好像根本沒有選擇。
孟鶴兮久久地盯着那道身影,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摸到控制臺上那包煙,抽了一支出來。
就在他吐出一口煙,想象着這灰白色的煙霧噴在岑雩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時該是怎樣一副令人心動的模樣時,靠在青石牆上的人慢吞吞擡頭,那雙讓孟鶴兮無數次覺得好看的眼眸悠悠地掃過來,薄唇緊跟着抿了下。
但對方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也認出看着自己的人是誰,并不急着走,也沒有将面具扣回臉上,而是就那麽直直地注視着孟鶴兮的方向。
按理來說,孟鶴兮坐在車裏,又隔着車窗,岑雩應該是看不見他的,但還是莫名地心虛,身體下意識往後避了避,試圖躲避那道目光。
這很沒有道理,孟鶴兮心想,我怕什麽呢、我躲什麽呢。
他被自己這個幼稚的舉動無語到了,心緒卻在這一刻突然平靜下來。所有的忐忑和糾結都在岑雩的這雙眼睛裏消散無蹤,他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醒、更理智。
有什麽不可以的呢,他想,且不說小狐貍和佟則為的關系究竟是不是如外界傳聞的一般,就算是又能怎麽樣,他為什麽不能搶佟則為的人?
這個念頭太膽大包天了,如果徐路明此刻在這裏,或者他任何一個朋友在這裏,都一定會直接給他一巴掌,讓他立刻清醒過來,別不知死活、自尋死路。
畢竟佟則為要想捏死他,可能比捏死一只螞蟻更容易。
可孟鶴兮卻在這一瞬醍醐灌頂,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無聲地笑了,他推開車門,朝不遠處那個年輕的男人走過去:“晚上好啊,小狐貍。”
綁在手腕上的深紅色發帶随風而動,點漆般的眼眸輕微一擡,再次望了過來。
……
岑雩剛走到院門口,管家就急匆匆地跑出來,悄悄同他叮囑,“岑少爺,您可回來了,少爺今天不知怎麽提早回來了,正等着您呢,看着心情不怎麽好,您順着他點……”
岑雩沒什麽表情地點點頭:“嗯。”
管家是這個房子裏唯一善待他的人,無論他怎麽厭惡這個地方,厭惡這裏的人,也沒辦法讓自己讨厭這位老人。
管家看着仍是不放心,憂心忡忡地:“那我先去忙了,您自己一定要當心吶,少爺要是發脾氣,您就服個軟、哄哄他,說到底他還是心疼您的……”
岑雩又點了下頭,老管家便走遠、進了旁邊的犬舍。金夜明在裏面養了五條比特犬,犯了錯的人會被他丢進犬舍,狗是被喂生肉養大的,兇得很,進去的人就算不被咬死,也會去掉半條命,比死還不如。
岑雩剛到這裏的時候有幸進去過一次,弄死了一條狗,而他自己也差點沒命,胳膊上至今留着兩道很深的疤。
也許是重逢了故人,岑雩最近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這些往事,和着鮮血和屈辱。
那人說要救他、幫他,可他早已滿身沉污,洗刷不盡,如何救,怎麽幫,不過是連累着對方也蹚進這灘渾水罷了。
“啪——”走到門口,一個瓷白煙灰缸猝不及防地被丢了出來,擦着岑雩的額角摔在旁邊的地上,發出很大的一聲響。
岑雩腳步頓在原地,望着坐在沙發上的金夜明。後者似笑非笑地回望過來,接着朝他招招手:“過來。”
岑雩這才動了,慢吞吞走過去,跪在他腳邊。
“今天倒是難得。”男人終于高興了些,像摸一只寵物一樣撫摸着岑雩的後背,“舍得回來了?”
金夜明這人陰晴不定,這時候說什麽都是錯的,岑雩索性什麽都不說,乖順地垂着眼睛,任他施為。
但金夜明還是不高興,掐住他下巴,強迫他擡起頭:“是去見舊情人了吧?”
“您說笑了,哪是舊情人,”岑雩攀上他胳膊,冷媚地笑了笑,“我們分明是不共戴天的仇雠,沒有人比我更恨他……”
金夜明放聲大笑,拍了拍他的臉:“說的對,你的确該恨他,要不是他的話,你現在還是高高在上的岑少爺,又怎麽會像條狗一樣匍匐在我腳邊。”
“……”
“不過岑雩你給我記住,你現在是我的,我這個人最讨厭的就是有人觊觎自己的東西,所以別讓我失望,知道嗎。”
岑雩順從道:“是。”
“乖。”金夜明松了手,朝後仰靠在沙發裏,“醫院那邊今天打電話過來了,說佟依倫一切都好,我本來想帶你過去看看的。”
岑雩空洞的眼眸倏地輕顫起來,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呼吸漸漸變得不平穩。
而金夜明被他這些情緒變化取悅了,大發慈悲道:“不過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只是沒有下次了,下次要是再錯過時間,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明白嗎?”
岑雩複又垂眸,輕顫着指尖:“明白。”
佟依倫住的是金家的私人醫院,兩人到時院長早就等候多時,親自接待太子爺。
“佟小姐一切都好,照這樣下去,不是沒有醒來的可能性。”三人站在icu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瘦骨嶙峋的Omega。
佟依倫當年車禍傷了大腦,成了植物人,全靠輸液和護理維持着生命,而這對岑雩來說是一筆高昂的費用,他因此不得不接受金夜明的條件,用自己換了佟依倫的命。
五年過去,那個總是笑顏如花、脆生生喊他岑哥哥的姑娘,躺在床上竟然只有那麽瘦瘦小小的一團,看起來可憐又脆弱。
佟則為當初将她交給他,囑咐他要好好照顧,而他卻讓這個姑娘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以至于他連死都不敢輕易死。
因為不敢去見佟則為,沒法向對方交代。
“別站在這看了,”金夜明輕輕攬了下他的腰,扭頭對院長交代,“吳老,讓人準備一套無菌服,帶岑雩進去看看,他們兄妹很久沒見了,一定有很多話想說。”
“欸、好,岑先生,請跟我這邊來。”
岑雩其實沒有什麽要和佟依倫說的,他向來不是個擅于言辭的人,更何況如今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差不多的樣子,說了也只會讓對方擔心,所以他每次過來都只是安靜的在病床邊坐着,等時間一到就離開。一句話都不會說。
上次過來是半個月前,金夜明在這方面很吝啬,只允許他一個月過來一次,但也有例外,就是發狠的打過他之後,往往會大發慈悲的領他來醫院。
這大概就和他訓養那幾條比特犬一樣,打一棍子,再給一顆糖,這樣才能長教訓。
特殊病房不能久留,半個小時後護士在門外提醒他。岑雩站起身,最後朝病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和以往每一次一樣道別:“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臨到門口,他突然又停住腳步,回了一下頭,張了張嘴巴,小聲道:“他回來了。”
病床上的人自然沒法回應他,岑雩也不在意,收回視線後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病房。